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等裴之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此时乌孙昼早已整装完毕在前往祭祀大典的路上。半个时辰之前,他穿着纹样繁复装饰华丽的黑色长袍,头发也被下人精心打理过,数根小辫批在脑后,为显尊贵,还特意在里面辫进了金丝,额上带着蓝宝石镶嵌的抹额,腰间坠的青玉也是价值不菲,在日头底下闪着耀眼的光。

乌孙昼在一人高的铜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片刻后,他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对着青川说:“我国以黑为尊,但我从未穿上过黑色,今日这身看上去当真是华丽尊贵。可惜臻臻看不见,等我再回来时,这身衣服怕是不会这么干净了。”

青川怀抱着剑站在一旁打量着也是满心满眼的欣赏:“放心吧主子,以后穿的日子可多呢。”

裴之意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问道:“乌孙昼呢。”

阿耀率先开口:“今日是祭祀大典,二殿下早已出发了。”

“你们二殿下似乎很不受国君的重视。”裴之意问道。

阿耀闻言显示红了眼框,但是强忍着没有说话,裴之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回过头对她淡淡的说:“乌孙昼说你与阿照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让你们来照顾我,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在他心中分量,有些话,你不说,他也会说的。”

阿耀见裴之意如此说便也不再犹豫:“二殿下从小就是苦命的,随是皇子,但却从未被真的当成皇子对待过,他的母妃也就是秦妃本是个婢女,是主上醉酒,才有了二殿下,但是因为他的出身,主上对他百般厌弃,将他们母子丢到别院,自生自灭,后来秦妃生下了小公主,许是有身孕时食不果腹,小公主自出生就身体不好,在别院,任谁都能踩二殿下一脚,只要手里有一碗羹汤,一块饼,谁都可以让他跪下。”

裴之意开始明白为何乌孙昼为何死里逃生后一定要回来了,这份薄待,换做是谁都不会放得下。

阿耀继续说道:“后来,主上将小公主祭天,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二殿下眼睁睁看着小公主血尽而亡,秦妃也随着一起去了,什么丧仪都没有,小公主年幼,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二殿下帮她取的乳名叫阿鱼,二殿下说希望她像一条小鱼,终有一日游的越远越好。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二殿下在主上眼里,就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棋子,他从未把二殿下当成自己的儿子。我们都以为,二殿下真的死了,可是如今他活着回来了!真是神明护佑!”

裴之意听着乌孙昼的身世,心中开始隐隐的不安,他如此被厌弃,如今活着回来,他的哥哥和父亲岂会甘心。

她一把抓住阿耀的手腕,语气有些焦急:“你是说今日祭祀仪式,是乌孙计和乌孙离专门为乌孙昼举办的?”

阿耀点点头:“是。”

许是常年在军中的缘故,她对危险总是有些预感,心中的不安就像是一头猛兽,马上就要冲破胸腔,她快步往外去,却被门口的侍女拦住脚步,阿耀在身后说:“二殿下吩咐过了,今日您不能出这个门一步。”

“让我出去!他会死的!”裴之意高声道。

季远此刻在门外,声音平静的说:“你去了没用,如今你还能拉得开弓,举得动刀吗?”

季远的话像一支箭一般将裴之意击中,她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掉所有力气般软了下去:“是啊,我现在…与废人无异…”

“嘭!”

忽然远处巨大的爆炸声响传来,激起飞鸟无数,威力之大使得大地都在震动。

阿耀闻声望去:“是祭台的方向!”

随后裴之意向殿外望去,远处的宫人们开始乱作一团,侍卫迅速集结朝着爆处迅速靠近。

可是裴之意先下却没有了刚才的焦急之色,她看着远处的滚滚浓烟,对季远淡淡的说:“是我忘记了,乌孙昼怎么可能让自己白白的去送死呢。”

***

此时祭台处,精心搭建的神坛早已被火药炸的七零八碎,呛人的浓烟还未散去,满天的尘土让人喘不上气。

乌孙计被死士围着,用袖口捂住口鼻,他低声询问:“不是说仪式开始时再点燃火药吗,怎么现在就炸了!何况太子和二皇子都还没到呢!”

侍卫惊恐的看着爆炸处,颤颤巍巍的回话:“主上,这…这炸的不是我们提前埋好的火药!”

