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6.

那句诗是怎么念的?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福气薄,守不住。

美梦一下子就碎了。

裴江白死了。

7.

“他是怎么死的?”

“……我记不起来。”

/

温盈茫然坐着,不动也不想,这种状态持续很久了,有时候一宿就能这样挨过去。

思念一个人是如此难捱,睁眼闭眼全都是他,而不去想他更是件绝无可能的事,除非她不再呼吸。

可是有些事她怎么也记不起来。

她不记得裴江白是怎么死的了。她甚至不记得他从衰弱到死这个过程中的模样。

这让她很不安,忍不住用脑袋一下下碰着床柱。

头顶围帐如烟似雾,一下一下,扫荡在她脸上。很柔,就像他的呼吸。

江白从前很喜欢这纱帘。

她也很喜欢。

江白……

她期盼能想起些什么,只好用力的撞开它。

琴妈说江白是得了病,跟裴老爷一模一样的病,来得凶,从发病到一病不起只用了短短几天。

可是怎么会呢。

她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那么清楚,可唯独他离开的样子,她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

琴妈说她是伤心过度也操劳过度。

想不起来。

该死的,为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

有谁突然撞开门,一边把她紧紧抓住,一边质问她:“你在做什么!你疯了么!”

这声音……是江白、江白回来了。

他一定是不忍心了。

温盈着急去缠住他,叫他的名字,生怕他又一次从自己身边消失,她的两条手臂如同藤蔓一般绞的紧紧的,这般亲密无间,可是江白却想将她扯开:

“你疯了么温盈?松手!”

她心里一空。

不对不对,江白不会对她这样凶,而且他闻起来也不对,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很陌生。

温盈呆呆的看着上方的脸,这张她深爱之人的脸,但是对着她的神情是那么不耐,那种不耐烦的神色惊醒了她。

温盈一把推开他。

他是裴江岸。

这才想起来,是她为了裴家一封书信叫来了裴江岸,现在裴江岸回来了。

他到底还念着兄弟之情。

白天的时候她们吵了一架,因为她记不起来江白的死因,还逼迫他学着江白的样子做事。

裴江岸被她推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即眼里的不耐收了收,转而化为一种冷漠:“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想要去见他了么。”

她不太明白他的话。

这时候头很疼,越发疼得厉害,伴随湿漉漉的东西流下来,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抬手一摸,红色的,血。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问,但又不想看到那张脸上不耐烦的神情,也有点累,渗透骨子里的疲惫,压着她昏昏欲睡。

只好呆在那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江岸问。

她摇摇头。

“你还想怎么样?”他又问。

温盈不想听到他用那样的音色说那样冷漠的话,也畏惧看到他那张神情厌烦的脸。所以只好低头沉默。

裴江岸掉头就走,门开了又合上,温盈坐在黑暗里,仍旧不想动一下。

她觉得自己像一块石头,或许下一次谁推开门的时候就会发现她变成了一块石头。

然而门那么快就再次被推开了。

她茫然的看到裴江岸的脸。

阴沉的脸,很不开心。

可是像啊,真的像啊,为了扮演裴江白,他没有再穿什么西装皮鞋,他穿着裴江白最常穿的那件墨色长袍。所以温盈忍不住一直望着他,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急急忙忙的擦掉,唯恐惹怒了他,更怕看不清他。

裴江岸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卷起袖子用棉签蘸着药水来擦她的头,她被刺激的抖了一下,却不敢躲。

因为他为她疗伤的样子很熟悉。

似乎这样惹得裴江岸笑了一声,他对着她的额头说:“记不记得你以前很讨厌我?”

温盈很不愿意听他说这些。

明明看起来那么相似,可只要他一开口,就会打破她心中的幻想,所以她期望他保持沉默。

“别这样看着我。”裴江岸又说。

棉签压重了一点,温盈疼得叫了一声,眼泪也被迫落下来。

“你很懂得拿捏人,是么?”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充满对她的厌烦。

温盈知道他讨厌自己,这个人骄傲肆意惯了,哪里肯被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束缚呢。

就像她也讨厌他身上所有和裴江白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在她丈夫口中断骨连筋的亲兄弟。

讨厌里又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渴望,似乎在她丈夫死了以后,能代表跟他更多联系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他。

因为这张脸,这身血脉。使得裴江岸穿着这身衣服在那里一站,活脱脱就是故人归来。

“笑什么?”裴江岸皱着眉:“你难道是真疯了么?”

