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秋兰将瓠瓜和面筋切成薄片,先用豆油煎面筋,再用猪油煎瓠瓜。英娘取来熬好的葱油,秋兰倒进去,又加了少许酒,翻炒起来,最后盛出装盘。
“最后一道‘假煎肉’好了。”秋兰摘下围裙说道。
“多谢秋兰姐,你明明和蒋大哥有约会,还特意帮我做了饭才走。”英娘笑着说道。她回来那日,秋兰就把与蒋平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她了。
“什么约会,带着小安出去玩,一起逛逛夜市罢了。”秋兰脸一红,解释道,“我不帮你谁帮你?芩芩被云珠拉走,去修理她新进的花,咱们店里一堆活,你自己哪能做得来一桌子菜!”
英娘挽住秋兰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姐姐疼我。”
秋兰笑道,“我呀,也不是白疼你。”凑近了拽一拽英娘的袖子,“你生辰那日穿的粉裙子,借我一用啊!”
秋兰装扮完毕,带着小安和蒋平一同出门,只剩下英娘、宋宽和崔至三人。看着桌上各色菜肴,崔至赞道:“宋娘子手艺不凡。”
英娘提起酒坛为他倒酒,崔至忙双手持起酒杯,英娘道:“今日你可夸错人了,菜大多都是秋兰姐做的,只有几个是我的手艺。”
“那让我来猜猜。”崔至沉吟道,最后指着其中一道“雪霞羹”说道,“荷花花瓣焯水后,摆入盘中,如淡紫如霞;豆腐切成小块,烹煮之后,雪白如蕊,这道菜,可是宋娘子做的?”
英娘放下酒坛,坐下,奇道:“何以觉得?”
“因为姑娘是豆腐娘子。”他笑道。
英娘噗嗤一下,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高深的理由呢,原来只是一句‘豆腐娘子善做豆腐’。”
“墨客书生精通文章。”崔至接口道,“不过是同样的道理,我以己度人了。”
“倒也没错,确实是我做的。”英娘举起酒杯,“崔……行之,感谢你介绍我弟弟去府城读书,宽儿能考中,也多亏有你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宋宽也提杯说道:“行之兄,多谢你对我这些时日的照顾。”
崔至笑道:“我也要感谢宋娘子的款待。”
宋宽接着说:“上次姐姐送我,不是给我带了一个食盒吗?行之兄吃了,赞不绝口,一只惦记着再次品尝姐姐的手艺。如今他住的客栈,据此不远,每日能否来店里用餐?”
这话来得突然,一时间英娘不知道怎么接,毕竟与崔至只见两面,并不太熟,她看到对面崔至目光炯炯,又觉得他是恩人不能直言拒绝,想了想,说道:“这也简单,每日装在食盒里,我让店里人送去就是,也省得你来回跑腿劳累。”
崔至闻言看向宋宽,笑笑不语。宋宽暗中埋怨姐姐不懂他的用意,正欲再劝。忽然,英娘余光似乎看到什么,眼睛盯着门口,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崔至和宋宽也向门口看去,见一男子穿着捕快服,手按在刀把上,立在门口,眼中含笑。
英娘放下手中酒杯,下意识站起迎上去,诧异地问:“晚上不是要巡逻吗?”
“哦,小叶有点事,跟我换班了。”陈玠轻描淡写地说。
英娘眨眨眼,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但也没细想,向陈玠介绍道:“我弟弟宋宽回来了,你见过他,另一位是他的朋友,崔至崔公子。”
陈玠抱拳道:“陈玠见过各位。”崔至同宋宽也站起行礼。
英娘说:“你还没吃晚饭吧?正好一起,我再去拿一份碗筷。”
陈玠拉住她胳膊,说道:“我自己拿,你回去坐。”说罢,又看了崔至一眼,才迈步走进厨房。
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赶来。陈玠带着董捕快几人正在街上走,叶捕头气喘吁吁地找到他,说道:“有人,有人,挖,挖墙角!”
“挖墙角算什么罪行?”董捕快“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不是,是,在豆腐,豆腐店!”叶捕头跑得太快,以至于气喘不匀。
陈玠听到“豆腐店”,心里一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一把揪起叶捕头的领子,说道:“英娘怎么了?”
“有个男人,喜欢,喜欢英姐姐,挖墙脚,挖你墙角!”
陈玠放开手,叶捕头等不及平息呼吸,就紧忙说:“是英姐姐弟弟,弟弟的朋友,总盯着英姐姐。”他伸出两只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着陈玠的眼睛,续道:“他,跟头儿看英姐姐一样!”
他与小叶换班,匆匆赶来。虽然他站在门口,姓崔的是侧着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从男人敏锐的直觉中,他觉得小叶说得对。尤其听到宋宽的话,什么叫“忘不了英娘的手艺”?哼,忘不掉的是人吧!
