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明着挑清楚,一点惹人误会的意思都没留。
想到时间紧迫,黎月筝停顿片刻,没再扭捏,走上前拉开车门。
车子绕过相山路匀速行驶,脱离拥堵路段,视野重新变得开阔起来。
“去哪儿。”贺浔问。
“中央大街。”
往后几分钟,没人再没开口。贺浔不动声色地把暖风调高了些,静静平视前方。
离得近,黎月筝能闻到贺浔身上淡淡的乌木香。座椅舒适,鼻腔被乌木侵袭,有种类似拥抱的触感。
身体渐渐回温,指尖也有了热意,黎月筝下意识地搓了搓,反反复复盯着手机。
贺浔瞥她一眼,随口问,“赶时间?”
不是什么多难开口的回答,黎月筝承认道:“嗯,早上有拍摄。”
“工作行程安排得还挺满,难怪乔总编看重你。”贺浔声线低冷,手掌扶着方向盘缓缓打圈,默默加快车速。
停顿片刻,黎月筝淡声道:“在贺总面前说什么行程满,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意外的,贺浔没对这种另类的称赞有所回应。
“黎小姐自谦了。”贺浔冷不丁地接话,“毕竟你还得挪出些时间放在别的事情上,理所当然会忙碌些。”
“就像昨晚一样。”
像昨晚一样,数不清的来电和消息提示,是情侣热恋期的彰显。
这话说得不明白,黎月筝却很快反应过来。
话中的刺儿太明显,轻易就知道他往哪里戳。
黎月筝没看他,反唇相讥,“难道贺总就没有吗?”
话音落下,是长久的沉默,贺浔没回答这个问题。
过去快十年,要不是黎月筝之前因为采访对贺浔的个人资料有所了解,若她哪天听到贺浔有了孩子的消息,怕也是会当真的。
良久,贺浔哼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凉薄。
“那倒是比不上你。”
“恩爱有加。”
尾音吐字清晰沉缓,称不上讥讽,也算不上祝福。
黎月筝神情未变,“您说笑了,贺总想要后来居上,也有的是机会。”
唇齿较量谁都不想占下风,尾音落下,车内的温度似无声降了一些。
车子驶停在红绿灯口,贺浔缓缓偏过头,视线凝在黎月筝身上,笑意不达眼底,“那就借你吉言了。”
接下来的路程没人再开口,黎月筝除了把目光放在导航上,没再有别的动作。
方才在相山路耽搁了不少时间,快到中央大街的时候明显拥堵了一些,早高峰开始,加上糟糕的路况,前行变得困难。
眼看已经误了时间,还差一个路口,黎月筝给岑叙白拨去了电话。
这回的嘟声比较长,直到要自动挂断时对面才接起来。
“叙白,我这边肯定是耽搁了时间,你们别等我了。”黎月筝往前看了眼,“你替我出镜吧,贝央跟着我跑了几次现场,也有了经验,摄像就完全交给她。”
话落,对面好像有些卡壳,岑叙白犹豫道:“筝筝,我正准备和你说呢。”
“刚才也有几家媒体来占位了,我也是怕被别人抢先拿了好素材,就先顶了你上了。”
原本这次的出镜任务定的是黎月筝,这次情况突发,顶上也在所难免。
“正好。”黎月筝没在意这些,反而舒了口气,“我迟到总不能耽误全组的进度,你替我也是应该的。”
地方就这么大,他们的对话自然是到了贺浔的耳朵里。
贺浔的眼尾显出几分讥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破习惯,和岑叙白打电话从来就没有避着他的时候。
对面不知又说了什么,黎月筝温声宽慰,“没事,不用管我。你们多拍几条,后期剪辑的时候素材也多。”
“我还有几分钟就到了,到时候过去找你们。”
“好,辛苦你们了。”
黎月筝的语气平缓温和,声音清,却给人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和几分钟前剑拔弩张刺贺浔的模样倒是大相径庭。
没多久,黑色宾利停在中央大街地标附近的停车位上,黎月筝的通话也就此结束。
手机还没完全放下,贺浔先开了口,语气意味不明,“你对别人倒是有好脸色。”
闻言,黎月筝的眼睫闪了下。她并没否认,只是默默解开安全带,“那不是别人,那是我男朋友。”
分明是淡淡的语气,可偏偏就是格外尖锐地刺进贺浔的耳朵里。
黎月筝没注意到贺浔已经侧脸看过来,手径直往车门把上搭。
“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
几乎是手碰到把手的瞬间,车厢内突然出现清脆的“咔哒”声。
车门上锁。
离开的路被断掉。
车窗玻璃膜上映着黎月筝的轮廓,开门的动作停住,黎月筝有瞬间愣神。她转过身,同贺浔四目相视,眼中有些疑问的意思。
有限的封闭空间,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黎月筝仿佛能感受到贺浔温热的呼吸,眼前清晰得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
纤薄的背部抵上窗门。
这辆车的玻璃膜防窥效果很好,外面几乎看不到车内。若不是耳边隐隐有鸣笛声,甚至会以为这是个私密空间。
贺浔的目光停留在黎月筝身上,忽地笑了。
“感情这么好。”他声音低醇,贴着耳朵灌入,乍一听像是在调侃,“那你男朋友知道,我们以前做过什么吗。”
空气死一般寂静。
脑子里冲入些画面,让人头皮发麻。
贺浔笑容带着恶劣,“他知道——”
“贺浔。”黎月筝在他话声未收时就叫住了他的名字,像是警告。
两人的眼睛都牢牢地盯死对方,黎月筝按着门把,眼底微微带了些情绪。
见她这样,贺浔仿佛突然失了兴趣,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你慌什么。”
男人移开视线,轻嘲道:“还是你觉得,我还会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吗。”
闻声,黎月筝的指尖不由得使了力变得青白。片刻,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会。”黎月筝应声,而后扫了眼门把,“所以现在,我可以下车了?”
