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南大概真的饿狠了。

夏儿一把食物拿回去，他就拿起饼干拼命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灌水，防止自己噎到。

夏儿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底有点发酸。他将另一瓶矿泉水打开后，放在邓小南的面前，随后把怀里揣着的两桶泡面而放在桌上。

邓小南的眼神立刻发亮，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两桶泡面。

可惜这是东罗的食物，没有办法给邓小南吃。夏儿不着痕迹地将两桶泡面又塞回玄关柜上。邓小南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与此同时，方天河、方天星和风园站在饭桌的另一边研究着玩偶。和昨天的上半身部位一样，左手臂在接近玩偶之后会主动连上切口，成为玩偶的一部分。

风园试着闭眼感受了一下，这次的感应波动比较大，但来来去去还是那三个字：救救我。

“这个玩偶……怎么会在你们这儿？”终于吃饱的邓小南眼尖地发现他们手里的玩偶，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又小声地叹了口气。

风园将玩偶拿到他的面前，问：“你知道这个玩偶？”

她顿了顿，将玩偶递得更近一些：“是你的吗？邓小南。”

邓小南珍重地双手接过玩偶，他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发，目光怀念又温柔。片刻，他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这是向鸟的玩偶。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听到有新的名字出现时，她皱了皱眉。线索又多了，可惜还不知道是分支还是主要的。

邓小南见风园没有回答他，他又看向夏儿，重新问了一遍：“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儿如实地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刚来这边住的学生，这个玩偶是在我们家里找到的的。一开始是颗头，然后是上半身，到昨晚才找到的左手臂。”

方天星跟着问：“向鸟是谁？”

邓小南像是很难过玩偶会变得这样四分五裂，他认真地摸了摸其他的缺口，很慢很慢地回答方天星的问题，就像回答这些需要花费他毕生的力气。

“向鸟是这个玩偶的主人。这个玩偶是她非常非常喜欢的，可是她不见了。这些部件，应该是从你们房间里找到的吧？”

方天星短促地应了一下，又问：“向鸟在哪里？”

邓小南轻柔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呆呆地看着玩偶，忽然问他们：“你们刚刚说是新来的住户？你们是这周三过来的吗？”

方天星显然有些不满他的弯弯绕绕，没有再回答他，反而是一旁沉默的方天河说：“是。这周三，优秀妈妈进阶班来的。你没有去。”

邓小南缓慢地点了点头，露出他发尾那凸起的骨头：“是，我没去。向鸟也没去，她死了，她在那天死了。”

邓小南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说到向鸟时，双眼通红，像是要哭的样子。但是歪一歪头，他又笑了起来：“她真的变成想要成为的小鸟了。”

其他人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

向鸟死了，死在了周三。周三的点名册上没有向鸟，但有邓小南。但是邓小南没有去，他妈妈“死了”。

“向鸟是你妈妈吗？”夏儿低声问他，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到他的痛苦。

意料之外，邓小南摇头。

“那你周三为什么没有来优秀妈妈进阶班？是因为向鸟死了？”

这次，邓小南回答得很快。

“是因为我妈妈不要我了，她放弃我了，所以我逃跑了。”

方天星却说：“可是是因为你缺席了进阶班，所以你妈妈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边却被一道小小的力拉住了。她侧头看去，是风园。风园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方天星止住了话头，只听风园问他：“你为什么说你妈妈不要你？”

“因为我不听话。”

“不听话？”

邓小南却不愿意再说，他扯了扯玩偶的头发，固执地重复着：“不听话。”

风园坐在他的旁边，试图用温柔打破他的疑虑：“所以害怕被抛弃，你就没有去参加优秀妈妈进阶班，而是躲在这里。这里是你的家？”

邓小南点点头。

“你抱着娃娃应该很累吧？我帮你抱一下？”风园看他一直在抚摸着玩偶的脸，她下意识地蛊惑着他，想伸手触摸一下他的手。

然而就在触碰到的前一刻，邓小南忽然把玩偶塞进风园的手里，自己却抱着鱼缸用力地呕吐了起来。

夏儿见状，向前去拍拍他的背部，其他人则后退了一步。

邓小南也许是饿得太久了，突然吃东西导致他胃里不舒服。而呕吐过后，他的状态也十分的差。他们面面相觑，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只好先离开这里。

一关上503的大门，他们四个人立刻交换了眼神。

“他不对劲。”方天星开门见山地说。

风园同意，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可是今天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我们只能看明天怎么样。”

夏儿注意到风园刚刚的动作，问她：“你刚刚是想要对他进行感应？”

“嗯，可惜没成功。”

方天河也注意到，但他观察更多的是对方的反应：“我觉得他刚刚是故意的。或许他对我们的戒备还没完全放下。”

夏儿下意识地安慰：“这是正常的，毕竟他饿了那么多天都没人发现。我们现在突然闯进他的家。明天再给他带点零食好了。”

方天河笑笑没说话，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方天星，后者看了一下手机。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该回去了。”

——

等方天河和方天星彻底消失在楼梯口后，风园才收回探究的视线。

楼梯很快就又变成了冷冷清清的样子，她一回头就看到夏儿正抬头望着天空。

她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这栋楼好像越来越高了。”

夏儿惊讶地问：“你也觉得？”

“嗯，一开始觉得它像一个烟囱，但现在……”

“像一座高坟。”夏儿接过话。

是的，像一座坟。既阴森，又死气沉沉。

“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的‘妈妈’会是最先长出五官的。”

风园冷不丁地另开一个话题，她的语气尖锐，像一把刀直直地飞向夏儿的面门。

夏儿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她弯起一道不言而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