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琴断梅林(2)

“公子,真的都要还回去吗?”路川再一次跟林旷确认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

“要。”林旷道,“而且要马上还回去,需得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这些兵器,在鲲鹏堡一日,就给鲲鹏堡带来一日的污名。”

路川道:“可是堡主若是知道了……”

林旷道:“路川,你觉得这事真的是祖父下的令吗?”

路川道:“不像,堡主不是那样的人。”

林旷道:“祖父若是想得到什么兵器,就会光明正大地去登门去要,花银子买也好硬抢也罢,总之不会像这般偷偷摸摸。这件事定是其他人所为。”

路川道:“那是二爷……”

“我不知道是谁。” 林旷思考了一天一夜,也想不出这幕后的主使者是谁,他相信不是祖父,也不会是二叔,“若真是二叔做的,武库被人掀了个底朝天,赃物全被翻了出来,依他的为人处事,会没一点反应?”

确实,这也不是二爷的行事作风。路川用力地敲了敲脑袋,脑门子生疼,“不然就是堡里有内鬼。”

“也就这一种解释了。内鬼,不好抓……” 林旷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而且现在想必已经打草惊蛇了,我得想办法引蛇出洞。”

林旷道:“公子,我们不把这事禀明堡主吗?”

“先别,再等等。祖父若是知道了,鲲鹏堡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了。” 林旷往后一靠,瘫坐进太师椅,“对了,你可知昨晚子铄和海月姑娘几时回来的?”

路川道:“快子时回的。侯爷喝醉了,幸得海月姑娘有功夫底子,扶着侯爷回来的。”

“子铄昨晚喝醉了?”林旷一下子来了兴致,腾地坐直了,“花前月下,他在一个姑娘面前把自己灌醉了?呵呵,这是我们认识的铭侯吗?”

路川道:“这确实不像侯爷的性子。”

“还是昨日和祖父一同出去,他听到看到了什么,心里不快,才在聆乐崖喝多了。”林旷一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海月姑娘只带了一壶秋露白上山,子铄的酒量不至于那么浅。”

路川道:“许是在老刘那里就喝多了,昨日堡主和侯爷在老刘府上用的晚饭,公子知道,老刘可是个灌不满的酒葫芦。”

林旷笑道:“良辰美景的,没想到被一壶酒给煞了风景,子铄那么深沉精明的一个人,竟然会在佳人面前失了仪态。”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伺候海月的小丫鬟,“公子。”

林旷喊她进来,“什么事?”

“公子,海月姑娘走了。”小丫鬟道,“奴婢在姑娘屋外叫了半天没人应,进去一看发现不止姑娘不见了,就连她的行李和她的琴也不见了。”

林旷神色陡变,和路川不约而同地相互对了一眼,又问小丫鬟道:“你可有问过堡里其他人,有谁见到海月姑娘出门了?”

“问了,没人见着。”天气清冷,小丫鬟急得额头冒汗。

昨晚聆乐崖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喝醉,一个不辞而别。

林旷对路川道:“你且去把你的事。”

路川出去后,林旷在屋里来回踱了半天,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把人找回来,忽然想到鲲鹏堡守卫森严,海月既不从正门走的,那是如何出去的。他大步往门外走去,想去把上官铭从床上拉起来,却听小丫鬟道:“公子,有个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海月姑娘的。”

林旷把开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关上,焦躁地朝小丫鬟瞪了一眼,“什么事,说。”

小丫鬟缩紧了脖子,嗫喏道:“昨天一早奴婢奉公子的命令去伺候海月姑娘起来洗漱,当时姑娘就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说说看。”

“具体的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对劲。奴婢要进屋其伺候,姑娘却站在门口,连门都不让奴婢进,像是……”说到这里,小丫鬟变得更加支支吾吾,“像是……”

“像是在遮掩什么。”林旷替她把话接下去。

小丫鬟默地点了点头,不敢再作声。

林旷一言不发,心里却正百转千回地想着怎么会这么巧,昨天早上海月起晚了,小丫鬟又说她言行不对劲,难道她与武库的事情有关?难道前天夜闯武库的不止百里聪?

“你先下去。”

小丫鬟很少见到公子如此冰冷沉默的表情,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林旷一个人,他一步三慢地在屋内踩着步子。海月是从东海龙吟岛而来的,这点确定无疑,与子铄结交也是在数月之前,所以不可能会是暗害鲲鹏堡的人,那么她私入武库只有一种可能——她和百里聪一样,都是丢失兵器的人。

那她找到了吗?

