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外,荒院之中。mengyuanshucheng
两道遁光穿过残垣破壁,径直往数十里外的河口镇飞去,望眼之处静静悄悄,似乎再无旁人。
院外数里处的矮山顶上,密林间忽有人影晃动。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树后现出身形,看着已然远去的两道遁光,低语几句后御空而起,从相反的方向滑下山坡,进到荒院之中。
进出了几间破屋之后,两人先后进了最大的那间破屋,目光扫视一圈,同时看向角落里的一团幽深黑影。
黑暗被明光驱退,地下秘室的砖墙再次清晰可见。
不同于此前长满湿苔的完整模样,此时从入口处直至甬道尽头,到处都是雷劈火燎的骇人景象。
只见砖石粉碎剥落,露出块块黄土,好似再不足以支撑,随时都要倒塌陷落。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皱着眉头,缓缓的飞出甬道,来到尽头的砖室之中。
砖室约七丈见方,破败程度比外间更是不堪,雷击痕迹处处可见,入眼全是焦黑一片。
两人瞥了眼角落里的枯骨焦尸,径直来到正中的砖池之侧。
矮的那人长相奇特,面容阴森不说,额头上居然起了个黢黑大包,隆起约有数寸,有如馒头大头,望来极是异怪。
他俯身探手,在毁坏得不成形状的池壁上轻轻一抹,细嗅手指黑灰之后,点头道:
“逆灵阴血,姓寒的小子果然没骗我们,邱老鬼的确曾经藏身于此。”
高的那人冷声道:“找到了又有何用,现在阴血没了,邱老鬼也不知去向,又是徒劳一场。”
矮的那人正欲起身,突然目中精光闪动,跃入池底后探爪用力向下抓去。
指爪尖异光闪动,竟然被他抓起了一团两尺大小的碎砖烂泥,俯身又从坑底捏起一点黑土,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不止。
“秽土!”高的那人惊呼一声,也跳了下来,同样捏起一点黑土,眼神极是惊喜。
“只要有这些秽土在,我们就可以再建一座逆灵血阵!”矮的那人喜道。
“说得轻巧,秽土一旦被掘起,其中蕴含的阴秽之气立时消散,再不堪用。此地又已曝露,在此建阵风险极大,这倒难办。”高的那人皱眉道。
“用那个方法,足可保存月许之久。”
“你是说血浸之法……”高的那人点头沉吟,目中厉芒闪动,冷声道:“河边的城镇离丰水盟的分舵太近,我们在东边的村镇动手,人虽少了些,但也够用了。现在就设阵准备,阵法一成,立刻炼血取土。”
————
日落又升,树影东斜,转眼已是午后。
於心儿伏案而书,陈平则静立在她旁边,两人不时的交谈几句。
直到光线昏暗,陈平点燃油灯之后,於心儿这才放落毫笔,起身舒懒。
“写了一天,倦了吧?”陈平关切道。
於心儿转目看来,笑道:“就是太久没写字了,落笔有些生涩。”
陈平看了眼窗外天色,道:“陆衍和方远一整天都没露面,看来正在忙着。”
於心儿道:“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过去看看。”
陈平摇头道:“这些毕竟是俗尘中事,我们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好。”
於心儿见他说话间一直看向外面,问道:“丰水盟的人还在外面?”
两人一直留意陆府外的动静,果真发现有几个人隐在暗处向陆府之内打望。
还有一道神念不时往府中扫视,不过在扫过小楼之后就再没动静,应是发现了於心儿留下的落霞门符徽之故。
陈平道:“正午过后就再没看见,应该全离开了。”
於心儿道:“这就好,只要他们见到了本门符徽,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陈平暗暗点头,目光忽的转动,微微抬点下巴,道:“李杨带人出府了。”
於心儿放出神念一扫,果然看见李杨带着六七个佩剑悬刀的大汉,一路气势汹汹的出了陆府。
“他们三五成群的陆续前往分号护送利银,这几人已是最后一批。”陈平一直留意陆府内外的动静,自然知晓清楚。
於心儿在刚写就的纸上轻轻拂过,一阵湿风从纸上吹出,墨迹立时干燥。
纸张合起,原来是本薄册,写了约有十余页娟秀小楷。
俯身在封面写下几个字之后,於心儿仰着头看向陈平,见他眉头微皱,一直遥望着陆府大门,知道他心中究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禁笑道:
“早上听怜儿的娘亲说,码头附近的街市直到深夜子时还很热闹,而且有许多白天看不见的摊点,今儿闷了一天,不如再出去走走?”
