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郡主，这……”
“孟大人不必忧心。待唐神医诊断出结果，我们报之六王爷，请王爷定夺便是。意图害我东玄百姓者，定诛之。”是乐道。
陆今觉抿了抿薄唇，未发一言，算是认可了是乐说的话。
“郡主说得极是。”
距离疫病区尚有百米，便听得帐篷里头传来的阵阵哀嚎声，生不如死，痛苦至极。
除此之外，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直冲鼻腔，连布巾都挡不住的恶臭，众人一时不适应，纷纷皱眉，放轻了呼吸。
“疫区凶险，郡主金尊玉贵，不可以身涉险，不妨先去驿站歇息。若有结果，微臣必第一时间告知。”陆今觉无甚感情道。
自家夫君眸中暗含的关切，是乐自然捕捉到了，然她才不会放下他。
“皇上既封我为郡主，大事当前，我又如何能缩在后头。况且，方才孟大人也说，青壮年男子容易染病，我们女子反而安全。退一步讲，纵使我不幸染上，我也绝对相信药王谷神医的医术。”
“郡主……”
陆今觉还想再劝，是乐不容妥协道：“好了都督，时间紧迫，请吧。”
陆今觉冷着脸，早就知道她不会听话，还能如何，夫人的话便是圣旨。
他倒不是忧心是乐中毒，而是中了火荆毒者，浑身似火焚般痛苦，且长满脓疮，更别提失禁、口吐白沫这些病症了，自家夫人见了大抵是会恶心、做噩梦的。
“呵……都督夫人果真是京城贵女表率，置百姓安危于首位，在下佩服。”唐晏适时地拍马屁，继续道，“郡主离远些看着便可，小小疫病，不足为惧。”
言罢，唐晏带着药王谷弟子走在前头，快步走至病患营帐。
每一个营帐皆躺满了病患，病重者躺在担架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嘴里嚷着“着火了……好烫……好疼……”，双手拼尽全力撕扯衣襟，露出的皮肤上长满了流着血水的脓疮，瞧着便是惊心触目、令人汗毛竖起。
饶是是乐和露珠早有了心理准备，见到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的病患，依然骇得不行，然后觉得痛心，对萧氏和元仲越发憎恶。
于他们而言，权势远比百姓的命更重要。
唐晏神色肃穆，快步走至一患者担架边，蹲下身。
然这名本陷入昏迷的患者突然睁眼，癫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企图缓解身上烈火烤炙般的痛楚。
患者满是脓包的手紧紧扯住唐晏衣袖，呢喃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唐晏按住他，右手迅如闪电，银针快速落于几处大穴。
方才还狂躁不已的病患，竟闭上眼沉睡过去，呼吸平缓、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孟望清站在陆今觉身后，虽未发一言，但眸中却满是震惊，百闻不如一见，这药王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众弟子听令，用五成内力将银针扎于曲池、后溪及内庭三穴，稳住病患心绪。”
唐晏对着药王谷十名弟子道。
“是！”众人应答。
而后，唐晏凝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替病患把脉，边查看边沉浸般地自言自语道：“气逆、五心烦热、君相二火，眼凸泛白、唇舌黑紫、脖颈双侧肿大有肉瘤，死血发乌、脓疮青黄……”
唐晏表述这些，其实是说给陆今觉听的。碍于身份，陆今觉不能暴露，只能通过唐晏的描述，确认滨州疫病的根源就是火荆毒。
唐晏取了病患的指尖血和脓疮液，装于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中。
做完这一切，收针起身。
“如何？”陆今觉问道。
“看来我说得没错，滨州百姓并非得了疫病，而是中了下作的毒。我先开些清热活血的方子，以缓解病患的苦痛。待我验出毒药成分，再制解药，彻底根除。”
“唔，劳烦。”
“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害我滨州百姓啊……我愧对朝廷对我的信任啊……”孟望清痛心疾首、眼含老泪。
“孟大人莫惊慌，此毒虽恶，但只要给我两个时辰，我必能制出解药。”唐晏凝眉道。
“神医妙手回春，老朽敬佩，万谢万谢！”孟望清道。
“孟大人客气了。”
午时，陆今觉去巡视了，是乐呆在驿站休息。
“夫人，你觉得那个孟知府瞧着如何？我看他长得老实本分的，为了萧氏，竟舍得毒害自家百姓，当真是枉为父母官！”露珠憋了一肚子气，继续道，“这戏演得也好，装模作样、装傻充愣的，还挺像回事儿！”
是乐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好露珠莫气坏了，喝些药茶，暖暖身子。”
“这人嘛，无非求个伯乐、待遇明主。据说，孟望清是个大孝子，又只得一个儿子，在这苦寒之地为官，他也不求平步青云、大富大贵，只求家室安稳。他以为自己追随的东玄帝能满足自己这一点小小的需求，然老母亲重病需要珍贵药材的时候，东玄帝未及时施以援手，幼儿受了风寒高热不退急需良医的时候，东玄帝未给回应。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萧氏出现了……”
是乐说得轻缓，娓娓道来。
“哦！这个孟知府竟又是萧氏的人？！”露珠恍然大悟，“那……六王爷抢了十王爷的好事前来，岂不是危险重重？那我们需得离六王爷远些，莫被他连累了。”
是乐哭笑不得，这如何躲得掉。
这时，守在外头的玉玖敲了敲门，得到答复后，推开了门。
“玉玖，何事？”是乐问道。
“禀夫人，有名公公求见您，说是有要事商讨。”玉玖恭敬道。
玉玖能进来递话，定是验证了公公身份的。
是乐冲玉玖使了眼色，而后摆起威严，于桌边坐下，冷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
露珠亦站至是乐身后，替她倒茶捏肩。
一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弓着身子进来，拂袖行礼道：“奴才富贵给郡主请安。”
是乐抿了口茶水，用帕子沾了沾唇边水渍，慢条斯理。
“富贵公公免礼。这位公公面生得紧，不知有何事找本郡主？”
富贵微直起身，细长的眼睛左右瞧了瞧，意味深长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乐笑不及眼，这公公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玉玖，你去门外守着吧。”
“是，夫人。”
玉玖告退，带上房门。
“至于露珠，是本郡主的心腹，公公有何要事，但说无妨。不过，公公应当知晓，本郡主做不得主，急事要事你得去禀告六王爷和陆都督。”
“呵……奴才要找得人就是郡主您。”富贵抬头看着是乐，有些许得意道，“奴才是萧贵妃娘娘派来的。”
是乐微微蹙眉，未立即回话，只深深望进他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