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造成木已成舟、无法挽回的局面之前，李清清迅速调整过来，抬起手。虚弱手的手上玫瑰又掉，她低头捡起来，举到这神经病的眼前。

“你想干什么？”她面无表情，略微带了点质问问。

像这花不是送给她，她还是过去班上的老班委以重任的小领导，抓住了一个调皮同学让她无法形容的乱七八糟的小辫子。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顾荷缩着肩膀，突然觉得得亏李清清的追求者是郭生这种。

郭生抬手把花往前一推，理所当然，你是白痴吗的语气，“看不出来嘛，送你的。”

他接住了招，原封不动打回去。

尴尬也不知道谁尴尬。

李清清和他瞪眼一会，昔日小领导终于摆下阵——这不是班上。

毕业了，管不到同学要谈恋爱，表白对象还是她……

“……你送我这个干什么？”李清清的脊背没有之前挺拔。呐呐地念念叨叨问:“今天愚人节吗我查查……”

头昏脑涨四个字就是形容第一回被人在大庭广众下表白的感受。围积的人群和围着她的高楼大厦在她天灵盖上飘悠悠地转。

李清清拉顾荷走。

“李清清！”郭生在后面喊。

郭生这脸今天在来这里早就丢了，结果绝对不能这样，急得迈着“小短腿”追，运了半天的气，喊出时终于泄了气:“行不行啊？”

“行不行！”

像坏了的抽风箱。

艹。

他哑了。

李清清摇头，拼命地摇头。

李清清抹了把脸，发现自己哭得说不出话来，拉着顾荷往模糊的人流中冲。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人相对和相反，交叉相走。

郭生勇气又来了，吆喝:“你没说不行我就追你！”

人影已经见不到了。

他对空气喊，对自己的勇气喊。

郭生把地上的玫瑰狠狠一踢，踢过后又捡起来。

跟怀胎十月的艰难弯腰，还能装下他半个人的玩偶衣服里有一捧红艳艳的玫瑰露出。

楚军逸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朝围观群众喊:“散了散了。”

他把郭生从玩偶服里解救出来，让他小心点，别把衣服弄脏了，剩这个赔的钱多追清清。

楚军逸拿着玩偶服，郭生手里一捧本来娇滴滴的十九朵玫瑰。

在衣服里捂得久了都焉巴了，跟他现在的状态很像。

“兄弟我不行了。”

群众终于散了，郭生这才撕去伪装，苦丧着脸把胳膊搭在兄弟的肩上，一动也不想动。

兄弟拍拍他的背，鼓励:“你表白了，她也没拒绝你追她，你现在可以追她了。”

郭生抹了把眼，好好站直了抹把汗湿的头发，夸:“你可真是个会安慰人的小天使。”

“……一步步来嘛。”楚军逸看他很久，拿出手机，算着给顾荷发信息:“我帮你问问你离成功还有多少步。”

郭生往回走，“再说。但你现在问了不要马上告诉我，我缓缓。”

开始是李清清拉着顾荷，后是顾荷带着清清走。带她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和甜品，坐到角落。

默默坐了半晌，李清清慢慢好起来，擤着鼻子说:“有什么比我喜欢的人看着……喜欢我的人跟我表白还要悲剧？”

顾荷理解了下:“你喜欢楚军逸。”

说完，心脏狠狠动荡了一下。

“楚军逸喜欢你。”李清清说，然后像个直率洒脱的江湖女子，喝一口奶茶喝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气势，继续一鼓作气道:“你别多想，楚军逸喜欢你和我喜欢楚军逸之间没有问题，我不表白不是因为楚军逸喜欢你。就算楚军逸不喜欢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表白。”

顾荷细细听着，有点绕，但明白了。

“你为什么不表白？”顾荷问。

“不够喜欢吧？”李清清不确定，又否认，“不是，是楚军逸不喜欢我，如果喜欢我就不会喜欢你。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有一个喜欢的男孩子，他那时没喜欢的女生，我也只是暗恋，暗恋到小学毕业，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吧……”

李清清语无伦次，显然没细想过这问题，最后一句说的自己认同了这个说法，于是点头，条理清晰了些:

“喜欢是一回事，想谈恋爱又是另一回事。比起谈恋爱我更想心无旁骛地学习。家庭原因也有自己真的喜欢学习的原因。相信我，不会有哪个天赋很高但不爱学习的人能考出我一直以来的成绩。我母亲总说上大学吧，上好大学能遇到许多和我志同道合的好男孩子，青春期喜欢一个人死去活来只是一时冲动作祟。”

