我爱他。
我爱谁?
我爱他,我希望他能一直看着我,关心我,如果能一直从他眼睛的倒影里,看到我的身影,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那双眼睛里,我的身影怎么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我爱的那一双眼睛,是目光柔和的,是温情的,他的身上,是没有烟味的,他的语气,是温柔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身心,就已经完全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中了。沉溺吧,就这样永远沉溺吧,我愿意,我爱你。
我终于认识到了,原来我真正喜欢的,是我的哥哥,雁怀。
可是,我该怎么说,我爱他。
他是我的哥哥,从我九岁开始,就一直照顾着我,可能早就把我当亲弟弟看了。
如果我跟他说,我爱他,他可能也会以为只是对兄长的爱,或者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居然喜欢上了朝夕相处的哥哥。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我确实爱他啊。
我在反复的无止境的纠结之中,苦恼难言,我对谁说?我不能对雁怀说,也不能对英策说,
我对谁说?
可是我好想说,我爱他,不是对兄长的爱。
他难道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还在和英策谈恋爱?我为什么对他有点疏远了?难道他全然不知吗?难道他就一直把我当成亲弟弟看待?
不要这样,求求你了。
我觉得,我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的雁允了,我内心扭曲,我行止不堪,我痛苦难言,我多疑敏感,我暗恋不得,我嫉妒疯狂。
这就是我啊,我不甘心,我的爱慕只能永远埋藏于深渊之下。
就因为我是他的弟弟。
为什么,如果我们不是这个关系,该有多好?
怎么改变?如何改变?
我恨死我自己了,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吸引我哥的注意?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和英策断个干净?
我质问我自己,我也希望我哥能这样质问我,可是我哥只是安静地在远处看着,露出悲伤的神色。
质问我吧,质问我,让我把真心话全部说出来,我憋在心里,憋得难受。
不要露出这样的神色了,我害怕,哥,我说过,你难过,我也难过。
可是,你不为我难过,我也难过。
就这样,梦魇日夜纠缠不休,我也与英策这样,纠缠了两年。
直到我哥死去,他跳动的心脏,终于停止了。
我的心,也刹那之间暂停。
我哥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出了车祸。
我坐着英策的车赶到现场时,我哥正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我扑过去,看着他,他的脸上全都是血,身上的衣服被血浸成了奇怪的颜色,茫茫的雪,吸吮着他的血液,变成鲜艳的颜色。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的大量出血,更弱了一点。
你不要死啊,你不能死,哥哥,你不能死啊。
我心中祈祷着,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好痛,我的心也好痛。
上天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哥呢,他才二十几岁,他还不能死。
哥死了我怎么办呢?我还没对他说我爱你呢。
可是他还是在救护车上断了气。
临死前,哥睁开眼,用饱含着失望而疼爱的眼神看了我好几秒。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坐在救护车上,抱着我哥,哭得很大声。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三心二意,爱意不纯?
可是为什么要惩罚到我哥身上?
这个世界,在我哥死后,了无趣味了。
哥被火化了,你看,这么一个怕冷又怕热的人,死在了冬天,尸体又被火化。世界疯了,我也是。
本来应该惬意度过的寒假,却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孤独地狱。
我没有理会英策发的消息,把手机关机,开始整理我哥的遗物。
我很少进我哥的房间,我怕玷污了他。
在我从来没打开过的柜子里,放着几张收据。
我低声读着上面的字,心却沉了下来。
“卖血……?我哥以前卖过……血?”
我看着几张收据,都是**年前的了。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刚到A市的时候,哥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两个从以前的地方到A市的车费,就花光了他身上的所有钱。
我们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住的地方,我说哥,我好饿啊。
哥说,哥待会给你找吃的。
我说哥,我好冷啊。
哥说,哥待会给你找地方住。
可是哥没有钱。
我们先是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酒店睡了两天。中途,哥出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带给我了一大袋零食。
可是他的脸色,很疲惫。
“哥哥,你去哪了?”
“哥没去哪儿。”哥笑着说,“小允快吃东西,别饿坏了。吃饱了,身体才能暖和起来。”
我点点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哥哪来的钱,当时我没有细想,只觉得哥哥可能是在裤兜里找到了钱,所以买了东西。
两天过后,我们住进了郊区的公寓里面,四家人合租,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已经很好了。
哥哪来的钱买东西、租房子?
我看到这几张收据,就明白了,原来,是他卖血换的。
我的脑袋被绝望感吞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在心里面不断重复道:
哥哥,我错了。
哥哥,我爱你。
哥哥,回来吧。
哥哥,我都知道了。
…………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我坐在哥哥的床上,泪濡湿了一大片床单。
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比死更痛的,是失去挚爱之人。
原来如此。
悲伤、绝望、无力、痛恨在我的脑海里交织,我几乎没有听到英策踹门的声音。
心脏好痛,浑身都痛。
少年一时兴起燃起的爱意,终究是敌不过温润如声的爱。
我将收据紧紧地按在胸前,反复地骂自己:
雁允,你真是个畜生。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英策来了。
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他眼中爱意还有多少,我跟他谈了两年了,这两年间,我看到他和多少男男女女暧昧不清,可是我都不在意。
我说:“英策,我们分手吧。”
英策有些惊讶:“小允,为什么。”
我说:“没有为什么,分手吧。”
英策道:“你哥死了,你就要和我分手?”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你哥守孝呢。”英策笑得嘲讽,“雁允,你听好了,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你永远不能离开我,懂吗?”
我看着他,觉得他在讲一个笑话。
我是我哥的人啊。
“英策,你离开我吧,我好累。”
英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喜欢你哥,是不是。”
他的语气肯定,我没有反驳的余地,恰好,我也不想反驳。
“是。”我答道。
“那你还跟我谈了两年,雁允,你真是一个贱骨头。”
我道:“英策,你不要以为,你这两年做过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他这两年和多少人()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英策笑道:“看来你还是挺聪明的。”
我道:“废话,我又不是瞎子。”
“哈哈。”英策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你干什么?放手……”我虚弱地呼喊着。可是他的手却越收越紧。
我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一丝意识。
英策叫了人把我送去他那,来的几个人里。我看到一张半生不熟的脸。
是那个两年前,叫我去办公室却在我脖子上来了一手刀的男生。
他还是留着寸头,见我还睁着眼睛,于是对英策道:“英少,雁……他还睁着眼呢。”
英策笑道:“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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