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我答应了你,只是,还想多问一句,你日后如何光明正大的,那么巧合的,越过与我交易的事实而救他?”唐欲问。

他猜李晚茹不会那么鲁莽,直接把实话告诉江凌,借此卖了皇上。

李晚茹一笑,这事儿唐欲看得明白,她也不再装着,道:“大人聪慧,都替我考虑问题了,我自有我的办法,到时,还请唐大人配合一二。”

这不就是合作吗?

唐欲瞥她一眼。

李晚茹看着唐欲,知道唐欲这么看着她的原因。

她一口咬定是交易,应是为日后与他撇清关系做打算,毕竟交易之罪用个不起眼的东西糊弄过去就行,要是合作这罪可就大了。

可唐欲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只淡淡一笑,喝了口酒,视线看向门外,话却是对着兵卫说的,“出发!”

食饱喝足,一行人踏上了回扬州的路。

唐欲被范现追捕了那么久,此次这么着急来荆州一是为了躲避追捕,二是有事要办。

事情办完了,本意在想如何回去替复思报仇,正发愁之时,李晚茹竟主动提出交易,他是南越人,要替复思平反报仇,手段不可太生硬以免被扣上不必要的帽子引起一些棘手的麻烦,李晚茹所言并非无道理。

只是,这范现身为一方长史却草菅人命,杀的竟然还是南越人,青云桥又塌了,这事要是闹大了,必定在唐国掀起一片风浪。

作为敌国当然不想唐国太过安稳了。他可以在替复思平反的路上顺带看看戏。

***

荆州地处偏南,冬日还是一片幽绿,旷古的风拂面而来,林间沙沙作响,李晚茹依旧戴着惟帽,腰间多了块玉石,骑在马背上,与唐欲并肩而行。迟月跟在李晚茹身后。

走了好半天,李晚茹问:“青云桥地处偏僻,出了事,怕是早已被范长史围了起来,而江大人作为刺史上京也是为了向先皇禀告此事,江大人既然能离京,就说明先皇还是信任他的,你把江大人究竟藏在哪儿了,竟然藏了那么久?”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他了。”唐欲偏过头扫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目视前方,“那地方我们去看过,的确已经被围起来了,密不透风,你说要助我,如何相助?”

“咱先去瞧瞧青云桥吧。”李晚茹道,“远处看看,然后顺着河道一直走。”

“郡主是想在河道里找线索?”

“青云桥已坍塌,如果是技术问题,就该找工部,如果是所筑砖石木材之失,还是得找工部,我们先去弄清楚真正的坍塌原因吧。”李晚茹道。

无论是前几日的泰然自若,拆穿目的时应对他说辞的井井有条,还是与他谈判时的勇气,还是今日分析事情时的一针见血,唐欲都觉得李晚茹绝不像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

唐欲也敬佩她的气度和才华,偏头睨着她,道:“郡主真是聪慧,郡王不让你参与朝政可惜了。”

“唐大人说笑了,我一介女子怎能参与朝廷纷争。”李晚茹笑了笑。

“只怕这次回去,朝廷纷争是躲不开了。”唐欲道,“郡主。”

李晚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的视线缓缓从唐欲身上挪开,目视前方,不由得捏紧了缰绳。

唐欲这话的确没说错。

要助皇后,就必须要参与进去,她怕是往后都没好日子过,稍不留心,定会命丧黄泉。

只是,先办好眼下之事吧。

“唐大人说得是,只是我命不在我之手啊。”李晚茹道。

唐欲沉默着,身在官场很多时候,命就是不在自己手里,旁人若是嫉妒你点什么,使了个绊子,没注意掉进去了,那可是万劫不复。

再未多言,唐欲、李晚茹等人纵马疾驰。过了白天,又到黑夜,以此循环往复,穿梭在林间,平原、山地、沟壑。南方的每一个地方都似曾相识,每一个都不像天水的冬日那样萧条。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总算在入夜后到达了扬州。

一部分人留在了客栈,李晚茹、唐欲、迟月三人穿着黑衣,戴着面巾,谨慎地前往青云桥。

天边繁星低垂,朗月当头持续高升,越过黑山,为数不多的漂亮光芒映照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李晚茹一眼望过去,地面扎着的牌上用红色的墨水赫赫写着管家修建,禁止入内八个大字!

河边上,驻扎着诸多帐篷,每顶帐篷前燃着火堆,火堆前站着拥挤着一大批江宁府的人。

他们层层叠叠,最外面那一层黑压压的人,将身后的地方围了起来,沿着河道驻扎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铁网,最里面那一层面对着湍急的河流。

视线往上,两山之间的崖壁上,分别横着一部分断裂的砖石,断口长长短短,极其不平整。

横河而过的,作为青云桥桥面的支撑和排水口破得破,毁得毁,整个一看过去,就像一块饼被啃了似的。

最外围的好几个人开始打呵欠。

彼时快接近子时,据李晚茹猜测,按照军营的规矩来说来推测的话,江宁府衙中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人轮班值守。

她轻轻拨开挡了一半视线的叶子,视线立即变得更加开阔,只见,两名穿着官服的人自左边的河道走了过来。

左边一人衣着肃穆,戴着高帽,一看就是朝服,他过来的时候,视线瞥着地上,步履不停来到一人面前,沉声问:“怎么工部的砖石还没送来?速速派人去催!”

