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千岁夺门而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柳渡生也会这般对她恶语相向。

她知道柳渡生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他被控制了，但真的面对他说出口的话，阮千岁是真的想狠狠打死他。

那段痛苦的回忆距今已过六百年之余，但那仍旧是阮千岁的心头之恨。

那段回忆阮千岁最想忘掉，可那也是最难忘掉的。

晟以陌讨厌魔却为了救阮千岁牺牲了生命，而他也彻底死在了那一天里，阮千岁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忘记呢。

柳渡生永远都欠阮千岁，阮千岁便也从这时下定决心，她再也不会对柳渡生心软一次。

就连有时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他从小是那么善良的人，可为何他却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污蔑阮千岁。

她走在大街上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她没有哭，内心里也并没有长鸣那般的仇恨，她的眼神空洞无神。

她只是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一个身形魁梧的人拦在了她的面前，她疑惑地抬头望去···

“晟以陌···？”

面前的男子眉头微蹙，露出了十分无奈的笑容。

什么晟以陌？

“你叫我什么？”

直到面前的男子开口，阮千岁才幡然醒悟过来，面前的男子是这个幻境中，长相如同晟以陌般的另一个人，青慕言。

对啊，真正的晟以陌早就死了，不是吗？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阮千岁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眼神飘忽不定。

“是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阮千岁有一点点失语，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恢复记忆，把他差一点看成了陪自己长大的青梅竹马吧。

“之前没有好好观察过你嘛，现在一看，发现你长得有点像儿而已。”

还好阮千岁看过话本，话本子里都是这样编的。

阮千岁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话都说出口了又不能收回了。

青慕言仿佛看穿了什么似的，垂眸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话音一落，阮千岁猛然抬头看向他，他的表情洞若观火。

不愧生得的是晟以陌的皮囊，就连智商都同晟以陌般机智过人、聪明绝顶。

“你···如何得知的？”

“我虽然不知昭月长鸣一战你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成功了，且恢复了记忆。”

阮千岁看着他，不知为何内心散发出一阵欣慰感，她在这个世界孤苦伶仃，就连柳渡生现如今都将她弃之敝履。

她想，或许面前的这个人，可以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和希望，同样，或许也是晏呈为了弥补她的遗憾，特地创制出来的人物。

看不出来啊，虽然晏呈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见见的，但还怪好的呢。

只不过，她真的能相信他吗？

“我确实恢复了记忆，但是···”

还没等阮千岁话说完，青慕言便先一步打断了她。

“但是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向我坦白，对吗？”

这人聪明过头了吧，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其实不用瞒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确实是如此，但是朋友之间也有**啊。

阮千岁嘀嘀咕咕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晟以陌看她的样子便懂了她的意思。

“我懂你的顾虑，凡是涉及到自己利益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慎重考虑，这世间所有并非全然都是好人。”

“······”

“但是作为你在这里唯一的一个朋友，你其实可以相信我的。”

“······”

见阮千岁迟迟不肯放下戒心开口，晟以陌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像一只被主人拒绝了的小狗，此时此刻显得极其可怜。

“我知道，现如今的你恢复了记忆，可能你已经不再是宋池虞了，所以宋池虞结交的朋友，你也可以选择不再有任何往来，但是···”

青慕言的眼睛开始逐渐变红，阮千岁看到这一幕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死出怎么真的跟晟以陌一样一样的呢，阮千岁还没开口说什么呢，眼睛就已经开始红了？

“停，不是我说，怎么你个大男人还对我用上这种计谋了？”

阮千岁都要无力回嘴了，这种只会出现在话本子的事情，阮千岁是实在也想不到真的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第一，我是恢复了记忆，我也确实不叫宋池虞，但是宋池虞的记忆我是有的，再说了你这样搞得好像我没当过宋池虞一样呢怎么，我之前是没活吗还是怎么？”

“第二，我也并非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

青慕言听到这句话眉毛一挑，像是计谋成功了一半高兴地抬头看着阮千岁。

不是，和着真是演的啊，演就演吧还演得这么拙劣。

“只不过什么？”

“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会非常震惊，甚至是怀疑你自己。”

“没事，只要你能说，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就算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也能接受。”

“······？”

一语成谶，就连猜都能猜得这么准确，青慕言果然还是太聪明了，柳渡生能不能跟着学学。

“那你跟我过来吧，我慢慢跟你说。”

······

阮千岁把他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将事情的一切全部告知了青慕言。

而他却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正常人听到应该极其震惊且不可置信，而青慕言却异常的淡定，这一点也确实把阮千岁给吓了一跳。

“你···不惊讶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而我也是一个本不该存在之人，对吗？”

阮千岁点了点头，她看着青慕言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化，他是在在意自己的身份吗？

“我早就已经死了，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因为那个什么晏呈，所以我才留到了这里，对吧。”

阮千岁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但事实确实如此，晟以陌早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其实如若不是忘决和阮千岁吊着他的命，他或许死的会更早些。

“是的，那个已经死去的你，就是方才，我说你长得很像他的那位朋友，晟以陌。”

青慕言轻蔑一笑，像是看透了什么。

“我就说方才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原来你是在透过我看你的故友啊。”

“我其实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

“无妨，关于你，我可以了解得更多一点吗？”

阮千岁抬头看着青慕言清澈的眼神，一时有些语塞。

“你想了解什么？”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但是我想了解的，是真正的你。”

阮千岁不知面前的人想要干什么，但是她竟在这时，内心开始起了小小的涟漪。

从小饱受歧视和欺负的她，从未有人真正想要了解过她，就连柳渡生都没有彻彻底底了解她。

要说真的有，那便是晟以陌，她同晟以陌一同长大，介于这层关系，晟以陌再怎么说都会稍微了解一下她。

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存在幻境中的假人。

“我叫阮千岁，没有家人，只有一个邪恶到无法无天的哥哥，朋友也少之又少，唯一的眷侣不仅背叛了我，还当着众人之面羞辱我，可笑吧，这就是真正的我。”

