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委身军营

众骑士载着两个小孩,一路向北疾行,姜红萼只是哭喊,嘴里嚷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刘纯听她哭得甚是悲凉,心中也是愤懑难平。想那妇人待他甚好,却无端端被这伙凶人杀害,但叫自己有一点力气,定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眼下却寻思,无论如何,总得想个法儿把姜红萼救出来才是。

马队向北急行了半日,此时已近赵县。只见路上牛马成群,板车亟亟,无数民夫,担粮运秣,大批官兵左右伺候着迤逦向北行去,显然是往军中运粮的队伍。刘纯见那些民夫个个面有菜色,脚下虚浮,一个迟缓,身旁官兵便举鞭抽来。

众骑士奔至队伍中间,那长官下马跟一旁的兵卒交代了几句,便挥手向载着刘纯的骑士示意,那骑士一把把刘纯扔在路旁。两个官兵走上前来,将他挟起,推推搡搡着把他赶进队伍中去。

原来梁帝命王景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屯兵十万于柏乡,不日便要与晋兵决战。军中缺粮,朝廷于邢、魏二州广征民夫,运送粮食,晋人知他粮短,屡次骚扰,民夫死伤极多,一时之间又无法补充,梁兵便四处抓人顶替。

这伙骑士见刘纯虽年幼,体格却甚为壮健,便把他抓来充当苦力。这其中关节刘纯自是不知,只道是自己命苦,刚出狼穴又入虎窟,只能愤愤地推着板车行去。

他见姜红萼兀自在那哭喊个不停,心中怜惜之意大起。便走至身旁一官兵面前跪下哀求道:“这位大哥,马上那个小姑娘是我亲妹妹,我两爹妈都死了,世上就彼此这一个亲人了,求你大发慈悲,让我跟她说句话吧!”

那官兵见他神情悲切已极,心中也有些恻然。便去向马上的长官禀报了几句,那长官点了点头,那官兵便把他领至姜红萼身旁。

刘纯伸手握住她一只软腻腻的小手温言泣道:“妹妹,不要哭!一定要想法子活下去,但叫我俩不死,终有再见的机会!”

姜红萼已是哭得声音嘶哑,忽觉自己一只手掌被一股软绵绵的暖意包裹。她心头一热。哭声顿止,睁开一双泪眼,定睛瞧着刘纯,神情似是十分不舍。

刘纯欲待再安慰几句,身旁兵丁已将他拉走。只听身后姜红萼嘶哑的哭喊声传过来,似是再喊:“不要走...不要走...”

刘纯跟着运量队伍又行了一日有余,地势逐渐开阔起来,四周树木似是都已被砍去。又行了半个时辰,只见前方一寨门拱立,众人鱼贯入营,只见这营中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营帐,连绵几有数十里,营内旌旗林立,壁垒森严,显然已是到了柏乡屯兵之处。

众人进得营来,卸粮搬秣,又是忙了大半日。刘纯饥渴难当,又疲累已极,只觉头晕眼花,身子一软,倒在一堆草垛上便呼呼睡去。

此时正有派饭的兵卒经过,伸腿踢了下他足踝,扔了两个馒头在他面前。他这数日不食,陡然见到馒头,真似见着天下至宝一般,一把拣起便狼吞虎咽般咬将下去。

这晚,刘纯便在草垛旁歇息,偶听身旁两个兵卒交谈,似是在说明日便要启程回魏州搬粮。

次日,众人正要出营,忽然一骑马奔至,马上兵卒朗声道:“大人有令,挑选精壮民夫五百名,于野河搭设浮桥,即刻办理,不得有误。”

众民夫均想,这来回奔波疲苦不堪,路上又有晋兵袭扰,尚有性命之忧。若能就地搭桥那自是要舒服许多,一时间自告奋勇者甚多。

众兵卒呼喝止闹,各自挑选民夫。

刘纯心思:“这群庸人,真是愚蠢的紧,你去他营外搭桥,晋兵又怎能不来阻拦?到时厮杀一起,必然死伤惨重,又有几个能逃得性命?这运粮虽然辛苦,总也好过在对面眼皮子底下办事。“

他虽然年纪尚幼,但屡经磨难,心智已开,已是比一般孩童要成熟许多。

他正自思索,忽见一个兵卒走来,将他拉起,推入一干被选中的民夫中。刘纯心中揣揣不安,心中盘算要怎地想个法子脱身才好。

次日,他正于营中喂马,忽听营中鼓声大作,四周兵卒急呼:“晋人来犯!各营戒备!晋人来犯!各营戒备!“

只见寨外两百余骑奔袭而至,马上骑士头戴毡帽,身着轻袄,手提长弓,腰悬箭壶,人人彪悍。

原来这晋兵大多源自沙陀,自小生于草原,善骑精射,马上功夫大是了得。

一众晋骑奔至寨门外,驻足伫立,便破口大骂起来。直把那王景仁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胡人本就粗鲁,此时骂得兴起,更是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句句听来几欲叫人作呕。直骂了一个多时辰,堪堪词穷,又是重头再骂一遍。

