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潇感受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蹙了蹙眉头:“公子可是觉得伤的太深无法下手?”
“并非。”身后淳厚温和的声音响起。
“呲啦——”身边响起木盒子抽动的声音。
秦潇潇余光望去,木盒子里都是些精致的瓶瓶罐罐,还有些干净的条白布,药香弥漫开来,比她家里那药箱子都齐全。
她不念有些疑惑,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哥,不像是习武之人,准备这些做什么。
她性子本来就直,不免开口询问:“公子家里可有人当兵?”
“嗯,有的。”男人声音不疾不徐。
“叮铃——”玉瓶清脆的声响,更浓厚的金疮药味凑近。
“失礼了。”男人的声音留就在耳畔,接着身后皮肤感知到了一起温热,只是温热转瞬即逝被痛感侵蚀。
“我先帮你清理创口,免得不干净发烧。”细布扫过伤口,秦潇潇闷哼一声。
男人没出声,但她能感受到他的速度在加快。
几个呼吸间,男人的呼吸凑近:“要上药了,会有点疼。”
“来吧。”秦潇潇绷着神经回应。
男人利落的打开药瓶,金色的粉末撒在清理好的伤口,血和着药,渐渐凝固起来。
秦潇潇额头满是汗水,双拳握紧,一声不吭。
见不再血涌,男人松了口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要包扎了,右边微微抬一下。”男人温和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乖乖照做,这次不一样的是,她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有别于药味的名贵熏香。
“好了。”男人最后悄悄松了口气。
秦潇潇抬了一下胳膊,整理好了自己的粗布麻衣,转过身对着他抱拳道:“多谢公子,刚才多有得罪。”
男人眸底都是温和,一边摇头一边收拾血布和木箱子:“家里也总有人受伤,也有些脾气古怪不要外人碰的,我便学了点,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在此地也能用得上。”
秦潇潇望着他不紧不慢收拾的动作,没有回应,而是伸出手:“血布条给我吧,免得给公子添不必要的麻烦。”
男人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能给我添麻烦的人还不存在。”
秦潇潇觉得他在说大话,但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再说什么,大不了一会如果真的有麻烦,她帮他把麻烦引开便是了。
那车哒哒哒的继续走,秦潇潇眸子却并不安宁,抬起手掀开马车的帘子,警惕的探查着周围的状况。
入夜了,三月天的苏州开始湿凉,水汽渐渐浓重,泥土的腥气钻入鼻尖,似乎下一秒就要下雨了似的。
秦潇潇神色略有些凝重,如果下雨,她就走不了了,伤口沾水,势必要发烧耽搁事。
但眼前的陌生男子实在是太淡定了,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很确定自己可以搞得定,要么就是真的好心到没心眼的人。
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没心眼的人吗?秦潇潇可不信。所以她并不信任他。
“簌簌……”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打在车顶的声音很轻,寒意却顺着脖颈钻入,她身体本能的打了个冷颤。
“公子,下雨了,是否继续赶路?”门外冷俊的青年男子声音透了进来。
“继续吧,穿着。”那人从一边拿起一件防水的薄衣递了出去。
秦潇潇本能的警惕起来,手也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那里有软剑。
即便自己右肩膀有伤,她也足以有把握离开这里。
“你也换一身吧,这样的血痕进不了城的。”
“更何况,下雨了,潮湿的衣服会感染风寒,对你的伤口不利。”男子谆谆教诲似的,好看的眸子里一派认真。
要是自己不照做,就像是违背课堂先生的学生似的。
秦潇潇为了伤口,决定换衣服。
“恰好,舍弟和你年纪差不多,身量也差不多,你应该穿的合适。”男子地上一身云锦湖蓝色绣着竹叶的长袍。
秦潇潇见他神色坦然,思量再三转过身开始换。
她换的既有技术含量,动作也极快,不会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
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原本破落不堪的麻布草民摇身一变成了个气质灵气的小公子。
男人很是满意的露出一抹浅笑:“很好看。”
秦潇潇再次抱拳:“这是云锦,价值百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家在何处,有朝一日我定如数奉还。”
男人看着她在承诺时依旧如此坚定的模样,眸底和心底的某处柔软都被触动。
“在下清河崔氏,崔彦,至于这身衣裳,与我无关紧要,不用在意。”
秦潇潇面上是止不住的惊讶,竟是清河崔氏!