“他就是范现。”唐欲极小声地对李晚茹说。

李晚茹看了他一眼,了然,接着沉默着去看对面。

只听,被问话的那人,拱手道:“回长史,工部说,早些送来的砖石已经足够筑桥,不仅如此还能多出来一些,先皇故去,新皇登基也没提起过这事,这桥怕是要黄,所以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不再送了。”

“先皇刚刚故去的时候,我去寻他们,他们还不是这么说的,说是再等等再等等,让我等到现在告诉我不送了,”范现气愤,说着说着瞬间明白了,“还是已经成新皇的人了!”

李晚茹一怔。

范现找复思为替罪羊躲过此事,怎还会对青云桥一事如此上心?上赶着找罪?

李晚茹决定再听一听。

范现静默了片刻,月光下,他垂在一侧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的程度,看出来他真的很生气,似乎是气到了极点。

胸膛起伏不定,像是在克制火气,过了会儿,深呼吸一口,还是气不过,拂袖,手指天,齿间发出的每一个都裹足了浓浓火焰,“简直无道!先皇故去难道就可以扔下这工程吗??!山中百姓如何生活?!千万学子如何金榜题名?!”

质问感动山林,江宁府所有人闻之变色,惊恐万分。

他却不知怕,依旧愤恨:“这复思冲毁了青云桥,实属可恨,你等可看护好了,莫要再让此桥出什么岔子!”又转过头对旁边一人说道,“还有江宁府衙!迟迟不见江大人踪迹,速速去查!”

青云桥已出过一次大祸,如若再出一次,不说总有一日,新皇碍于文武百官、扬州百姓之故顾及先皇旨意会把这些人怎么样,就是范长史也会治他们的罪。

范现与江凌脾气如出一辙,刚正不阿,哪怕是皇帝犯错他也照样敢指着鼻子骂!

故此,江宁府众人皆拱手应道:“是!”

黑压压的山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鸟鸣,乌鹊振翅,飞在月下,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范现临走时撂下一句“亲自去一趟工部!”便带着江宁府衙的几人离开了。

几人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剩下的人中,闲言碎语起来。

“官场中人,谁不知道新皇与先皇不合,她登基这么久也没管过这破桥,真要有一天想起来,估计也不会管了。”

“谁说得准,老老实实干活吧,小心说错话,掉了脑袋。”

“范长史这要去找工部?”

“工部不都说了,没有皇上旨意,不可能再送砖石了,长史还去……这能成功吗?”

几人讲罢自觉无趣,想活着就得听话,故皆散去,各尽其责去了。

李晚茹把叶子归位,轻轻地远离是非之地,来到树林深处,拉下遮面的黑巾,对唐欲道:“这事儿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范现对这事这么上心,所言所行皆不像会草菅人命之人,复思应当不是他的替罪羊。”

唐欲的眸子在寒夜中,冰一样的寒冷,问:“郡主是想说,是你唐国朝廷之争,拿我复思做推动棋子?”

凭范现的脾气,定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想害范现。范现刚好领命负责青云桥一事,要想害他,在青云桥上面做手脚就够了。

青云桥是先皇下令,动手脚当然要找一个替罪羊了——这只替罪羊的身份应当也不是普通人,能参与青云桥之事。

这羊应当是找好了,只是好巧不巧,偏偏那日下雨,让范现寻到了复思。

众人不知复思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死一个平民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唐欲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复思是他亲弟弟,李晚茹顿了顿,身为唐国人自觉有愧,说了实情,道:“我不瞒大人,朝廷纷争确是有,复思之死,你若是想报,我自当不知道。”

唐欲的脸依旧很臭。

迟月幽幽瞥了眼李晚茹,问:“郡主这怕是不合适吧,你助敌国?”

“我没有助敌国。”李晚茹在月下转过了身,看着迟月。

“?”迟月依旧蒙着面,佩着剑,朝她歪头挑眉。

“能用这等伎俩迫害为民为国的重臣,能是什么好人,他弄塌了青云桥,拖累了多少百姓,此人乃是我唐国蛀虫!”李晚茹道,“杀了也不可惜!”

迟月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默默站在了一边。

月光愈发明亮清冷,林间的绿叶被照得反光,四周万籁俱寂,李晚茹一张精巧的脸,因为这份安静与月光而显得有些与世无争。

“我们再往前走走,走远一些,人累了总会有大意的时候。”但她却转过身对迟月道:“迟月,你趁他们换人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入河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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