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豆腐?我怎么没听说过?”
“臭豆腐,”赵晗扶着她进门,“等我做出来了你就知道什么是臭豆腐了。”
赵二娘现在精神好了许多,脑子也清明起来了,目光落在赵晗身上,拉着她的手悄咪咪地问:“你说,你从哪儿学的做豆腐的手艺?该不会是偷学的吧?那可是要挨打的!”
“娘,”赵晗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抚道:“没偷学,再说了咱们村谁会做豆腐啊,许是老天可怜我们,仙人来我梦里教我的。”
“是吗……”赵二娘狐疑地问,“哪来的仙人,难不成是你爹在哪儿偷学了来梦里告诉你了?”
赵晗不欲与她争辩,原主爹死了好几年了,只管顺着她的话儿往下说,“是啊,我爹来梦里告诉我的。”
对于死去的丈夫,赵二娘观感复杂,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我就知道你爹是个有良心的……”
赵晗哀叹一声,给她顺着气,“娘,别哭了,病加重了怎么办?你且先歇着,我去做饭。”
“好,好,”赵二娘抬手抹了抹眼睛,哽咽着说,“女儿真是长大了。”
赵晗心头一阵悲哀,赵二娘真正的女儿已经在和哥嫂的争执中意外死掉了。
*
赵晗打了鸡蛋,来回搅和,碗里的鸡蛋气泡鼓起来,那代表空气已经进去了。
她又往烧热的锅里放了一勺猪油,把切成小块的嫩豆腐放进去,把鸡蛋液倒进去,在撒一把细盐,小火慢慢烧着,猪油混合着豆腐的香味飘出来。
豆腐底部被煎出淡淡的焦香,鸡蛋也已经凝固,闻着就知道有多鲜香。
程柚端着盘子伸过来。
赵晗把这道豆腐抱鸡蛋盛出来,又撒上几粒碎葱花。
嫩黄的鸡蛋豆腐映衬着翠绿,颜色别提多好看了。
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赵晗打了一碗稀饭,今日的稀饭稠了些,在上面铺上赵晗做的鸡蛋抱豆腐,看着就知道又清淡又解馋,她端着碗往赵二娘房里走去,看着赵二娘吃完了才端着碗出来。
出来的时候,程柚还坐在桌边一动不动,饭倒是打了两碗,菜一口都没动。
赵晗顺势坐下来,“你怎么不吃?菜都要凉了。”
“等你。”
赵晗捡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豆腐。
程柚敛下眸光,用筷子夹进自己嘴里,外面的鸡蛋焦香瞬间充斥着口腔,咬下去,里头的豆腐又嫩滑爽口,香得舌头都要掉了。
赵晗笑眯眯地看着程柚的神情变化,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
“那就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赵晗劝他。
一顿饭后,豆子也泡好了。
门外响起不规律的敲门声,赵晗探头一看,是二婶子家的赵小妹。
“姐姐,我来了!”十三四岁的女娃儿,面庞还很稚嫩,脆生生地叫她。
“快进来!”赵晗朝她招手,热切地问:“吃过饭没有!”
赵小妹跑到她跟前,仰头看她,乖乖地说,“我吃过了,吃了你做的豆腐,真好吃!”
赵晗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好吃就好,今晚做完了再给你拿回去,你爹气消了没?”
“……消是消了,”赵小妹有些羞愧地说,“不过他又把我和娘骂了一遍,还打了我。”
“打哪儿了?”赵晗撩起她的手臂,果然是有一道红通通的新鲜痕迹,赵晗心头一抽,往她手臂上吹气,“疼不疼啊?早知道姐姐就偷偷去砍,不让你带着了。”
“没事,不疼,”赵小妹被她这样温柔关心,很腼腆地笑,“不妨碍我和姐姐做豆腐!”
“就知道你能干,来帮姐姐把豆子放进石磨的孔里。”
赵小妹立即洗了手,接替了赵晗的工作。
程柚默不作声地和她对了眼神,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就算是现在想帮忙,那也是家务事,他们也插不上手。
一直忙到月亮上来了,这一天的豆腐才做完了。
赵小妹临走的时候,赵晗又给她打了两大碗豆腐脑,教她吃法。
赵小妹头上还有个哥哥,原本在私塾念书的,但因为家里没几个钱,上个月又回家干活了。三叔平日里到处喝酒闲逛,极少干活,三婶家里过得并没有多好。
所以才会对那没什么用的苋菜梗和鸡蛋斤斤计较。
赵晗希望看在这两大碗豆腐脑的份上,三叔能不计较三婶送来的鸡蛋,也不要再把气撒到三婶身上。
程柚已经烧上了一大锅热水,从伙房里走出来对她说,“水烧好了。”
“真好,终于可以洗头洗澡了!”赵晗伸了个懒腰,左右扭动腰肢,酸痛的腰才稍微好了些。
想起脑袋上的伤口,赵晗又转身进自己房里,拿出剪刀,对程柚说,“你帮我剪一下头发。”
“剪头发?”程柚拿着剪刀,疑惑不已,“好端端的,怎么要剪头发?”