“我好像还没有说谢谢。”温盈的眼泪还在掉,嘴角却上扬起来,她看着这个人,这张和丈夫一模一样的脸。

即便裴江岸丢掉那身西洋装扮,她也很容易分清他们,不仅是性格。

关键是他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丈夫看妻子的眼神总归是和小叔子看嫂子不同的。

可她希望更像一点儿。她心里是如此渴盼他像他,甚至不是为了守住裴家——她太需要那道温润的影子那双宽厚的手,否则她如何能继续走下去?

她太需要裴江白了。

“我还没有说谢谢呢。”

反手抹开脸上的泪,女人忽然绽出个更为柔艳的笑:“你能回来太好了。你救了我的命。”

这么多天以来,头一回见她笑了。

裴江岸看了她一眼,一怔,以至于女人靠过来的时候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她那张因破碎而更加动人的脸轻轻贴在他的手臂上,隔着衣服,他感觉到了柔软。

“以后别喷洋香水了。”

“什么?”他下意识问。

“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温盈轻轻说:“你哥哥就从来不用那些。”

裴江岸愣了片刻,几乎是气笑的:“你就这么想让我跟他完全一样,彻底取代他,做你的丈夫么?”

“是啊。”

出乎意料,她听了却不否认,也不羞怒,甚至是用那种饱含期望的眼神在看他,那种男人几乎无法拒绝的眼神:

“我想要裴江白。我太想他了。”

靠的近,她身上的味道飘过来,有点像桂花,隐隐约约的,又带了点香瓜的甜。

很好闻。

裴江岸冷不防被她拉住了手。

冰似的凉。瓷似的滑。云朵的软。

他又是一怔。随即清醒过来。

“你真是疯了。”

甩开她的手,一推,女人撞到柜门上发出闷响。

他下意识看她,她木偶似的低着头不动,让他心情更加焦躁。

“我留下来只是为了弄清他是怎么死的。”裴江岸冷淡的道:“等我弄清楚了就走,至于你,是死是活,都随你的便。”

8.

那女人是个神经病。

回到书房,裴江岸烦躁至极的拧开桌上的台灯。

这几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查到有用的消息,是他离开的太久,对这里很不熟悉,偌大的宅府,那些和宅子一样阴沉沉的下人,沉默寡言的冯叔,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小姐的琴妈,似乎每个人都有秘密。

甚至于温盈。他脑子里再次闪过那张泪水盈盈的笑脸,还有带伤的额头。

那女人行径愈发诡异,性情也实在古怪多变,许是受了太多刺激。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和裴江白的死有没有关系。

裴江岸叹了口气,想抽根烟,摸了半天才想起来,温盈说裴江白不抽烟,所以那些鬼一样的下人们就把他带回来的烟全部都收走了。

这些人倒是很听她的话。

温盈,他在纸上圈出这个名字。

这次回来,她早不再是那个眼睛里有倔气的青涩女学生,而是个切切实实的女人,她很美,从头发丝到脚尖都美得让人忘乎所以。

的确忘乎所以,裴江白不正是忘乎所以的娶了她么。

三年前那张漂洋过海的婚贴就足够令他发笑了。

笑裴江白骨子里的道貌岸然。

九岁的差距,那丫头从十三岁起便同他朝夕相伴了,他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将她这样自然而然的从妹妹转成了妻子。