林旷灵光一闪,海月除了找到自己的兵器外,肯定还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急着离开,而且还是不打招呼地走。林旷思索着海月是从何处离开的鲲鹏堡,武库的密道?不对,现在的武库犹如一个落网,入过落网的鸟儿不会再投一次,而且前晚的事发生之后,他就派人暗中对武库严加看守了。

林旷苦思冥想,回想海月在鲲鹏堡的每一个举动,以她对鲲鹏堡的认知,她会选择哪一条出路。林旷想到了后山的高崖深谷,因有天险做屏障,那边的守卫最少,几乎是摆样子的,但若要成功踏出鲲鹏堡,需得跨过盼声谷。可盼声谷有十几丈宽,轻功再卓绝的人也飞不过去。

“除非……除非海月找到了两生桥。”

两生桥是横亘在盼声谷东侧的一座天然石桥,整座石桥常年被云雾缭绕,时隐时现,无论远望还是近观,都极易认为那是座小山峰,不会想到会是一座连贯的桥。两生桥凶险,要成功走过去也不是件易事,一不小心就会踏空坠入万丈悬崖。他自己也只走过一次,没走到对面的山崖就被鹭川叔绑了回来。

林旷决心不能轻易放走海月,他先是去看上官铭酒醒了没。

王檀守在外面,“侯爷还没起来。”

林旷没进去,只跟王檀说了一句,“快把你们侯爷叫醒,告诉他海月姑娘今日一早走了。”说完,不顾王檀惊讶的神情,兀自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两生桥离瀑布约有百步远,听着瀑布轰隆下坠的水声,林旷往两生桥上踏出第一步时犹豫了,但当他拾起少年时的勇气,踏出去后心里反而踏实了。他用脚在石桥与山崖的衔接处用力地踩了踩,夯实的感觉让他有了走下去的信心。

“海月姑娘都能走过去,我也能。”林旷一边想着尽快找到海月,一边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半个身子隐在云雾中,风一过,云雾流动时,林旷看见脚边竟然长着火红色的花儿,又一阵风过来,把方才稀释的云雾又吹了回来,火红色的花儿又不见了。

十几丈的路,林旷三寸一步地走,约莫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达到了对面的山坡。一过石桥,林旷便加快了脚步,他虽第一次从两生桥走出鲲鹏堡,但他知道过了盼声谷就是一大片的梅林。

临近孟冬,山上有几株梅花已然开放,一点一点的嫣红斑驳在山林间。林旷一边往前狂奔,一边眼顾四周,查看是否有海月的踪迹,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突然,他被什么绊了一记,往前扑倒在地,回头一看,地上竟躺着一只白鹿。

林旷心惊肉跳,那是一只死了的白鹿,一剑封喉,血溅满了旁边的一截老树桩。

“原来这山上真的有白鹿。”林旷吞了一口唾沫,低喃了一句。他摸了摸白鹿,尚有余温,应是死后不久,脖颈处的一剑整齐凌厉,杀鹿之人该是多么地冷酷无情,出手之时该有多么的迅速果决,以至于白鹿死不瞑目,眼中不仅透着悲凉,更有惊愕。

林旷为白鹿阖上双目时,震惊地想到海月不用剑,那这杀鹿之人会不会是要杀她的。

这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飘来的不仅有幽幽梅香,还有浓重的杀气,杀气中,林旷又能听得一音半调的琴声。

海月就在前面不远,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明显是用内力弹奏出的声音。林旷一边听着一边往前走,双脚却越来越沉重,一颗心狂跳不止,浑身的血像是在沸腾。他已分不清耳畔的琴音是正在发出的,还是片刻前的余响。林旷受不了了,单膝跪倒,方想用手指堵住耳朵,一声震天脆响响彻整片梅林,余音嗡嗡地回荡在林中,威力大得横扫方圆三里的梅花树。

几只麻雀从林旷面前堪堪地直落下来,掉在地上没等扑腾两下就断气了。林旷见这几只死鸟身体鼓胀,似是听到琴音暴血而亡。林旷深吸口气站起来,忽然胸口镇痛,喷出一口鲜血。

幸好琴声没了,不然他会不会也像这几只死鸟一样暴血身亡。林旷用袖子抹掉唇上的血色,不禁脊背发凉,“海月姑娘的琴声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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