陈平转过头来,只见微黄烛光映在心上人的脸上,似乎满室明光都聚在了一起,笑道:“好么。”
两人行迹已露,索性不在遮掩,直接出了陆府大门,慢慢往码头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然黑透,沿路上已有不少店铺闭门歇市。
不过越接近码头,歇市的店铺越少,饭庄酒楼家家灯火通明,路边还有不少推着木车的摊贩,车上热气直冒,不同香气飘来,显然都是各种吃食。
正目不暇接之时,陈平和於心儿突然对视一眼,眼神虽然诧异,但似乎也并不意外,随后同时转向,走入了一条僻静小巷。
巷道之中,两人背手而立,左首一人须发灰白,背脊却挺得笔直,整个人气势内蓄,双目中精光内含,面色沉着的看着陈平和於心儿走入巷中。
陈平瞳孔微缩,已然认出此人是昨夜和那名使长鞭的并肩追击之人。
他和於心儿并肩静立,并未率先开口说话。
这名灰发之人正是丰水盟十八太保中的计都太保蒋遵,在他右手侧方,侧是奉命在陆府之外盯哨的张立。
蒋遵目光来回移动数下之后,对於心儿拱手道:“这位是落霞门的於道友吧,老夫丰水盟蒋遵,暂在泠河分舵卫守。”
日间在陆府外监视的张立发现了於心儿所留的落霞门符徽,赶紧报泠河分舵舵主荀阳知晓。
荀阳这下吃惊非小,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被盟中帮众追杀半夜的人,居然竟然是落霞门弟子。
再想到自己刚和凌霄阁约定了一笔大生意,脸色直是变幻不定,再加上镇外荒院中的隐秘亦被这两人撞破,赶紧下令将陆府外的所有丰水盟帮众撤走,只有张立隐在暗中观察。
直到发现陈、於两人出府往码头行来,张立禀报荀报依照吩咐,和蒋遵在此以神念相邀,试探二人虚实。
於心儿回礼道:“蒋道友贵安,昨日不意间冲撞贵盟,正想着如何登门谢罪,只是一来不识山门所在,二来怕再起误会,一直未敢妄动。”
蒋遵微微点头,又转向陈平,道:“陈道友一身神通惊人,居然可以同时使动雷、火两种真力,如此玄妙道术,蒋某佩服!”
陈平剑眉轻扬,道:“蒋道友过誉了,在下昨夜情急出手,不知贵盟那位道友作势如何?”
他虽是真心相问,但是在蒋遵和张立听来,十分刺眼难听。
蒋遵神情不变,仍是淡淡说道:“道友无须介怀,些微小伤而已,倒是本盟昨日应对不当,让两位道友受惊了,也是近来不甚太平,让盟中帮众有些敏感。”
陈平见他态度甚好,心中有些嘀咕,暗道:“就算是丰水盟招惹不起落霞门和出云宗这等宗门,但是昨夜他们折损不小,应也没有像这样好说话的道理吧。”
“蒋道友所说的不甚太平,所指为何?”陈平顺着话头说道。
“一名修士穷极无聊,居然在此地大肆偷盗金银,近月以来连续行窃,造成损失不小。
本盟正在设伏缉捕此人,两位今夜若无旁事,还请不要往那边去。”蒋遵说话间指向侧方,双眼却一直紧盯着陈、於两人面上表情,似是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陈平和於心儿互视一眼,脸上都有一丝诧异之色,已知蒋遵所说的就是那名蒙面大盗,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是一名修道之士。
而他指的方向正是衍远商号总号的方向,再往前去不远就是泠河河岸,如果丰水盟今夜设伏缉盗,必定和衍远商号的总号相距不远,事有凑巧,陆衍和方远两人亦在今夜诱捕家贼。
陈平心念微转,道:“若是有我们可以出力之处,蒋道友只管吩咐。”
“不必劳烦两位,本盟已设下天罗地网,只要此人胆敢出现,就是有来无回的下场。”
蒋遵稍顿了顿,又道:“还未请教两位为何会到河口镇来,莫非只是为了来见当年的故友?”
陈平见提到了陆衍和方远,心中微凛,道:“我们两人极少出世,这回来此只是路过,没想到能与旧识相逢,算是意外之获。”
说话间心中暗自嘀咕:“镇外荒院中的事情,丰水盟必然知晓,我且先不提,看他会不会问及。”
蒋遵心中亦是心念转动,暗想:“若真如他所说,倒是巧合无比。只是荒院中的事情被他们撞破,须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
心中这般想着,抬眼却见陈平一双眼眸平静无波,静静看着自己,忽然心里一个咯噔,想道:“我可真是计算太多了,此人已是了然于心。哼,只要和凌霄阁交易一事没有泄露,其他事情都是琐碎而已。”
蒋遵想到此处,干脆拱手道:“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叙,明日两位道友若是有暇,不妨到泠河分舵品茗畅谈,只要到了对岸山中,自会有人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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