贺浔没说话,打开扶手箱拿了块干净毛巾出来,右手递给黎月筝,“擦擦。”
见黎月筝没接,又继续道:“头发还没干。”
经他提醒,黎月筝才察觉到额头微凉的湿意。
犹豫了下,黎月筝伸手接住毛巾。然而刚刚握住毛巾一头,另一边却突然在她掌心收紧时使了力道,往驾驶座的方向一拽。
黎月筝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带着往驾驶座靠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一股乌木香淡淡的萦上来。
再近一点,黎月筝的鼻尖就能贴到贺浔的,亲昵得像是要吻上去。
在那瞬间,黎月筝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她皱了眉,条件反射地要往后退,却又被贺浔顺势拉住手腕。
“昨天《周邮》记者采访T-world的简征,就在T-world酒店。”冷不丁的,贺浔说了这样一句话,听起来分外突兀,“可貌似也是因为交通管制耽搁了些时间。”
话止于此,不再有下文。
黎月筝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说完,贺浔便松了手,重新搭回方向盘上。
“走吧。”他说:“带上你的东西。”
黎月筝知道,他指的是此刻掉落在扶手箱上的干毛巾。
送出去的,别人用过的,贺浔不会留着。
车厢内逐渐变得有些压抑,黎月筝没再多说什么,拿了毛巾推门下车,独自走进风雪里。
有了方才这一出,黎月筝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她步子没慢下来,没几分钟就走到了岑叙白刚刚发给他的位置。
只是直到贝央叫她的名字,黎月筝才彻底拉回思绪。
“月筝姐!”贝央隔着很远就朝黎月筝挥手,好像生怕她看不见,把脖子上红色围巾的一头也连着甩了甩。
寻声看去,黎月筝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他们,快走几步上前。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黎月筝面上带着歉意,“你们拍的怎么样?”
“放心吧月筝姐,拍了好几条呢,素材包管够。”贝央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哈气,“今天天气这么冷,我差点以为摄影机要罢工了,还好它抗冻。”
贝央悄悄瞥了眼岑叙白,手放在唇边,故作神秘同黎月筝道:“岑老师和你一样上镜!”
黎月筝和岑叙白交往这件事在公司不是秘密,但因着两人低调,也没几个人知道。贝央这段时间跟着黎月筝东奔西走,自然就成了那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
岑叙白无奈笑了笑,打趣道:“主编看不是你,估计要失望了。”
“你怎么也像贝央一样开始喜欢乱说了。”黎月筝浅笑着,“内容好比什么都强。”
而后,黎月筝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们再补拍一些备用素材,然后赶紧回公司吧。”
“好嘞。”贝央兴致很高地拿上设备率先走在前面,后面黎月筝和岑叙白紧跟着。
趁着前后的距离差,岑叙白见贝央没注意,偷偷用指背蹭了蹭黎月筝的脸颊,“是不是冻坏了,脸都红了。”
黎月筝摇摇头,“还好,我今天穿的也多。”
想了想,又道:“本来你是来帮忙的,结果我闹了这一出,什么都交给你做了,叙白——”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岑叙白拦下黎月筝感谢的话,眼神兴味,“要真要你谢,那我还不如换点别的来。”
明白他的意思,黎月筝愣了下,转而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岑叙白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筝筝,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的?”
停顿了下,脑子里晃过贺浔的脸,黎月筝回答道:“路上遇到个认识的人,他捎了我一程。”
贺老板眼里的两两:老婆。
两两眼里的贺老板:认识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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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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