“······”

“就连我成为宋池虞，都是为了帮我哥办事，在我本该眼神最清澈的时候，我却比别人少了一双眼睛。”

“人人厌恶我，说我是给大家带来厄运的巫女。”

“这，就是我。”

阮千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揭露自己太多伤疤，在未来没准会变成别人伤害自己的武器，这也是阮千岁亲自领悟到的。

“你为什么会被大家厌恶？”

青慕言的一句话打破了片刻的沉默，阮千岁从地上拔出了一朵枯萎了的花，将它送给了青慕言。

“这世间有人、神、妖、魔，而我，便是那人人唾弃的天生魔胎。”

“我的出现代表着世间的恶，这世间的恶越多，我就越强，所以神族杀我，妖族抓我，人族痛恨我。”

青慕言迟迟未接阮千岁的话，眼神颤抖着，阮千岁看到了这一幕，明白了就连他也害怕真正的她。

“这样的我，说给你听，你不是也在害怕吗？”

阮千岁的嘴角微微一笑，可谁知道下一秒青慕言便接了阮千岁的话，她的笑容彻底僵住，震惊地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人。

“那你杀的人多吗？”

“······没我哥杀的人多。”

阮千岁想了想，确实如此，她从未轻易杀过他人，她活着的这些年中，她一直在保自己的命，为数不多的杀人，都是因为自己的生命被威胁了罢了。

“那我就没必要怕你，我为何会怕你？”

“你为何会不怕我？”

“你说人人厌恶你，你说人人欺负你，可你作为一介魔胎，竟没有杀了他们，就证明你并非天生无情无义只为杀戮者，我又为何要怕你？”

阮千岁瞬间哑然，她眉头微蹙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记得，晟以陌也同她说过一样的话，现如今他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却是已另一个人的身份。

真是讽刺，该死的人现在津津有味地活着，而最不该死的，却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见面。

“谢谢你，阿晟。”

青慕言听后先是一愣，随后一把将面前瘦弱的女子抱在了怀中，用手轻微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他能感觉到，她哭了。

这是她遭受这么多后，为数不多听到的最感动的话，至少还有人相信她。

“我替你的阿晟说，不用谢。”

不出意外的是，阮千岁又把青慕言当成了晟以陌。

可面前的是有自己情感的青慕言，可能他真的是晏呈送给阮千岁的礼物，但青慕言早已觉醒了自己的人格。

他不是代替晟以陌出现的替代品，他是青慕言，是个活生生的人。

······

在外游荡了一天的阮千岁无从去处，只好选择回宫，但愿这一次，不会看见柳渡生和他的美娇娘。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居住在这里，一觉睡醒她可能就要被逐出这里了。

她失神地走回了自己的寝殿，可刚坐下没多久，小桃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耳畔。

“夫人！！！！！！！！！！！！！！！”

阮千岁回过神来，一抬头发现小桃急得快要跳起来打她一顿了。

“咋···咋了？还有不要再叫我夫人了，我已经不是柳···段淮肆的妻子了。”

“王爷请你去他的府上，他有事要找你······”

这有些出乎阮千岁意料之外，王爷找她干什么？

“行吧，小希呢？她不负责带我过去吗？”

小桃摇了摇头，阮千岁好像知道她的意思了，这位王爷的意思是想让阮千岁自己且单独地过去。

行吧，无妨，还好阮千岁记性好，还记得到王爷府怎么去。

反正马上就要被逐出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

······

一路上一场的安静，毕竟是晚上，倒也正常，不过这王爷突然大晚上叫她过去干嘛？

阮千岁突然想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到过这王爷到底长什么样呢。

这一次正好去把这最后的谜团给解了。

心里想得挺好的阮千岁刚一走进屋，便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阮千岁一瞬间有些害怕，她总不能在这丢了性命吧，她记得她也没得罪过王爷吧。

总不能在这府上埋伏了什么陷阱等着她呢吧。

“来了？”

等等，声音有一点点耳熟。

阮千岁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呢，幕后之人便这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要不是阮千岁亲眼看到，不然她都不信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王爷，柳渡生的弟弟。

“青···青慕言？！”

“见到我，你很惊讶吗？”

阮千岁咳嗽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确实很惊讶。

先不说青慕言的身份吧，他居然是柳渡生的弟弟。

阮千岁今天想要感谢晏呈的心突然消失了。

这死晏呈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把晟以陌安排成柳渡生的弟弟了？！

再怎么说也该是柳渡生是弟弟吧，他那么不稳重之人成了君主，而晟以陌却是王爷。

“确实有点惊讶，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吗？”

“我总不能就以王爷的身份，在外如此逍遥吧？”

“今日你即对我坦诚相待，那么我便也坦诚相待地面对你。”

阮千岁的嘴从刚开始一进来就没闭上过，她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好了，你好，我是段慕言。”

“段···慕言···？”

“要是不习惯，你叫我青慕言、晟以陌都行，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哈哈，这不太好吧。”阮千岁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甘愿做替身的，这真的好吗，虽然他本就长着一张晟以陌的脸。

“没什么不好，只要你喜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阮千岁隐约的查到了一丝丝不对劲，这事情的发展好像偏离到了另一条轨道上了。

什么叫“只要你喜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不止这个，我叫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你不会再被段淮肆赶出去了。”

阮千岁有点疑惑，为什么？

他收买柳渡生了吗？还是把狐媚子赶跑了？

“为···为什么？”

“因为你将要成为我段慕言的妻子了，段淮肆他不要你，我要。”

······？

等等，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