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飞花,风吟云舞。古老的榕树安详地静立着,粗壮的根茎深深地刺入地底。宝蓝色的湖水,粼粼清波微漾。一白衣纤瘦的身影慢慢走至榕树旁,长发如云飞瀑。白色发带随风微摆,直是画中走来。忽的,女子回过头来,明眸中流露出一抹诧异,随即有一丝笑意浮上双颊。不是何仙姑却又是谁?
“是你?”何仙姑轻声道。
“是我。”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剑眉星目,白衣若鸿,身背一把雌雄宝剑,却是吕洞宾。
“你怎么会来这里?”何仙姑好奇道。
吕洞宾低头一笑,看向她道:“哈哈……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凉山找大家?”说罢,随手甩出一壶酒,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何仙姑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对了,你们见到龙三他们了,他们好吗?还有,事情调查得怎样了?”
“他们都很好,问过龙三,她对那人没有什么印象,此事还得找龙王。现在就只有等湘子他们的消息了。”吕洞宾摇摇头,答道。
语罢,二人都不再多言,只是看着湖面出神。
幽冥鬼火,阴森寒廖。阎王殿内静谧非常,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白衣女鬼的身上。但见那女鬼血泪模糊,半蹲于地,只手用枝条勾画着什么。汉钟离踱步上前,细细瞧去。
铁拐李亦一瘸一拐上前看去,半晌,疑惑道:“‘曦’是什么?‘子’又是什么?”
阎王面无表情,抚须不语,只将诧异的目光瞥向韩湘子,问道:“韩湘子,你可有解?”
韩湘子淡淡地望了望那女鬼,叹道:“想必她是想问陈家小姐现下投身何处,还有她的儿子是否安好吧。”
众人皆点头不语。独阎王蹙眉,冷冷道:“此乃天机,岂可轻易泄露?你还是好生去吧,不必有所眷恋。”那女鬼生前诸多罪业,此刻一旦被打入饿鬼道,意味着与生前俗世彻底隔断,怎肯轻易就范。支吾着,挣扎着,血染襟前,可怖可惧,令人不忍注视。众鬼仙拉她不住,被她挣脱开去,但见她跌跌撞撞来至殿中央,对着阎王就是一跪。唇微启,呜呜咽咽地诉说着什么,却无人能懂。散乱的长发丝丝缠绕,犹如尘世纷繁剪影。
铁拐李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目光中不无怜悯。旋即看向阎王说道:“阎王啊,反正她很快就要忘记一切前尘俗世,你就告诉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啊?何必如此墨守陈规呢?”
“是啊,是啊,我敢打赌啊,这天规戒律也该修正修正了!我……”汉钟离接下话茬。
“放肆!”阎王怒极拍案,不待汉钟离将话说完便抢言道,“天规戒律岂是尔等说改就改?我敬你们是上洞八仙,你们也该有点上仙的样子!来啊……将她拉下去!”
得令,便有两只小鬼上前拉扯着冯氏。见状,韩湘子缓缓地摇了摇头,叹道:“且慢,请听湘子一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亦有天规。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理是不错的。那么,湘子请问阎王,为何昔日目连救母得以破除规矩?又为何当年龙三公主孝感动天得以使其生母得以还魂?”
“这……”阎王微微一愣,迟疑了一阵,答道,“目连救母出于‘孝’字,且其后来成为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是其佛心所在。而龙三公主救母亦是出于一个‘孝’字,更何况其母春瑛是因舍己救人而灰飞烟灭,此乃大功德一件,自是得天怜见。”
韩湘子抚掌笑道:“阎王说的不错,正是这样。那么,湘子再请问龙王,这冯氏死前已有悔悟算不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为免其子遭受厉鬼骚扰而甘愿以死相抵算不算是‘慈母’?□□人,即便是大奸大恶之徒,只要他肯悔过自新,佛海都是接纳的。如今,为完成她一个小小心愿又有何不可呢?焉知其日后不会如目连、春瑛般造福世人?”
韩湘子一席话问得阎王哑然无语,半晌,冷哼道:“你的话虽有理,本王却不能置天规戒律不顾,今日你要知晓这,他日他要知晓那,本王都一一允了不成?”韩湘子又要出声,却被阎王伸手阻止,只听得阎王又道:“但是,姑且念她已有悔悟,且即将被打入饿鬼道了却尘缘俗怨,本王就成全了她吧。”
说罢,示意阴阳鬼司上前,鬼司会意连忙走至阎王身边,如此这般低语不止。许久,阎王便沉声道:“冯氏,你可安心,那陈家小姐早已转世为人,你的儿子亦安好。去吧。”
那冯氏闻言,感激不已,连连又磕了几个头,才被众鬼拖去不提。
这边厢,铁拐李瞅了瞅正兀自看着他们三人的阎王,干干一笑道:“咳咳……我说阎王啊,实不相瞒,我等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你知道,天庭失窃了定海神针,玉帝命我们八仙追查盗贼,取回神针。那日我们查至东海,正要从一个小蚌女口中得出线索,她却离奇地死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们想请您打开那阴阳镜,查查她的死因啊。”
阎王不由得蹙了蹙眉,冷冷道:“既是公事,本王岂有不肯之理?请随阴阳鬼司前去吧。”
“如此便多谢了。”当下,汉钟离、韩湘子、铁拐李三人便纷纷答谢,自随阴阳鬼司去暂不多表。
流花轻舞天边月,最是朦胧情丝长。蟠桃园外,一碧衣如水的仙子正坐在芙蓉塔边暗自出神。手中一朵金色菊花,亦在不知不觉中被撕扯了一地的花瓣,慢慢悠悠地在云中飘散着。
“碧莲姐姐,碧莲姐姐!”忽的,一个柔亮的声音响起。
蹙眉,不耐地头也不回道,“什么事啊,莺儿?”
那唤作莺儿的几步便拉住了碧莲仙子的广袖,急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王母娘娘今日要去拜访观音大士,正等着你给她梳妆呢!”
那碧莲仙子这才惊得“呀”了一声,忙丢掉手中的菊花,又随意地理了理衣衫,才匆匆忙忙地随莺儿走了。临走之时,还犹豫地回过头朝地上那堆花瓣上看了几眼,低低道,“那个……我……”
“那个什么呀,要是让王母等急了,又该责难你了,快走吧。”
“可是……”
“别可是了,哎,真奇怪啊碧莲姐姐,明明王母是那么疼爱你,为什么对你比谁都严苛呢?”
“……许是,许是因为我长得像牡丹仙子吧……”
二人絮絮说着,渐渐远去。
风动云收,微微菊香。但见那地上的花瓣有规律地组成了一个字,细看之下,却是“情”。不一会儿,一阵风过,凌乱了花瓣,那个“情”之一字亦消失地了无踪迹,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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