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园的聪明是天生，她能够感应很多东西，致使她能看穿的东西也很多。她能够轻易分辨善意和恶意，也能够轻松地躲过灾祸和厄运。

但夏儿不一样。

他的聪明，是在身边的波谲云诡摸爬滚打、察言观色之中锻炼出来的。他的聪明是在于他有足够的共情力和眼力见。

他是体验派，而风园是天赋型。

所以当夏儿看到风园那不言而喻的笑以后，他就立刻明白了对方没有点破的话。她适当的留白，可以让他选择接下去，或者一笑带过。

但他还是诚实地撕开这道问答题：“确实，像我这种从小没有得到过多关注的人，在里面其实很危险。‘妈妈’们为了留住我们，给了我们很多关爱，我应该很容易沉溺进去。”

“但是，正因为这种关爱太稀缺了，所以我很清楚这里面有很多的陷阱。我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所以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会降临在我身上的好事。”

说白了，他不敢相信，所以选择清醒地远离。

风园没有说话，对于她来说，她不想浪费时间去安慰一个早就哄好自己的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理清楚这里的故事线，找到破局的方法。

所以她说：“我们下去看看吧。”

筒子楼很高，他们刚走到一楼就发现头上的天空更远，也更小了。他们像坐在井底的青蛙，连一丁点阳光都没有感受到。

这里太黑了，虽然是下午，但是阳光没有，连路灯也没有。他们走在天空下映照着的一楼地面，就像是在夜里潜行。

在这种场景下，往往亮眼的东西会更抓人眼球。

就好像那双落在地面的白色低跟鞋。

风园和夏儿对视一眼后，同时走向那双低跟鞋。他们抬起头，往后退了几步，确认这里对应的是505的方位后，又看了看四周有没有多余的鞋。

没有，整个一楼就只有这双鞋。

夏儿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变得诡异了起来，他想伸手提起鞋子，却被风园制止住了：“别碰！”

“这是金旷刚刚扔下来的鞋。”她说。

夏儿惊愕地问：“可是刚刚我们看到的鞋，明明是红色的。”

“是啊，”风园知道，“但也是金旷扔下来的鞋。”

夏儿极力控制住自己乱跳的心，他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鞋子，没有染色的迹象，完完全全，像一双崭新的鞋子。除了鞋头有些爆皮，应该是刚刚金旷扔下来时造成的。

“它看上去，应该不是染成白色的。这像是它原本的颜色。”

风园提出另一种结论：“那就是它原本是白色的，但是被染成红色的。”

白色染成红色简单，红色染成白色却不简单。

“在楼上是红色的，在楼下是白色……的？”夏儿百思不得其解，就连提出这种想法的风园也不是很能理解。

但是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想到的。

“它会被什么染色？染成红色的……”

“只能是血啊。会是血吗？”夏儿说。

他们同时看向这片被岁月侵蚀的水泥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地面浮现了一层血色。

血色有生命力般的，朝他们蔓延开来，直到将白色的低跟鞋染成了他们熟悉的红。

——

风园回到家后，又敲了敲自己房间的墙面。也许是邓小南已经吃饱喝足，不再藏在橱柜里，所以她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

明明已经来了三天，但她还是再次重新打量起自己的房间。

方天河今天说他昨晚是在自己的玩偶堆里找到的左手臂，可是她房间里没有玩偶，她仔细搜索了一下，也没有玩偶相关的东西。

衣柜的头，床底的上半身躯干，玩偶堆里的左手臂。

所有的线索都出现在房间里，这是偶然，还是说明玩偶之前是在房间里的，然后被一下一下肢解的。

线索会重复出现在一个地方吗？

如果不会的话，那么接下来可找的地方又少了，他们能预测的方位又能够更精准一点。

风园还是照常理，先打开塞满东西的抽屉。原本以为和上次一样，她什么都找不出来。但奇怪的是，她的抽屉这次被卡住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她的抽屉深处好像凭空多了什么东西。

她伸手进去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冰冷且坚硬的东西。明明抽屉卡住的时候摸到的形状是那么大，可是她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块富有年代性的小镜子。

甚至还不如她的巴掌大。

小镜子的背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女歌星的照片，边缘有一圈廉价的水钻装饰。整个镜子的底色是玫红色的，像一个女孩子会喜欢的风格。

风园莫名地想起那个玩偶，又想起她的名字。

“向鸟。”她嘴边喃喃着，脑袋着一片空白。明明大脑没有发出什么的指令，但是她的手却无意识地打开了镜子。

镜子很小，镜面直径大概只有五厘米，风园打开以后，镜面只能反映到她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她先是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然后是脖子，发现照出来的画面很正常后。

她伸手想要合上镜子。

然而，当她的手指堪堪碰到镜面冰冷的边缘，却冷不防地被一股弱小的拉力拉了过去。冰冷的触感使得她浑身发冷，她看着自己紧贴着镜面的手指，忍不住想缩回去。

就缩回来的那么一下，她看到了一只很小很小的手，在镜子里拉住了她。

风园忽然明白过来，她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与此同时，镜子里有一只手被她拉了出来。直到切口断在了镜子面前，玩偶的右手臂彻底落在了风园的手里。

她的身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连我都想迷惑过去，是吗？”

风园捏起这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右手臂，看着上面露出的点点血丝和纹理。她毫无预兆地叫了它一声：“你叫向鸟，是吗？”

像是某种错位的回应，在她刚说完这句话后，墙后面传来了邓小南的敲墙声。

“笃。”

“笃笃。”

“叮——”

金旷：【草，谁把我扔的鞋又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