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

说这个角色重要不是假话,女二是全剧幕后boss,生一副好皮囊,男女主所代表的名门正派最终目的是除掉她拯救苍生。女二从小在山里长大没人教没人管,偶有一天,山里来个白胡子老头,通过武力制服女二后就收养她,没事教教她制毒啦杀人放火之类的。

有衣服可蔽身,有食物可果腹。

女二那段时光既是最痛苦的学习时光,也是最安逸。

老人已经很老了,没人知道他从哪来,白胡子,一手好厨艺,把野菜都能做的鲜美无比。

老人临终前叫女二下山,女二遵老人嘱咐一卷草席把他埋了,走之前放了束野花,浅紫色,花瓣很小。这就是女二下山前的故事。

两天时间拍完了不少主角戏份,男女主是当下挺火的小生小花,据说是二搭,男的高俊女生甜美,演技也过得去,拍戏休息时拿着摄像机打打闹闹拍花絮,甜甜蜜蜜为播出造势。

这是我演过最重要的角色,说不定能上星,台词早烂熟于心,只要动作情绪配得上,大概没什么问题。我捧着水壶一口接一口喝,眼镜片上腾起一片白雾,平时不在大家面前露面或者没戏拍时候我会戴眼镜,镜片能遮下我有些锐利的双眼,显得不那么薄情。

阿想常说我单眼皮看起来不好惹,实际上迷迷糊糊,什么也懒得管。

他讲我太适合女魔头这个角色了,我也听他的去试戏,等通知,被选上,太过顺利。太顺利反而反常,我回想这些角色,他们或多或少和投资方,导演,编剧有些牵扯,莫非是老板替我打点上下了?嘿,我们公司挺穷的,老板比我更佛系。

我问阿想:“阿想,我有啥不为人知的后台吗?”

冷不丁问这个,阿想呆了,“你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大小姐”

“只是觉得挺顺利的,不太真实。”

“真实?真实是当然真实,嗯——”阿想皱了眉,“女二这角色是原作者唯一要求选角叫她过目的,所以你别担心了。”阿想认认真真说道。

我点点头,这确实不是我这种打工人该想的,如何演好角色,创造更多利益才是我该烦恼的。我又低下头找我写的人物小传,阿想递过来,点点我额头,“你啊,就在这放着呢。”

化妆师姐姐叫我去化妆,晚上有夜戏,我把手里东西一股脑塞阿想怀里,“帮我买杯奶茶,老样子^_^”随口一说,我没意识到这个“老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为什么会做演员,记忆模糊,我那时觉得正常。

夜里这场戏简单,讲女二初下山看人间繁华,这天恰好是元宵,彻夜没有宵禁,人们猜灯谜看烟花吃小吃好不热闹,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女二拿一串便走,被店家叫住要钱。

“钱?我没有。”我疑惑地看向小贩。

“姑娘,您可不能这么装傻充愣啊,”那人瞪着眼,讨好的笑意褪去,“我们是小本买卖,过节图个吉利,一串只要三文钱,要是谁都像您一样,我们怎么做生意?”最后两句声音陡然增高,周围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要么,还给你?”我将糖葫芦递过去,试探着说道。

店家似乎不想和我说了,朝周围喊起来

“快来瞧快来看呐,这有个姑娘白吃东西不给钱呐!”

这下大家的目光都引来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你,他们将我围起来,给我空出一大片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觉得有趣极了。人群里钻出个瘦瘦高高面皮白净的书生,给小贩塞了三文钱,赔笑道:“这是我妹妹,她还小,不懂事。”众人笑着散了,我只瞧见一片灰蓝长衫。

这场很快结束,我听见导演喊过时一下子变回我自己,和扮演小贩的大叔互夸了下,大叔呵呵笑得开怀,导演回看了几遍,觉得要补几幕特写。

下戏是凌晨两点多,我匆匆卸妆脱下戏服,裹上面包服逃离片场,心里感慨还好在医院补足了睡眠,阿想的奶茶及时送在手里,连着一袋热腾腾的栗子。

“奶茶半杯,栗子三个。”阿想边开车边说,我咕嘟咕嘟喝,听见这话嘴瘪瘪,“别不高兴,上次谁吃多了胃不舒服?”阿想目不斜视,我看向窗外,好苦啊,抹茶鲜奶不加糖真有你的。