这梁营内却按兵不动,任他辱骂,却无人出营讨战。

晋骑骂了半日,见无人出战,便向营内放起箭来,一时间营内箭如雨下。梁兵皆持盾埋首,躲避箭矢。

刘纯离寨门较远,这箭矢倒也射他不中,只觉这梁兵忒也窝囊,竟能如此忍气吞声。

如此数日,晋骑每日都来寨前辱骂,骂完了王景仁,又骂李思安,直把那两人的祖宗骂得坟头冒烟。

此时却见梁营内一黑面大将持刀跨马,虎吼道:“晋兵欺人太甚!众弟兄随我出营砍他娘的!“

只听梁营内欢呼之声犹如雷鸣,寨门一开,大军犹如潮水般涌了出去!

晋骑见梁兵杀出,策马疾驰而去,马上骑士弯弓搭矢,回身便射,冲在前头的数十梁兵应声而倒。

梁兵势众,一出寨门,便黑压压地犹如乌云般铺散开来。晋兵只千余人,皆是简装轻骑,见梁兵来势汹汹,便不要他正面相斗,两支骑兵分从梁兵两翼袭来。

晋骑善射,天下闻名!粱骑虽众,但俱身背重甲,马力不及,近不了身,被晋骑一阵袭扰,却毫无对策。

两方人马厮杀了一阵,晋骑射死百余梁兵,扬长而去。梁兵见敌退,也只好鸣金收兵。

不数日,梁营见晋兵不再来犯,便遣人领数百民夫出营搭设浮桥。这野河不宽横卧于高邑与柏乡之间,梁晋两军隔河对峙,桥上只得一座桥梁,晋军早已重兵把守。

此时晋兵见梁兵欲搭桥,数千骑兵急卷至河岸旁,弯弓便射。数百梁兵举盾挡架,身后民夫早已吓得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搭桥。

晋兵箭矢绵密,片刻不停,梁兵被射了一阵实在支持不住,只好退了回去。

当夜,刘纯跟着一众民夫又出营搭桥,众人小心翼翼地行至岸边。领头的长官低声喝道“马上搭桥,凡有迟缓者,立斩不赦!“

众民夫哪敢违命,捆木打桩,自不在话下。

突然对岸火把陡亮,随之一阵呼喊之声传来。众民夫心中害怕便要逃跑,那长官拔出佩刀怒喝道:“谁敢后退一步,立斩!“

话未说完,一阵箭雨已袭至,好在天黑不能视物,对面不知虚实,晋兵只得胡乱放箭,只射死几个民夫。

两帮人直纠缠了一晚上,那浮桥倒已搭了一半。此刻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只见数百精骑渡桥而来,往梁兵右首袭来。

人还未到,箭已先至,几个梁兵已被射倒在地。一干民夫发了声喊,四散奔逃。晋骑马快,片刻之间已在两丈之外。

梁兵正在砍杀逃跑的民夫,忽见晋兵已到面前,大惊失色,只得弃了民夫迎敌再说。

晋骑箭尽,抽刀冲杀过来,梁兵只得步卒,势不能挡。

四周正混乱一片,刘纯忽见对面一骑马朝自己飞奔而来。此刻实不及他细想,见身旁有一倒毙官兵抛下的兵刃,忙拾了起来凝神而对。

那人瞬息已至刘纯身前,见是个小孩也不放在心上,按住马鬃便拟一头把他撞死。刘纯侧身一跃闪了过去。

那人回头一看,竟没把刘纯撞死,心中诧异,掉转马头,又冲了过来。刘纯侧身相避,那人挥刀便往他头上砍落,刘纯举刀一挡,“铛“的一声,两刀相抵,那人力大又坐在马上便顺势把刀往刘纯头上压来。

刘纯矮身小步,人如陀螺一般转了一圈,避开他刀锋。当即足下一点,跨上一步。右脚站定左脚微曲,斜身一招“嫦娥奔月“手中单刀朝那人手上卷去。

那人只见拿刀的右臂之上一条银光有如长蛇一般盘旋而至。他虽久经战阵,这般功夫却哪里见过,还未回过神来,一条右臂已经报销。

那人一阵剧痛,大喊一声倒撞下马来。刘纯见机不可失,翻身上马便往野外奔去,此时场上正斗得天昏地暗,谁还顾得上他了。

刘纯策马疾驰,奔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见后头并无追兵。俯身看那马喘息甚急,想是刚才一阵急奔,已是有些不支,便下了马,放它在一旁吃草。

抬眼望去,四下渺无人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刘纯心中挂念姜红萼,心想她如今必定还身陷军营之中,每思及她眼中那哀恸、悲戚、不舍之情,心中便一阵酸楚。

他躺在地上苦思救人之法,足有半日,只觉无计可施,心中烦恼至极。

只好牵了马,信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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