不幸对男人而言,爱欲一体,他们永远分不清也不耐烦区分爱和欲,因此总能被青春娇嫩的肉/体吸引。

手指一转,裴江岸把钢笔丢到一边。

他自诩进步,对他哥看上小姑娘的事当然是鄙夷的,作为同胞兄弟他回家一趟就看明白了,而同为男人他更是心知肚明。

三年前他就知道了。他在葬礼上一眼就望见那女孩,十七岁的年纪,面容体态无一不美,哭起来更是动人,袅袅依依一段烟气笼着,梦里托生的景。

一个极难得的美人。

这使得周围那些目光有意无意,总会落到她身上去,他那亲兄弟也是。尽管极力克制着。

多么令人发笑。

他那时候就对着裴江白挑明了这一点:“你看那丫头的眼神不一般。”

可是裴江白不愿承认,顾左言他,还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他很是不屑对方装模作样的姿态。

因此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一母同胞,却总是落得那个样子。

那时候他意兴阑珊,去逛园子,就再次碰上那个小姑娘,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白衣白裤白袜,乌云似的黑发,就和园子里的景一般秀雅。

也不知道是出于个什么样的心情,莫约是无聊,莫约是好奇,又或许是那么一丁点的不忍,他朝她搭了话。

她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就故意逼她区分开来。

当年她可比现在有趣的多,气性大,说两句话就不高兴了,不好对他发火,满脸不耐烦的应付他,那样子很有趣。裴江岸自然注意得到,这小姑娘听到他提起他哥时的神情。

“好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他意料之中的看见她如花一般艳红的面颊,那时候就觉得可悲,到底是关在家里养大的姑娘,见的太少,才会这样稀里糊涂的去爱一个人。

但这都跟他没关系。

这家人想要什么就会不择手段的得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就是为了不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早早的避去海外。逃也似的。

本以为和这个家的关联到此为止,自此后了无牵挂,却不曾想三年以后,他竟然再一次回来了。

因为裴江白死了。

而那个以信件请求他回来的人是他的小嫂嫂。

他如何也不认为裴江白是病死的,他们之间时有联系,最近的一封信是半个月前,虽然只是列行简单的问好,可裴江白从未提起他染病的事。

所以这怎么可能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病死了?

他回来见到的头一个人就是温盈。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游魂儿似的,依旧的从头到脚一层不染。

“裴江白呢?”他顾不上别的,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的问:“他人呢?”

成了寡妇的年轻女人不说话,眼里流露一种哀绝。

裴江岸又急又疑,语气中不由带着怒火:“我在问你话,裴江白呢?”

女人定定看着他,看得很仔细,像是在用眼睛一点点描摹他的轮廓,这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她突然笑了,没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古怪:“裴江白,你不就是么?”

“你说什么?”裴江岸先头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接着,又觉得这女人多半伤心疯了,急躁中不由生出一点悲悯。

可是温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神色语调极为冷静:“从今天起,你就是裴江白了。我需要你来稳住裴家。如果你不肯,那也很好,我一点都不会怪你。你可以离开,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找我的丈夫了。”

裴江岸想,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疯了。

他沉默的坐在书桌前,这个位置在过去他也坐过,这个台灯是出国后他寄回来的,算这个房间里最年轻的家具。

老房子年头久了,每到夜深人静的夜晚,总会有一些特别的声音。

风卷着房顶的瓦片和老旧的木窗,呜咽或尖啸,又或者是咀嚼的声音。

他听的恶心。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大约都不能正常。不知道裴江白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然闻见一股香气。很淡。但静的时候就会捎上来。他找,发现是自己手上的。

他碰过她的头发,额头还有手。没准是哪里沾上的。

冰冷的甜香。

9.

他直觉裴江白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故意扮作裴江白的样子,只想引得那凶手露出破绽来。

也因此不得不和温盈有太多相处的时刻。

裴江白性子内敛,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对什么人都温润有礼,裴江岸则肆意骄傲得多,看谁都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因此待人接物的时候,她都会陪在身边。

“你要多笑笑。他总是笑着的。”

她一遍遍纠正:“不对,不是这样笑的,你放松些。”

裴江岸很不习惯。

戒掉烟,换掉衣服,吃的用的全都变了模样。

远不止如此。

不单单是去模仿另一个人去接触以往最厌烦的事,还有温盈。

天知道裴江白为什么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因此有了借口,现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他面前晃着。

