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壹篇/4/

羽夏岚低头整了下行装,踏上朱家的会客厅。各自忙碌的仆从们神色怪异的看向这位幼童,羽夏岚没有说话,从腰带处掏出一块令牌。令牌也是羽巳季交给她的,作为羽族少主身份证明,白银底座中间浮雕一个羽字,青蓝色的花纹点缀其上。

为首的大约是管家,弯腰检查着这块羽族令的魂力波动。半晌他恭敬行礼,吩咐手下请来了公爵与夫人。

羽夏岚默默站在他身侧,看着信步而来的二人。身形板正,举止优雅。是幽冥公爵朱竹君和其妻唐韵,他们也是不得已身处残酷牢笼,传承中阴暗的胜利者。二人随意的落坐正位,看向羽夏岚。

唐韵平和的微笑着说:“请坐吧,你就是羽族下一任继承人?”

羽夏岚依言在他们对面落座,点头:“是的,在下名为羽夏岚。”

朱竹君则默默看着她,他是羽巳季的旧友,也早已听闻羽家最近所发生的事情。他褪下白色手套,揉着眉心叹了一口气。

“你们家的事,我很遗憾。你父亲曾经也是我的近卫骑士,但你尚且年幼。所以我想知道,你可否胜任此职位?”

羽夏岚沉默半晌,她的年龄确实是硬伤。恐怕外界都认为是羽家兄弟在传承中同归于尽,她才不得不继任吧。她想了想,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二位不必担心,在下当然是通过正统的方式获得传承的,我自有能力护卫将来的千金。”

唐韵面色一变,她再次打量这个六岁的孩子,心中一片沉痛。而朱竹君深吸一口气,示意她继续。

“如同二位知晓的那样,”羽夏岚面不改色,“如果实在担忧。作为羽族少主的我,也可以向二位展示我的能力。”

“不必了。”朱竹君低声说,他能感受到这名幼童身上仿佛深不见底的魂力。他点点头,用手杖敲了敲地面,“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作为幽冥贵族大小姐的……”

朱竹君的话被打断,侍从慌乱的声音突兀传出。

“三小姐……您不能往那边走呀……老爷她们正在谈话……”

跑来的小女孩面容稚嫩,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水灵的双眸是夜晚的颜色,无机质且朦胧。

羽夏岚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任务目标朱竹清。

朱竹君起身将她抱起,略带歉意的对羽夏岚说:“抱歉,小女年仅三岁不太听话,我这就……”

“没事,”羽夏岚开口打断,“将小姐留下吧,朱先生,我想我接下来的谈话需要她在场。”

朱竹清半知半解的坐在父亲腿间,看着羽夏岚。

她还没经历今后的残酷命运,尚且年幼。在这般莫名境地仍是一脸天真无邪,令人不禁想要保护。可惜羽夏岚不是人,知晓她今后既定的命运。她必须靠自己成长,直到那一天到来。

不过羽夏岚还是对她礼貌的笑,看着朱竹清温柔的回应,羽夏岚突然觉得心口处有什么破裂了,她皱眉摁向心脏,却被朱竹君的话语唤回。

“嗯,从即刻起,你将作为幽冥贵族大小姐的近卫骑士生活,虽然你年纪太小无法进行册封仪式。你知道了吗?”

“在下失礼,”羽夏岚答非所问,“诸位家族的传承并未进行,因此我不能草率选择护卫之人。”

唐韵略有讶异,为难的看着朱竹清:“你知道的,只要在这个地方,传承总之必不可少的一环。而说实话……”

说实话,传承仪式往往对长者有利。而朱家长女离成为星罗皇后也只有一步之遥。

朱竹君沉默的打断了她的僭越,他转过来问羽夏岚:“羽族人身为近卫骑士,只永远忠于一人。我们家的传承还未完成,或许你拥有自己的想法,但倘若传承仪式进行,你有可能会……”

跟随效忠之人落败。

朱竹君又何尝不是一位父亲,他也想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永远幸福。可他在身为父亲之前,还是一位臣子。他必须秉承作为星罗帝国贵族的职责,责任与亲情,总要舍弃一个。

“我确有此意。”羽夏岚果断道,“不过请放心,在下一旦选择,就会守护到底。”

她压低声音继续说:“至于传承仪式,其实和我的私人目的并无关系。其余几位千金我也无心打扰。”

朱竹君愣了一会,他突然笑了:“好啊,好啊。”好一个坚定,强大的孩子。哪怕拥有自己的目的,看在旧友与她的能力上,朱竹君也放心将女儿交与她同行。

“这可再好不过……”唐韵脸上的沉重终于散了一些,“所以你想要结下契约的人,就是竹清吧?”

