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太阳渐渐高升,外头的雪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宫道内响起了锣鼓的声音,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正在沿着宫道往陈灵儿的住所赶。

为首的冷顾思骑着马,着一身红袍,腰背即使在马上也挺得直,眉眼如锋利的剑,纵使迎着风雪也面不改色。

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将领之风。身后的迎亲队伍大多为兵,以至于面不见喜色,给人一种肃穆之感。

李晚茹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灵儿公主房中,婚房内被红烛烘得有些闷热,她吩咐婢女推开一隙窗,寒风裹挟着湿气吹进来,灭了窗台的烛火。

恰在此时,迎亲的队伍进到了院子,一群不明真相的公主皇子围在门口堵门,热闹的人语似要掀翻了屋顶。

李晚茹却忧心忡忡,等到晚上冷顾思见到盖头下的人竟是自己会作何感想,是惊喜她没有流放还是……

她不太敢往深了想。

忽地“吱呀”一声清脆的响声,纷沓的脚步声热闹的笑声和人语,统统放大,进入房中。屋内瞬间吵闹起来,李晚茹感觉有人在渐渐靠近自己。

她的心跳倏地加速了,盖头下,她瞧见一双黑色的紧身皮靴停在了身前。

隔着红盖头往上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再上些便是一张她思念多日的脸。

只是这张脸平日无波无澜,今日却与平日不同,许是大婚之日,面上多了一丝笑意。

红唇微翘,眼眸都亮了些。手持牵红,对她柔和道:“走吧。”

那日对她凉薄今日却对公主如此温柔?!

李晚茹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晶莹一闪,“啪嗒”一声落下,洇湿了红袍。偏偏那新郎官无意,旁边响起了看热闹的声音,一人大声道:“哟,瞧你,都把新娘看害羞了!”

李晚茹常居天水极少入宫,对这些公主皇子都很陌生,以至于完全听不出来是谁在喊叫打趣冷顾思。

一个清脆的少年音,朝她这边喊道:“哟冷顾思,你怎么这么快就直奔新娘子而去了!冷将军您还真是传说中把灵儿公主放心尖宠的人啊!”

屋内一阵哄堂大笑。冷顾思竟也勾了一下嘴角,锋利的眉眼被化开,竟徒生出了夏日的烈阳,明艳动人。

李晚茹不自觉抓紧了衣袍,心尖宠?她的猜测难道成真了吗?!父兄已不再,白月光竹马如果喜欢上了别人,这让一个女人如何受得了!

不,不会的,假的罢了。

她捏紧了衣袍,拼命告诉自己,却怕露出破绽被冷顾思当面拆穿身份,故而松了手。

此后那些公主皇子开始打闹,接人前的常规步骤,最后冷顾思在花瓶里找到了藏起来的鞋子,走过来为她穿好,就被带进了将军府。

漫天大雪中,将军府内,高朋满座,亲友尽来,热闹非凡。

李晚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此处外表看着极其热闹,实际上却暗流涌动,今晚将军府内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果然,等到夜半时分,冷顾思带着一身酒气没有半刻犹豫地掀开她盖头的时候,见到她的脸,瞳孔骤缩。

只见,李晚茹徒然放大的眼中,生生流下来一行清泪。

红唇微启,面色慌张,明显是害怕极了。

“你…怎会是你?”

冷顾思不自觉向后一退,心生疑惑,自己怎么娶了她?陈灵儿呢?

李晚茹因为长时间被红盖头遮挡而恍惚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又过片刻,有了聚焦,她看见平整的地面和冷顾思带着怒意的脸。

方才,冷顾思的质问郑重落地,让她的心也随之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自打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面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什么表情?”

熟悉的声音响起,冷顾思一怔,过了会儿道:“受惊。”

李晚茹盯着冷顾思的眼睛,想到抄家之仇,瞬间站起,向前走了一步。冷顾思向后退却一步。

她逼视着他的眼睛,胸膛上下起伏不定,像是气极了,“你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怎会不知我父兄是被冤枉的,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而依你的性子,皇后登基天下必定大乱,你甘心让她乱世?!”