他最无法忍受的是,每每贴近时,温盈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真的就是她的丈夫似的。

真是疯了。

他越发搞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是死了男人寂寞了,所以来勾引小叔子。

一次,他终于不想再忍受,打翻了她送来的茶点。

陶瓷的器具碎了一地,他在她脸上看到了错愕和苦楚,她看着地面没有看他,然后就蹲下去捡那些碎片。

锋利的瓷片刺破她的手指。

裴江岸看见了艳红的血。

她是故意的。

可是温盈动作不停,于是血越久越多。淅淅沥沥的在地上汇成一滩。

那股血的气味越来越重。

终于,裴江岸猛的把她拉了起来。

扒开她血淋淋的手,丢掉那些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瓷片。

他看着她,那样一张惨白的脸,似乎血都流尽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冷冷的问她,而她魂不守舍,默不作声。

像个游魂。

像他回来当天所见到的那副样子。

这个该死的女人。

这个疯掉的女人。

“江白。”他又听见她说。

“江白。”

他看着她的样子,心情有些怪。

又想起回来第一天她对他说的:如果你不肯,那也很好,我一点都不会怪你。你可以离开,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找我的丈夫了。

她那么爱裴江白,不惜在他死后寻找一个影子,不惜对这个影子百般引诱。

那么,她是为了求生才这样做么?

裴江岸不愿意去思考这些。

他把温盈交给了琴妈,在琴妈埋怨责难的眼神中匆匆离去。

这女人似乎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再见到他时,竟然又恢复了那种温情脉脉的样子。

裴江岸也不再是当初的那种态度,毕竟,他也确实需要她。

温盈对付这些惹人烦心的人和事很熟练,待人接物,笑着打着话眼,生意上的事裴江白必然是细细教过她。

她穿着绣白牡丹的旗袍游刃有余的笑着,皮肤莹润的如同泛着一层光晕,美得勾魂摄魄。

只是太纤薄,玉片似的。

故而越发惹人生怜。

不错,他心里对她慢慢有了怜惜,尤其在她因他的刻意拒绝,无法从他身上找寻某个影子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也许是从那天她握着瓷片呆呆的念着裴江白的名字开始,他的目光开始越发长久的停留在这个痴情的女人,美丽的女人,泪光盈盈面露哀求的女人身上。

为这个女人而动摇。

他忍不住动摇,因为向往那女人对他孪生兄长的爱情,因为无法否认那样动人的美貌。

动摇。动摇。

男人是视觉性动物,是未进化的蠢兽,他因此难免的由起初的不耐烦一点点转变了味道。

又一次,为了生意上的事而赴宴的时候,裴江岸配合的扶着她下车,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逗留片刻。他知道那里一定又留下了她的味道。

他的手掌发热,掌心出汗。

温盈抬眼看他,眼睛里满是令他难堪的关切:“你很热么?”

他避开她的注视:“没有。”

然后等她挽住自己的臂弯。

那些人赞她们伉俪情深,她就笑,头轻轻靠过来,在他的肩膀上那么微微一碰。

他闻到她头发丝里的香气。冷淡的甜。

“这么做有意义么?”无人在意时他低头凑在她耳边,极亲昵似的姿态。

她便红了脸:“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又这样。”随即轻推开了他。

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反应,看着那张绯红娇艳的脸,裴江岸心里一动。

而后微涩。

那些人说的不假,她与裴江白还真是伉俪情深。

微涩于是转为恼怒。

仿佛鬼迷心窍,他伸手攥住她的手。

而后再不松开。

她当真喜欢裴江白么?

可她毫不掩饰的引诱也是真,无数次贴近时的那些香气也是真。

她在他身上寻着慰藉。

时间久了,他恍惚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裴江白,那个被困在这宅子里困到死的裴江白。

而温盈是他的妻子。

裴江岸。裴江白。裴江岸。裴江白。裴江岸。裴江白。温盈。

他仍旧一无所获。

却几乎要被逼疯了。

又一次,她端着茶点走进书房,弯腰凑过来,好奇一般的看他在做什么。

她的发丝微微扫过来,还有她细白脖颈,她身上的味道,桂花与甜瓜的香。

他握着书,看着她轻轻问:“你以为我是谁?”