所以朱竹清年仅三岁,还会在此见证他们的谈话。

“失礼了,正是。”

羽夏岚向前几步,走到了会客厅的中央,开始凝聚魂力。女孩茫然的注视她,而朱竹君也起身将她带到羽夏岚面前。

“虽然你年龄未到,此番口头仪式也要正式完成。”朱竹君和唐韵站在一边,注视着她们。

羽夏岚将魂力凝聚在额头,青色光芒汇聚成图腾形状。她单膝下跪,托着还不明所以的女孩的手。看着女孩如今依旧空无一物的双眸,她平静的宣告。

“朱竹清小姐,羽夏岚即刻起为您的近卫骑士,守护你的安全。”

语毕,她将朱竹清的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暂时的图案,用魂力在那她的体表结下短暂的契约。一圈青色藤蔓围绕着一根羽毛,这是羽家代代相承的守护契。

朱竹君沉默的看着,唐韵宣告仪式结束。

羽夏岚起身,而朱竹清看着手背上的图案发问:“羽…夏岚!近卫骑士是什么意思?”

羽夏岚低头礼貌的回答:“等你在长大一点就会懂了。现在嘛,你可以理解为重要的朋友。”

“朋友?”朱竹清童稚的声线带上几分惊喜,“夏岚是我的朋友吗?”

“是啊,”朱竹君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夏岚以后就是小清的朋友了。”

仪式结束后,羽夏岚找到夫妻二人。

“公爵,公爵夫人,我近期准备远征,大概几年后才能够重登贵府。”

朱竹君想起右手手背上的花纹,那个羽族印本是魂力感应的契约:“你的意思是?”

“小姐手背上的羽族印被我改良过,虽然有效期只有三年。但这三年间无论有什么危险都能化解,我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小岚……你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归来。我也会与小姐一同进入皇家魂师学院,亲自护卫她周全。”

朱竹君无奈的点点头,对她说:“机会难得,先留下来几天吧,熟悉熟悉我们家。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了,不用太拘谨。”

羽夏岚刚好想了解一下任务目标,她也好奇幽冥贵族和羽族府的区别,好奇他们的传承导致了什么。所以她点头答应。

“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唐韵揉了揉羽夏岚的头,“谢谢你愿意保护竹清。”

留在府中的时间,羽夏岚大约摸清了势力关系和朱府的格局,朱府比宗家府要更复杂些,地形也比较麻烦,而人脉势力大多数归于朱竹清的两个姐姐。

长女朱竹凛,也就是准皇后。她为人跋扈,势力也最大。次女朱竹云的势力小些,她沉默寡言,最近身上还有伤。羽夏岚推测是朱竹凛派人干的,权力斗争已然开始。

羽夏岚叹了口气,自己出门猎取魂环的日子里,任务目标也将受到这样的伤害。不过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没有哪个强大的人是不经历挫折成长的。

但朱竹清现在的感情干净又纯粹,她把羽夏岚当做挚友,也将信任全权交与她。羽夏岚在府中的时间,女孩总爱缠着她问问题,从南边的落日森林到极北的月隐山脉。

羽夏岚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可看着朱竹清稚嫩的眼眸,她总能耐心的一遍遍重复着冒险故事,回答无数个问题。她觉得奇怪,因为秉承着任务之外全不过问的原则,她执行任务从不会节外生枝。

此刻她却愿意解答女孩无关紧要的提问,与她聊天。还有当时在羽家经历的那些,她甚至花费精力下葬外人。这就代表她的失职吗?还是说情感这种物质,终究是影响了她。

无形的情感,羽夏岚想要抓住,想要实质理解。她总觉得只差临门一脚,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思索间,朱竹清又来到了她身边。

“夏岚,你怎么总是一副苦瓜脸呀?皱眉太多会变丑的!”

羽夏岚闻言一愣,舒展下意识皱起的眉头,转向朱竹清:“……小姐,你怎么来了。”

“什么小姐小姐的,”朱竹清有些生气,嘟了嘟嘴。“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像之前我教你的那样,不要叫小姐了,好难听。”

“好……阿清。”羽夏岚无奈笑了,她一开始疏离的态度被女孩不厌其烦纠正几回,如今她只好照做。

不过今天晚上她就要启程了,羽夏岚开口如实相告。

“小……阿清,我马上要远征,也就是离开这里。”

朱竹清愣了一会,有些难过但倔强的不想表现出来:“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我会回来,等我变的更强。”羽夏岚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头。“刚刚来找我是想问什么?”

“我……大姐她。”朱竹清顺带抓住了羽夏岚的手,“好像不喜欢我,总是不理我。”

羽夏岚张开嘴,半晌说不出话。没想到残酷的家族传统,年仅三岁的女孩就已经体验到了。她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却说不出口,吐出的全是艰涩的词语。

“她…她们在……”羽夏岚还是决定了,她放下朱竹清握住的那只手,“阿清,那是你以后必须要经历的事,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她摩挲着朱竹清有青藤羽纹路的手背:“不过这个印记会一直保护你,我也会作为朋友……嗯,和你一起前进。”

朱竹清似懂非懂的点头,却依旧低落。

“可是你……今晚走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三年,”羽夏岚温和的说,“等你手背上的印记消失,我就会回来的。”

“在那之前,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这次讲一口永远不会干涸的泉水,和贪心的大狐狸的故事。”

夜色沉沉,羽夏岚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凶险的旅途。她知道,三年过后她们都将改变,脱胎换骨。

她迅速融入了城郊的黑暗,前往凶险的魂兽森林,落日森林。她要去猎取一头传说中十恶不赦魂兽的骨头,与天空,地面,黑暗为伴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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