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尉迟凌身穿青色官衣,胸前是飞鹤展翅,乌纱帽板正的戴在头上。
堂内蜡油灯下,映衬着高堂之上的人,双眸清冷,瞳眸微浅,面若无暇玉石。
只是俊秀的脸上肃穆威严,冰冷眼神让人发寒,像是无形中竖起了一座冰墙,让人不敢直视和放肆。
手边上是一捆文书,整齐的放在桌案,书案边角是凝神的香料,闻之让人精神一振。
侧方位摆放着一方矮案,桌边坐着文书陈檀,东西方向各站着两个威武的衙役。
公堂正前方是被请坐的许家夫人,一身素麻,额头绑着白麻布条。
许家夫人比昨日更是憔悴上了三分,似乎是没了个仇恨的目标,整个人的眼里都溃散了些。
看人看物也没了焦距。
一边侍候着一身素衣的贴身丫鬟,跟着两个家仆。
“许夫人,按我朝律法,案子未破,我们是无法向你透露半分的。”尉迟凌的声音清冷,一双俊秀的瑞凤眼带着冷淡望向台下。
许家夫人摇晃着身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求大人垂怜我,我儿死不瞑目,一日不知真相,一日难安啊。”许夫人的声音都嘶哑了。
即便是见过太多惨案的当差人们,也是面露同情之色。
尉迟凌神色依旧未变,语气依旧冷淡:“扶许夫人坐好,按照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令郎之死和前两案并案,都是一人所为,也或者说是同一批人所为。”
“既如此,你再好好想想,令郎案发前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许夫人沉默许久,才开口:“我儿去世那日是清晨,前一夜便是去暗坊斗鸡,后半夜才回家,身上有些许脚印,管家追问才知道是尉迟澈因为斗鸡的事,和他打了一架,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误会是尉迟澈打死了我儿,也幸亏令夫人慧眼如炬看出我儿尸体的异样,才没有让我一错再错。”
“再往前推,我儿是在家里吃饭的。”
尉迟凌适时开口:“晚饭吃的什么?”
许家夫人想了许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尉迟凌再问:“可有鲜花饼一类的糕点?”
许夫人急忙摇头:“没有,因为老夫人和我家老爷都不喜甜腻,我们家从不吃这种甜腻之物。”
尉迟凌看了眼文书,陈檀朝着他点了点头。
“夫人,我记得少爷那晚胃口缺缺,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坐着听话,偶尔百无聊赖就喝口茶,最后被夫人训斥后,气冲冲的走了。”一边的丫鬟小声道。
许夫人听到丫鬟的话,猛地想了起来:“是了,我因为孩子总是不务正业,不思学业,连连闯祸,在席间多说了他几句,他就气冲冲的走了。”
“白天呢?或者案发前三日,你能想到的怪异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或许会为破案提供重要的证据。”尉迟凌再次询问。
许夫人和一边的丫鬟都在回忆,许夫人想了许久,摇了摇头:“我儿被我惯坏了,除了爱去暗坊斗鸡遛狗,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倒是一边的丫鬟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尉迟凌越过许夫人望向丫鬟:“你有何发现?说出来。”
丫鬟看了眼许夫人,许夫人点头后,随后开口:“昨天傍晚,我去帮夫人煎药的时候,遇到了管家,管家告诉我,说是有一个乞丐拿着许府的衣服来讨赏银,递过来的府衣都有鞭痕破碎了的,想找夫人定夺,我想这件事实在是太小,夫人已经心力交瘁,就想着让管家随便给点银钱打发了叫花子得了,然后找出是谁乱扔的府衣,收点钱惩罚一下便可了。便没有向夫人通报。”
“可今早管家来说,没人乱丢府衣,便又去核对了库房,竟发现了库房数量也是完好,就像是凭空多出来那几件一般。”
尉迟凌眸子微微一拧,原本清冷淡薄的人,更显得无情了几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和思索:“几件?”
“共六件。”丫鬟忙回答。
“乞丐可有说在哪里寻到的府衣?”尉迟凌继续问。
丫鬟点点头:“说了,就是在昨日闹事之地的一个巷子里。”
“昨日闹事之地?”尉迟凌疑问。
“就是昨日许家仆人围着尉迟二爷和尉迟夫人的地方。”丫鬟在尉迟凌冷淡气势的压迫下,声音带着一丝怯懦,垂着眸子,双手紧紧抓着衣服。
尉迟凌了然,点点头:“还有呢?”