好什么好!从昨天开始,脑袋上的伤口一直都隐隐作痛,只是太忙了,赵晗才没时间理会,这一空下来不得赶紧看看伤口如何?
要是干着干着,突然死了,那多不值!
“你听我的就是了。”赵晗摸到自己的伤口,“我这儿有个伤口,你帮我将周围的头发都剪掉。”
头发对一个女人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程柚看着赵晗手指头在脑袋上摸来摸去,又说:“……太黑了,我怕给你剪多了。”
赵晗扭头瞪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月光下,程柚静静地看着她,大有“这样剪我不剪”的架势。
赵晗挺不耐烦地往屋里走,搜出一盏只剩半截的油灯,点亮了举到程柚跟前,“就着灯剪总行了吧?”
程柚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咔擦。咔擦。
不过是两剪刀的工夫,几缕青丝就静静地躺在了程柚掌心。
赵晗头上的伤口看着挺深的,也不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程柚摸着发凉的几缕头发,心有所感。
“剪好了?”
“剪好了。”
“那你把头发拿去烧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轻易……”
赵晗扭头打断他的话,“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啊,剪了就剪了,不过是头发而已,又不是什么命根子。”
“那也不能烧了。”程柚坚持。
“那你自己留着吧。”赵晗没有耐心地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对他说,“我要先洗澡去了,我洗完你再洗。”
“知道了。”
*
热水澡洗去一天的疲惫辛劳,赵晗神清气爽地从伙房里走了出来,唯一的缺憾就是她还是一个人没法洗头。
“程柚!”赵晗插着腰,在院中大喊。
程柚吱呀一声把门打开,站在门口问她,“做什么?”
“来帮我洗个头!”赵晗理直气壮地下命令,“我自己洗怕淋着伤口了。”
赵晗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自己的头发梳开,迟迟没有听到回应,又扭头去看,圆润的杏眼眯起来,活脱脱像只机警的猫瞄准了自己的猎物,透出几分威胁来,“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程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
“那还不赶紧来!”
程柚很快把她的洗澡水倒了,又提着半桶热水,半桶冷水和皂荚水一起兑成适宜的温度。
赵晗抖着头发在矮凳坐下,“你给人洗过头吗?你可别淋到我伤口,不然可就麻烦了。”
“没给别人洗过,不会淋到的。”
嘿,明明都没给别人洗过头,还说不会淋到。
赵晗心里直发笑,“不会淋到”几个字说得跟誓言一样慎重。
真是服了。
伤口在后脑勺,程柚一手轻按着赵晗伤口偏上一点的位置,热水一点点浇下去,靠近伤口的地方程柚就用沾了水的脸巾慢慢地将头发打湿,水温很适合,很快除了伤口,周围的头皮都湿透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赵晗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冲他说。
“不用,你看不到,我来。”程柚拒绝了她的提议。
“你来就你来。”
程柚边手掌撑着她垂下去的额头,手指伸进发丝里,一点一点地轻轻按摩着她的头皮。
额头搁在程柚有硬茧的掌心,些微有些硌,粗糙的手指又按摩着她的头皮,痒痒的,赵晗忍不住地轻笑两声。
“怎么了?”程柚问她。
“你的掌心有茧子,”赵晗解释说,“额头疼。”
“……抱歉,”程柚耐心地说,“我轻一点。”
“低头。”程柚又说。
赵晗乖乖地把脑袋低下去。
程柚又打了两桶清水,给赵晗仔细地冲了头发。
等洗好了,程柚又给伤口涂上药粉,这一切才彻底结束。
赵晗坐在院子里等头发干,见程柚提了两桶冷水就往伙房里去。
她眉头一扭,“不是有热水吗?你提两桶冷水做什么?”
“不用!”程柚嘎吱地利落关上门,低沉的声音从伙房里传出来,“我用冷水洗惯了。”
赵晗咂舌,这人真是的,有热水也不知道用。
“你可别把自己整生病了!明天要起得更早!”
里头的人没应声,只有水哗啦哗啦落下的声音。赵晗知道他听到了,便不再重复。
一想到明天要摆摊的事情,她又头疼,那壮汉有了防备,明天不一定能抢到今早的好摊位。
就算是抢到了,只怕也不能安宁卖豆腐。
要是能多挣钱,盘一个固定的官摊就好了。
盘一个官摊每月要五百文钱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出得起这个钱。
老天,你还是下钱砸死我吧!赵晗幽幽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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