一句句的诘问,犹如千万斤重的石头向冷顾思袭来,即使内心波涛汹涌但面上依然维持着酷飒不近人情的样子,凝视着李晚茹。

两人长久的对视中,桌上的红烛微颤,将军府内的丫鬟和家丁的微弱交谈声隔着紧闭窗户的传过来,屋内鸦雀无声,让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显得更加浓重。

半晌,冷顾思哼笑一声,他抬手抱剑怀臂,道:“你倒是机灵能看出来那么多东西,不过看出来能有什么用,依你那娇弱连蜘蛛都害怕的性子,能怎么样,还是乖乖待着吧。”

“你!你!”李晚茹怒道,“谁说我娇弱了?”

“你连树都爬不上去,剑都拿不起来,还能干什么?”

“我一介女子为何要爬树提剑,荒唐!”李晚茹道。

“随便你。”

冷顾思沉声道。他看了李晚茹一眼,抬脚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把茶杯拿在手中却不喝,而是盯着茶杯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晚茹见他如此就更生气了,急步走过来垂眸质问:“你难道也相信我父兄有谋反之心?!”

冷顾思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脸上,蹙眉道:“大理寺都已查清,你还敢怀疑他们的业务能力不成?再说你对他们在朝中之事又了解多少,就敢断言他们没有谋反之心?”

李晚茹怒道,“这绝无可能!你骗人!”

冷顾思有点不想说了,蹙了一下眉,淡淡道:“懒得和你争论这些,陈灵儿呢?”

李晚茹道:“不知。”

冷顾思又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又问:“她让你替嫁,你就真的从了她?”

“我怕死啊。”李晚茹怒意未消,气鼓鼓地背过去靠着桌边道。

冷顾思轻笑了一声,放下杯子站起,睨着她,“既是怕死,就最好安分守己,别惹什么祸事,要是惹了她不会放过你。”

她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能惹什么祸?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却见冷顾思神色冰凉,带着明显的怒意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视线往下,他的手不自觉地向腰间探去,却抓了个空。

那里是他佩剑的地方。

握空后,冷顾思蹙着的眉缓和下来,深呼吸一口,声音淡淡,继而道:“你今晚就睡这里吧,明早我去会会皇上。”

说罢便径直走了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李晚茹望着紧闭的房门发怔,过了片刻,开始回忆冷顾思方才所说。

冷顾思接受了皇上的赐婚,也同样接受了替嫁的自己,作为国之将军,皇帝下令只有执行没有反抗的权力。李晚茹也算靠了皇上一把,冷顾思要去寻皇上要个说法在情理之中,却绝无转圜的余地,也就是说李晚茹从今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人了。

人走茶凉,桌上的那杯茶早已没最开始时好喝了,李晚茹转身垂眸盯着那杯茶看,心中微动,想起那句老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可叹可叹,如果一切都是旧时模样,她与冷顾思还生活在天水该多好。

李晚茹垂了一下头,又抬起,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吧。该睡觉了,身上的喜服和头上的发饰该脱该摘了。

她找到梳妆镜,在梳妆镜前坐下摘了发簪和凤冠,又站起走到床榻边的衣柜前,打开衣柜。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绿色的极其好看的公主裙。

李晚茹的瞳孔骤缩,一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脑中“嗡”声一片,冷顾思迎亲时带着笑说的那句“走吧。”以及迎亲时那些个公主皇子的言论,心尖宠之类的,方才的那一系列对自己的行为都让李晚茹感到窒息,皆昭示着:

冷顾思真的喜欢公主!

公主才是冷顾思的白月光!

父兄惨死,被倾心之人抄家,被皇上威胁替嫁,今日又被倾心之人厌恶,时至今日才知原来冷顾思早就心有所属的种种打击,让她隐忍了多日的辛酸,在看见衣服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李晚茹的呼吸愈发严重,在意识到失态后,一把关上了衣柜的门,却还是失去了力量作为支撑,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未反应过来,直到眼前有些模糊时,才含糊其辞:“原来,原来他喜欢公主啊,那我算什么?”

李晚茹哭了起来,垂下头豆大的泪滴扑簌簌往下落,很快洇湿了红色的嫁衣和地板。她哭到几度昏厥,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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