“其他的就并未有什么异常了。”丫鬟也摇摇头。
“如此,辛苦许夫人跑着一趟了,我保证会尽快破案,还令郎一个公道。”尉迟凌并未起身,朝着陈檀望去。
“多谢大人。”许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
陈檀放下手里的毛笔,将案情记录递了上去。
尉迟凌接过案卷,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他的浅色瞳眸里倒映着灯光,好似两个明亮的琉璃。
“司昀呢?”尉迟凌眉头微微拧起,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见人。
“属下不知。”陈檀咬了咬嘴唇,很明显是隐瞒了什么。
尉迟凌拧了拧眼窝之间的鼻梁,很是疲惫。
“我说你记。”尉迟凌在了乌纱帽放在案台之上,依靠在官椅的靠背,闭上眼,长睫毛微微上扬卷翘,下巴向上仰起,露出凌厉的下颌线,白皙的脖颈中是清晰的喉结,随着声音的震动,上下耸动。
陈檀望了眼美的触目惊心的县令大人,惊的急忙回神低头,没注意因为紧张而蹭在衣袖上的浓墨。
“疑点一,胃里未消化的花瓣状食物,去查查暗坊斗鸡场有没有,另外再查查县里哪里有同款。”
“疑点二,多出来的府衣,派个人去取,另外再要一件正常府衣对比一下,看是否一致,顺嘴问一句府衣是从何处订制。”
“疑点三,再查一下许府家仆,询问一下这几天有没有可疑的人混入。”
说完这些,高台之上的人发出了均匀细长的呼吸声。
俨然是睡着了。
陈檀收了笔,和两个衙役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叫醒尉迟大人。
三个人就这么犹犹豫豫的生生的推搡了一刻钟。
“大人!大人!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洪亮的声音传入公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司昀进来以后就看到了陈檀朝着他噤声的动作,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尉迟凌淡淡的睁开眼,坐起身开始不停的揉搓着眼窝,安静的看了过去,眼里依旧没有波澜:“嗯?”
司昀没察觉众人朝他翻白眼的异样气氛,兴奋的跑到案台前,狭长的眼里都是光芒:“我遇见了你的夫人!”
听到夫人,尉迟凌揉搓的手一顿,随后才继续揉搓起来。
“我在驿站看到尉迟夫人在寄托信件和物品,说是去边关。”
“原本以为尉迟夫人武力高强,该是个凶狠面貌,没成想是那般的清丽明亮,和我小时候看的江湖画本里的女侠似的!”
“我说尉迟大人,有此美眷你竟数日不归家,真的令人谴责。”
陈檀和另外两个衙役已经开始替司昀捏把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直来直去,口无遮拦而没有丢乌纱帽的呢?
“县丞最重要的要知道为什么而做,该做什么事,如果司昀大人这么喜欢打听些别人的家事,那不如去探听一下许家多出来的府衣是何人所为可好?”尉迟凌望着司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陈檀扶额拉走了他:“司昀大人,大人为了案情已经奔波熬了数日,你现在说他家眷的事,不是正往刀口上撞吗?”
司昀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委屈的望了眼高堂之上的人:“大人,我就是说一下新奇的事而已……”
尉迟凌冷酷摆了摆手:“天黑之时,我要结果。”
“啊……时间来不及啊……”司昀苦着脸。
“落日之时。”尉迟凌抬头瞥了他一眼,锐利的目光让他感到心头一梗。
司昀:“我马上去!”然后一溜烟的没有影了。
看着被惩罚的县丞,怕被迁怒的三人脸色瞬间煞白,温度似乎也下降到了冰点。
陈檀忐忑的望向尉迟凌,却不小心撞上了他投过来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双浅色的琉璃瞳眸里,淡淡的无奈笑意,这抹笑意一闪而逝,陈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内心挣扎交错。最后还是大着胆子道: “大人,属下觉得,你还是去后台歇晌吧,要不然你撑不住了,对谁都不好。”
尉迟凌点了点头。
陈檀急忙卷好卷宗,快步上前,棒尉迟凌拿起乌纱帽。
他不敢去搀扶身边的人,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从衙堂后门穿出,三月的苏州已经开始潮热,风里参杂着一丝微凉。
屋外比潮湿阴冷的屋内要舒服的多。
“帮我取一床被子。”
陈檀得令,望内阁走去,那里是尉迟凌休息的地方。
等他急匆匆拿着被子出来的时候,院子里一身青衣官服的人,已经躺在摇椅上发出了绵长的呼吸。
温暖的春光照在他如玉的脸上,身上,陈檀暗叹一声美乎近妖,便又悄悄的给他盖好了厚被子。
男主终于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暗坊斗鸡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