时间水一样过去,我忙得脚不沾地。通常我上午还在扮演刚下山懵懂无知的少女,夜里就变成飞来飞去害人的女魔头。下戏后爬上车呼呼大睡,双眼无神眼袋深深,实在算不上好看。

因为不按剧本顺序拍,每个人戏份陆陆续续结束,到最后就剩下主角二人和几个重要配角。我仍没学会和人们开怀交谈,大多数休息时间用来背剧本,和爸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和阿想黏在一起看经典电影。剧组里大家都叫角色的名字,演书生那个演员最可怜,没有实在的名字,只以“书生”二字代称,我的角色呢,叫兰戈。

在镇子里度过几个月后,兰戈终于再次见到书生。她看见书生一家跪在地上送一个大人物离开,大人物马车渐渐远了,兰戈只听见“狗官”“榜眼”“欺负”这些字样,兰戈不由地走出藏身地想听的更仔细些,书生看见她,没和家人们回屋里,对兰戈行了个礼,还认识她。

书生笑道:“几月不见,姑娘可还好?”

兰戈也像模像样行礼,“我路过,嗯刚刚那是谁?”

“京城官员,是来,”书生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样解释,“···找我们帮些忙的。”

“地位高的大官也会来找百姓帮忙吗?”

“考试时候我本该是第一名,只是老爷家的公子必须得到这个名次,所以来商量商量。”书生仍一副眉眼弯弯无懈可击的模样

“只因他要,便给吗?”兰戈听懂了考试这码子事儿,山上生活时老头经常拿学过的知识来考她。“老头常和我说,人们只认第一,谁认第二呢?”

书生低了头,看不清表情。

“停,书生你那个角度下巴都挤出来了,重来。”刘导是位有魅力且非常毒舌的女士,我们于是又来了一遍。

书生低了头,看不清表情。过一会儿抬头笑了,

“姑娘说的是,人生不过须臾,应当为自己想一次。”。

我唯一一场哭戏在杀青那天。大战过后男女主本打算捏碎兰戈的魂魄,叫她永不轮回,已经是太子太傅的书生挡在兰戈面前,说以后会管束她的行为不再伤害百姓。

彼时书生身着官袍清明磊落,兰戈满身血污怙恶不悛。又一次帮我,兰戈想。兰戈最后被剜去双眼,留着魔骨但经脉全废,给她下不老不死的封印。

男女主站在峰顶眺望众生,衣袂翻飞。人们都说好一对神仙眷侣,惩恶扬善,做了不少好事。

兰戈待在书生身边一待就是四十年,当初俊朗年轻的太傅垂垂老矣,年华不再,忘了很多很多事。

某天也终于不认识兰戈。

兰戈仍是当初下山模样。

书生弥留之时是冬天,临近过年,他仍与我靠在屋外躺椅上晒太阳,突然讲起我们相识相知,林林总总,细细碎碎,阳光暖洋洋。“你要好好吃饭,无聊了就读我给你刻的书。”他的声音渐渐轻下来,我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人类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我抚上他苍老面颊,沟壑纵横,嘴角大概是扬着的。我空洞的眼睛终于淌下晶莹水珠,转眼没进我的衣领,没进书生干枯的面皮,虚空里有人似乎也哀哀落下泪水,一切前尘往事随风消散。

女魔头下山来仅仅有一个目标,明白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她看见**肮脏以为那是爱,看见贫穷弱小以为那是爱,爱到底是什么,是我滚下的泪珠吗?

导演带头鼓起掌,整个剧组也瞬间掌声雷动。我不好意思地拭了拭眼角,走出来笑着和导演工作人员道谢。一个脸圆圆的小伙子还送我一个小礼物盒,激动地说兰戈非你莫属,我破涕为笑,接过阿想送来的捧花,和很多人拍照留念,最后一起切蛋糕吃。

闹腾在十一点多,我和阿想离开了,坐上车回望片场,那里灯火通明,永远有人在忙碌。

阿想边挂挡边对我说:“淼淼,杀青快乐。”

“谢谢阿想。也辛苦你啦。”

我闭上眼回忆几个月来兰戈,书生走后会去干什么呢?也许会去找找书生同她逛过的小巷,杂物店,孙大爷的糖葫芦···没来得及进一步思考就被拽入黑甜梦境。车在路上疾驰,冬天夜里没有虫鸣就显得格外寂静,车里只有浅浅呼吸,阿想停了车,隐隐约约有人为我盖上毯子。

“不辛苦的。”

外头飘起雪花,冬天早早来了。

今日书籍分享:《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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