虽说现朝的清河崔氏不如前朝那般显赫,那也不是一般家族能够比拟的。
至少秦家不够格。
见她震惊有余依旧,听到自己名字没有丝毫熟悉之色,崔彦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她竟一丝一毫没有记住自己。
“原来是崔公子,在下秦啸,口肃啸,今日得公子搭救,来日定报答。”秦潇潇现在不能报自己的真实名讳,如果报出,她已婚妇人和他同乘一车终是于他名声有损。
听到她说自己的假名,崔彦只觉得有些好笑,有些无奈。
但也没有拆穿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秦公子也要进城,今夜又下了雨,不如安心的在这里,和我一起去。”
秦潇潇最擅长利弊,最后点头:“叨扰了。”
“喝点热茶。”崔彦给她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她没有再矫情,一饮而尽。
清河崔氏乃世家,名门,大家,家风极好,人品个个也都是极好的,值得人相信。
“淅淅沥沥——”雨一直在下,秦潇潇侧靠在崔彦远处的对角位置,开始复盘今日的战斗和招数。
他们是被训练过的,功力至少十年,而且其中有不少人武功很是特殊。
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但是她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眉头也皱的厉害。
尉迟凌说此去一行危险重重,原来是真的如此。
那他还知道些什么,是没有直接告诉自己的?
或者说是没有直接记录在案卷上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尉迟凌明着是被贬到了苏州,实际也是因为安王的事,来暗中调查呢?
如果也是暗中调查,圣上是想查什么?
难道圣上也觉得这个案子另有隐情?
秦潇潇不免打消了这个想法。
“公子,伤药里有些许麻沸,不如睡一觉,到了我自然会叫醒公子。”崔彦说着,秦潇潇就打了个哈欠。
难怪从刚才开始她的眼睛就像是困得睁不开了似的。
“也好。”秦潇潇没有再推辞,闭上眼假寐。
即便他是清河崔氏,当着男人的面真睡她真做不到。
但闭上眼养神还是可以的。
“淅淅沥沥——”雨越下越大,外面的寒气顺着车窗的帘子顺了进来。
秦潇潇感觉得身上有一股子冷意。
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靠的更近一些。
就在这时,马车轻微的晃动,名贵的熏香凑到了鼻尖。
她心中警惕起来,神经在最紧绷之时,一床带着香气的柔软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个世家公子,竟然如此会伺候人。
暖意渐渐地包裹住全身,秦潇潇觉得眼前的人对她似乎有些太好了些。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她扮做男人时,像她二哥的缘故吗?
眼前的崔彦是认识哥哥吗?
也不对,若是认识哥哥,那更不会这样疏离又自然的。
秦潇潇越想越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过去。
等她呼吸变得均匀,崔彦才吹灭了他眼前的一根小蜡烛 ,也撤开了捂着自己鼻子的手帕。
“阿文,稍微加快些速度,她很急。”崔彦的声音传到了马车外。
阿文无奈道:“公子为了让她休息一会,都用上迷药了,可她似乎已经认不出公子了。”
“无妨,本也错过了,她现在是尉迟澈的妻,这样也挺好,省的认出之后尴尬。”崔彦望着睡颜不算多安稳的人,微微一叹。
“她总是如此,每次见她,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过上女子的安稳后宅日子。”
驾着马车的阿文更是无奈了:“公子嘴上说着她尉迟澈的妻,可收到情网消息说她受伤,不还是不顾一切的赶来碰碰运气?谁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直接钻进马车劫持威胁。”
可终究是错过了。
崔彦望着角落里的睡颜,没有动,眼眸却没有一刻离开。
今夜就让他逾矩,再仔仔细细的看她一回吧。
“尉迟凌是君子,不会负她。她有如此归处,我也是安心的。”崔彦不知道是在和阿文说,还是在说服自己。
最后也只是沉默的,望着。
“哒哒哒——”
马车在雨夜不停的跑,天刚亮,便到了城门口。
崔彦没有耽搁,轻轻推了推眼前的人:“公子,到城门口了。”
秦潇潇猛地睁开眼,心中微微一惊,自己怎么睡着了。
他看了眼对面面色不算很好的崔彦,感受着自己身上并无不妥,悄悄的松了口气:“多谢公子,秦啸定报。”
崔彦还未开口,马车外传来嘈杂的声响。,
“必须一一查探,防止刺客入城!”
“是!城门严查,务必不能出差错!”
秦潇潇皱起眉,掀起帘子露出眼往外望去。
官兵正在一个个检查入城的人。
甚至脸上不干净的,都要用一盆清水洗干净了再查验。
秦潇潇暗道不好,怕是杀她的人杀不成,在城门口拦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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