“裴江白。”她笑着回应:“是我的丈夫。”

没有裴江白她活不成的。

她快死啦,这个伤心过头的寡妇只存着一点求生念头,所以裴江岸怎样她无暇顾及。

裴江岸是无关紧要的。

她只要裴江白。

“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他问。

女人愣了下,显然她从未想过,因为她从不在乎。

可是片刻后她笑着说:“我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

裴江岸也笑起来,怎会忘了,她在这种地方长大,汲取这方土壤的养分,本就是一朵有毒的花。

于是他将书丢了,不仅仅是手上这一本,桌上书都被他扫下去,哗啦啦落了一地。取而代之是她。

这个眉眼弯弯的女人一点也不怕,甚至随着他的举动抱住了他的脖子,望着他笑,极为期盼,极为鼓励似的。

“喂我吃点心。”他说。

于是她纤细的手指便捏起了糕点送进他嘴边,他咬住糕点,一口一口,一边吃一边看着她,看着她艳红的面颊,然后含住了她的手指。

很甜,糕点很甜,她的手指很甜,她手上混杂了糕点和那股甜瓜似的香。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惊讶,有期盼,也有一些哀愁,一些茫然。还有别的东西在她眼睛里,眉目里若隐若现。

裴江岸更饿了。

因为察觉到了她的兴奋。

温盈的手指在颤抖,她看着他,那眼神飘忽又迷离,当他的唇舌小心又不那么小心的擦过她的掌心,很明显的,她浑身一震。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桌岸很凉,她很快就缩进他怀里,像是哀求他给予一点温暖。她不抗拒,她很温顺。裴江白很想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说她深爱着裴江白么?

也许。毕竟她一直活在梦里,梦里她永远扮演以为妻子。

那么他呢?他一直都清醒着,裴江白会有他此刻这般的感受么?想来不会,她是如此爱他。

她不爱他,也根本不是把他当做裴江白,甚至没把他看作人。

她只是稀罕着这张脸。

就像现在,哪怕到了现在,她也在迷乱中细细摸着他的耳朵,痴迷的看着,裴江岸知道她是在看那里的胎记,孪生兄弟一模一样的胎记。

于是死水开始沸腾。

那些他不愿意诉说的嫉妒和渴望,在极端中冲撞起来。

“江白、江白……”因为他的毫无保留,她很快语不成声,却仍在固执的念那个名字。

她确实是个固执的有些变态的女人。

可巧他也是。

她在他身上寻找裴江白,他偏不让她如愿,他没有裴江白的温柔体贴,被她叫恼了,便不留情,剖她的人,还要剖她的心:“认错人了,嫂嫂,我是裴江岸。”

我是裴江岸。

他要她彻彻底底记住。

“你用他的名字来叫我,他会高兴么?”他故意搅碎她的美梦,不留情面,惹得她尖叫,撕咬,彻彻底底的疯了。

“裴江白见过你这样么?”

她哭喊,奋力摇头,眼里总算被逼出来些不同的情绪,一些她不会在她丈夫面前展露的情绪。

裴江岸被扇了一巴掌,很脆亮,接着又是一巴掌。

不管是巴掌还是牙齿他都照单全收,他会以牙还牙,重重吮她,直吮出血汁儿来,笑着问她:“嫂嫂,你怎么能认错了自己的丈夫?”

血撞眼,难抵他满腔怒火。

她手心的味道,她眼泪的味道,她血液的味道……全部都属于他了。

恨也好,惧也罢,只要是对他。他想要她看着他,也许从三年前他就这么想。谁知道呢。

温盈一点点被卸掉了力气。

直到他终于满意了。

她虚弱的求饶:“江白……江白,你救救我……”

却还是叫错了名字。

肆意之后,裴江岸竟开始怜悯她的年轻和痴绝,低头想吻她额头,想告诉她何必对那一个人死心塌地。

却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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