“你信了？”顾荷问。

“不信。”李清清笑，“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我们断了联系，已经彻底见不到了，可我想到他还是……感到遗憾。”

李清清舔了舔唇，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在高中毕业后彻底跟他人理清这些。

她在之前都没给自己理清过。

把话题绕回来，李清清说:“你或许应该惊奇我喜欢楚军逸你居然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没跟你说是我在这高中三年就没想过要为这喜欢做些什么，说了反而让我们几个都尴尬。”

“楚军逸喜欢你，你是不是早知道？”李清清问。

顾荷没想到一下毕业，她们变得这么open

但的确，高中三年结束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爱的恨的，不清不楚的不能说了，要为它们画句号。顾荷点头:“猜到了，但又不敢信。”

顾荷抠着茶杯，羞惭:“生怕自作多情，打脸打的啪啪响。”

李清清看着顾荷，道:“这些话其实说晚了。他不喜欢你了，好几个月前，我也不喜欢他了，好几个月前。”

顾荷抬头看她，她弯弯眼睛，是对这种结局，心中能想到的最满意结局。

短短三年，日子寻常、吃喝拉撒、没有狂风暴雨、她坚持自我。她们或许都在坚持自我，可每个人还是变了。

这种“变了”更应该叫做“长大”

她觉得自己沉淀不少，温柔不少，长发可以在以后好好蓄起，拎个漂亮包包去逛商场，买漂亮裙子。

风格百变，就是她自由小鸟李清清。

“挺好。”顾荷消化了下，说，然后抓抓头发，憨笑:“我之前还有好多回愁，愁如果他真的喜欢我我该怎么办，怎么拒绝。”

李清清拿着叉子吃小蛋糕，说:“楚军逸现在还在想埋葬他这第一份失恋的感情，以做朋友作为不打扰你的成全，成就你俩美好的友谊。所以，咳，我把他的秘密暴露了，你现在明白他真的喜欢过你了，你会跟他说这事吗？”

顾荷看着清清，觉得他们或许已经顾忌这问题很久了。摇头，顾荷说:“不说。”

两人击了一掌，顾荷想到郭生，小心翼翼问:“那你，开始跟我哭你喜欢的人看着你跟人表白……”

“是啊，那不惨吗？”李清清喝完最后一口奶茶，“你被你曾经喜欢的人往前推给别人，你开心吗？”

“我当时想着我魅力就这么差吗？”

顾荷摇头，问她:“那你，对郭生是什么感感觉？”

本来和谐欢快的气氛瞬间不对劲，李清清伸过手来佯装掐她脖子，顾荷咧着嘴，说好了好了。

“不许说。”李清清坐回座位。

顾荷想跟她说“不要拖”，拖到后来的结局不一定好，可留了个心眼，或许结局会不错。

薛思明不是列子吗？她身边有不少这样的列子。郭生也不是一般男生，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没个正形，每个关键时候却都很可靠。不说正经话，所以一般正经起来就是真的正经，不是口嗨。

顾荷又想了下从昨晚一直在想的问题:郭生适合李清清吗？

他俩和在一起有见招拆招、一物降一物的水平。

要是以后李清清真的喜欢上郭生了，客观来说，郭生是个各方面都对李清清来说是好事的男朋友。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楚军逸作为兄弟的助攻直接来向她这个姐妹的闺蜜放话，打字说:郭生要追李清清。

你帮帮忙，郭生值得。

好直白，不容置喙的两行文字。

顾荷考到了c市，剩半个月要搬迁的时候顾荷回了凉城，和好友玩了两天，想起她的燃小弟，两人约在了少年宫。

顾荷真的很少很少来少年宫，几层楼由秦然领着。秦然轻车熟路的带她进了钢琴室。在为她用手卷钢琴弹了百八十回后，终于用真正的钢琴，扶上黑白键给她弹了一首首曲子。

顾荷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他的手法，听着流淌出来的缓缓的高品质的纯音乐。夸张点说，秦然的音乐品味已经不同凡响。

等秦然孔雀开屏完，顾荷却提出致命一击:“秦然你是不是一直用的钢琴练习？”

“我一直用钢琴练习。”

“我指的不是手卷，”顾荷趴着琴盖认真说:“我很早就想问了，因为很早的时候担心，手卷钢琴并不规范，它按轻按重的音色出来都是一样。你手卷一旦练久了一架钢琴摆眼前就真的不怎么会弹了。可你每次给我展示钢琴时那架势就是用真钢琴练的。”

顾荷总结:“所以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其他小哥哥小姐姐了？”

“艹。”