硝烟的尽头似是有声响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就像是鼓点般的逼近,但仔细听去,好像还有别的声音,像是地上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着的摩擦声。

“父亲,我来了。”

来人的脸终在乌孙计眸子里变得清晰,他的脸上还带着未干透的血迹,声音平静,好像不过是出门闲逛了一圈罢了。

再向下看去,他的手中抓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拴着一个人被捆住的双手,那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俨然已是一具尸体了。

乌孙计眯起眼睛想仔细辨别,却看见了那双手上,属于华国储君的碧玉扳指。

“阿离!你杀了阿离!”乌孙计凄惨的吼道。

此时烟雾已渐渐退去,乌孙昼来的方向,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可怖血痕。他就这么将乌孙离像拖破口袋一样,拖到了祭坛处。

“父亲,不是要祭天吗,祭品我都给你带来了。”乌孙昼漫不经心的抬手擦了下下巴上的血迹,眼神慵懒的看向乌孙计,像一只喝足了血的狼。

乌孙计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一口气在胸口吐也不是吸也不是,就这么张着嘴哆嗦的指着乌孙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乌孙昼有拖着绳子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尸身像一块烂肉,擦过地面时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他将手中的绳子向前递了递,说道:“拿着啊,父亲,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我划开了他的手脚,在他活着的时候慢慢的放干他的血,就是拖过来的时候他总是挣扎,吵得很,我只能让他脸朝下了,虽然现在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是你最爱的儿子,你肯定是能认出来的吧。”

乌孙昼此刻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乌孙计此刻才发现他华丽的黑色衣袍上早已满是血迹,只不过被衣服的颜色掩盖了些许。

“你!你敢杀兄!”憋了半天,乌孙计伸长了脖子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我怎么不敢!”乌孙昼的一声怒吼把乌孙计吓得缩回了脑袋。

“是他,是你们先要杀我的!好拙劣的手法啊父亲!你以为我还会像原来那样乖乖的被你们安排着站到那个早已埋好炸药的地方吗?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乌孙昼继续吼道。

“你想要储君之位我给你便是!你为何要杀了阿离!”

“因为他该死!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乌孙昼笑里藏着刀,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乌孙计,好像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咬断他的喉管: “今日我原本是可以杀了你的,可是,我想让你亲手给我带上象征储君的那枚碧玉扳指,父亲,我都给你带来了!就在他的手上,我要你亲手取下来给我。”

乌孙计知道此时反抗也毫无意义了,他抬手示意侍卫散开,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走向乌孙离的尸体,一滴眼泪划过他布满皱纹的脸,像水滴滴进了干涸的土地,乌孙昼看见了,心中厌恶更甚,因为这个自己叫着父亲的男人,从未对他和他的母亲妹妹流露出一丝温情,他看着颤抖着身体的乌孙计,继续刺激着:“你知道吗,我用他的三棱剑,刺穿了他的两个肩膀,要不是为了这个戒指,我早就砍了他的手臂。”

这句话很管用,乌孙计听到后身形不稳的栽倒在地,他的手轻轻抚过乌孙离的后背,却始终不敢将他的尸首翻过来。他小心的取下那枚戒指,上面早已粘满鲜血和尘土。

“烦请父亲擦干净。”乌孙昼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

乌孙计用国君衣袍将戒指用力的擦净,知道它再次泛出尊贵的幽光,他将戒指缓缓带到乌孙昼的手上,然后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乌孙昼看着手上的戒指,眯上眼睛满足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父亲,您只有我一个儿子了。”随后招了下手,青川从后面冒出来,手里拿着一卷轴,那是早就写好的立储圣旨。

“父亲,请吧。”乌孙昼将圣旨摊开,示意乌孙计加盖国玺。

乌孙计紧闭双眼,但还是应乌孙昼的要求,在那封圣旨上盖上了朱红色的印记。

一切结束之后,乌孙昼厌恶的丢掉了手中的绳子,将宽大的衣袖甩的猎猎作响,带着青川离开了,离开时,他冷声道:“今日日落之前,我希望听到父亲将我是储君的事昭告天下,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你是想要实话实话,还是为了脸面替我隐瞒,都随你!”

乌孙计的身体在乌孙昼离开后无力的瘫软下去,随后脸色铁青的晕厥过去。

“主上!主上!”侍卫一边呼唤一边将他抬上轿撵。

***

“臻臻!臻臻!”乌孙昼还未将衣服换下来就着急的跑回来,脸上的血甚至都没有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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