后来,听到宋宽有撮合之意,实在按耐不住,都想出声阻拦,但他又好奇英娘的态度,于是闭口不言。英娘斟酌语言,也不过几个数的事,但对于陈玠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陈玠取了碗筷,直接坐在英娘身边,对上崔至失神的双眼。他毫无退意地盯着他,直到崔至垂下眼。
在英娘向站在门口的男子走去的时候,崔至就觉得不对劲,等那个男子握住英娘的手臂,而英娘并没有躲避。顿时,仿佛凭空的一个大锤,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个重击,把他敲得眼冒金星。
他还是迟了。
宋宽瞪着眼睛,看看英娘,又看看陈玠,这两人之间的互动说不出的自然,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
英娘看了一眼崔至,对宋宽说道:“宽儿,陈玠陈捕头,他,嗯,你该叫他一声‘姐夫’。”说完这话,脸上已经红得发烫。
此言一出,对面的两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崔至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已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让他心中的愿景瞬间破碎;而宋宽更是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姐姐刚经历和离之痛不久,自己也只是短暂离开了慈溪县一段时间,她居然就又要嫁人了。
陈玠笑着重复道:“没错,我就是英娘将来的相公。”
崔至和宋宽盯着陈玠不说话,英娘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一点。
陈玠兀自不觉得,他举起酒杯,对宋宽说:“宽弟,先恭喜你考上童生。”
宋宽忙举起酒杯,但是一时半会儿,无法从震惊中缓过来,就又被一声“宽弟”补了一击,更觉得迷迷糊糊,他含糊道:“啊,那个,多谢。姐,姐……陈捕头。”
不行,太突然了,他叫不出来“姐夫”。
陈玠一笑,仰头喝光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左手持酒杯,右手覆上英娘放在桌上的手,说道:“我与你姐姐情投意合,今日你在,我便向你承诺,有我陈玠活着一日,定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将倾尽此生所有,怜爱她、珍视她,护她周全。”
他一口气干了杯中酒,掷地有声地说道:“若违此事,如同此杯!”只见他手中稍一用力,那酒杯便应声而碎,碎片四散。
英娘忙捉起他的手仔细看,见没有流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才放开他的手。
宋宽知道姐姐与崔至无望,叹了一口气,说道:“陈捕头帮了我姐姐不少,想来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我姐姐选择了你,希望你莫要负她,否则,纵你是捕头,我也不与你善罢甘休。”说罢,一口将酒喝尽。
陈玠与英娘手相牵,目光相视,郑重道:“今生今世,唯此一人。”英娘为他的话语所触,紧紧回握他的手。
崔至惨白脸色,端起酒杯,勉强笑道:“祝两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陈玠拿起英娘的酒杯,回道:“多谢,我就替娘子饮干此杯。”他喝光后,又倒了一杯,说道:“这杯是我的。”一饮而尽。
喝过酒,陈玠张罗着大家吃菜,可崔至哪里还吃得下去?简单夹了几箸,便推脱有事要告辞。宋宽见他要走,就与他一同离去。
英娘与陈玠送他们到门口,等回来之后,英娘似笑非笑,说道:“陈捕头好脚力,赶来的正是时候。”
陈玠上前握住英娘的手,假装酒意上头,笑道:“娘子说什么,为夫听不懂。”
“哼!”英娘甩开他的手,说道:“我说小叶怎么突然跑了,原来是以自身换你去了,你倒是有个好手下!他和你说什么了?”
“不过就是有不开眼的,盯上我娘子,我只不过是来为你排忧解难。”
英娘不言语了,小叶、陈玠都能看出来,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崔公子对她有朦朦胧胧的好感,她心知肚明。
“我们,这之前也就见过两面,每次也就那么一眼,要不是他跟着宋宽来,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英娘看着陈玠的眼睛说道,“就算,就算他有些什么心思,以后我们也没机会再见面,也就作罢,还能怎么样。”
“难道你不相信我?”英娘调侃道。
陈玠收敛笑容,正色道:“今晚我来,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听见这种事,任谁也没有办法做到冷静,怎么也要来亲眼看一看。”
“若非我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我的小舅子竟如此热心肠,不遗余力地在你们之间牵线搭桥。”陈玠摇头,“还是我这个姐夫做的不够到位,正好最近他在慈溪县,还是得多亲近亲近。”
英娘抿嘴一笑,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我怎么样,你都非要捧起这碗醋,‘咕嘟咕嘟’喝进去。”
陈玠叹道:“幸好我娘子意志坚定,否则,我喝下的就不是‘醋’,而是穿肠断心的‘毒药’了!”
也有想写得狗血一些,但是不忍心,也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两个人都是顶好的人,在情感上,不会不清不明,伤害对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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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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