身量越来越高，肩膀越来越宽，镜片厚度倒是百年原样，十分想好，心里有数的少年骂了句脏话。

虽然被拆穿后，少年不可置信的表情像个掩耳盗铃，我自己都信了的憨憨。

“你真的背叛了我？”顾荷受伤。

戏精到深处，顾荷真的受伤，一副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弟的受伤表情。

眼看山雨欲来风满楼，秦然腾地站起来，手慌乱摆动着，“姐，不是姐，你听我说。”

“你怎么一直不问今天突然问了？”

“……”顾荷气得打他，他挨了几巴掌，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解释:“我其实也没想故意瞒着你，只是……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

“这个，就是暂时不能说的秘密。”秦然走煽情路线，“但我没犯法。”

顾荷受邀看他真挚的眼神，平淡问:“弹钢琴怎么就能犯法了？”

“……”

闹一番，顾荷坐到钢琴凳上，弹了一下，说:“其实你有钢琴弹是好事。我很早就发现了但没说是因为你没说，你没说肯定有你的原因。”

“所以，你不用太紧张，我现在就是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问。”顾荷回头，咧嘴向秦然坦言。

很久不问，突然问，是因为她马上要上大学了，所在大学的c市离凉城有些远，她可能会长假才能回来一次。一年里能有几次长假。

她好像对凉城没有眷念，所以才在还没离开就想着归来的寥寥几次；又对凉城留了多少她自己都剖白不开的眷念和遗憾，她好想凉城啊。

“……”秦然坐到她旁边，单手弹着，问:“荷哥你那小金鱼养的怎么样了？”

顾荷顿了顿回:“我给小鱼换了大鱼缸。它们现在老大一个了。”

她笑:“鱼缸好贵啊，我爸付款时眼皮一抽一抽的。我给它们挑了个好点的，放在家里，以后说不定还能再往里面添几条。看我爸怎么想，反正我要走了，随他折腾。”

秦然要说话，顾荷想他所想，保证:“但你放心，我宝贝的肯定是……那八条。”

秦然问:“那玩偶呢？”

龇着白牙的鲨鱼玩偶和模样和颜色都温柔的海豚玩偶呢。

“都在。”顾荷说:“但是不带去c市了。”

带了就不好买其他的玩偶了。

每个玩偶店里都有那么多漂亮的玩偶。c市是另一座遥远城市，说不定有更多不一样的漂亮玩偶，她空间就那么大，要买些她的“新欢”填满。

顾荷搭上去c市的火车。

这回正好轮到她妈来送。是第一回，她妈小鼻子要笑歪，哼哼着她爸运气不好。

顾荷拎着行李进站，她妈给她挥手，她良好的一点五的视力隔着窗见她母亲在她背后掉眼泪。

顾荷在c市待了有一月，国庆没回去。她爸她妈各自在电话里骂她是没良心的小鸟，说她以前从来没离开他们出过远门。这是第一回出门就不让他们舒心，好吃好喝送到外面给她飞一飞，她就飞远了压根不想回来。

玻璃心的嘤嘤嘤的她父母。

哪个哪个，这个国庆回来了；谁谁谁，她的高中同学，据说去了哪哪哪，也看见了。

就她不回。

她哈哈笑，一边哄一边就是个没良心的鸟，拿着手机地图，搜一堆c市的景点。一天约这个同学一天约那个同学，或者自己一个人背着包，挤着人挤人的车，把川流不息的c市的一些好玩的地方逛了一下。

她学了设计，视野和思维要多开阔，她要多逛逛，她这么想的。

c市是个北方城市，早晚面食，冬天有暖气，雪很大很大。

顾荷逛了下冬天下雪好玩的地方，拍了些照片，发现自己极琼瑶。

秋天拍一张，冬天时再拍一张，两张拼凑，两个季节给她找到了。

李清清在一到a市时就给她抱怨，说郭生居然也是这所大学。

她说她一般不骂人，现在真的要骂了。

个郭生阴魂不散。

她说郭生打扰她生活，怎么打扰的等等一通牢骚，顾荷得空跟她聊天时，关心地提到郭生最近烦没烦她。

她又不让顾荷提，说提到他就烦。

是提了心情都不好的存在。

七天长假里，顾荷晚上没事和远在天边的李清清一起学会了打新游戏。每晚在一块打游戏，抵了些开心过后，水土不服和人生地不熟思乡思家人朋友的孤独。

长假后继续上学，学业说忙不忙，说不忙挺忙，顾荷玩游戏倒是终于达到“中段位选手”级别后。一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李清清突然在连麦时打着打着说郭生还不错。

真香。

三次元太忙了加上卡文，接下来会甜啦，周同学和顾同学在一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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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