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于路上相顾无言,刘纯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日后福祸如何,只觉自己这条命总是捏在别人手里。这坛主面上对他甚是友善,可又不知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那坛主见刘纯脸色不太好看,微微一笑,言道:“鄙人符彦真,乃是实实在在的净火坛坛主,可没有装成什么师兄师弟的来骗你,小兄弟心里若有什么芥蒂,不妨说出来吧。”
刘纯拱手道:“小子怎敢怀疑坛主,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有点...有点。”
符彦真见他言语中颇有迟疑,情知他已如惊弓之鸟,半点都不愿再相信别人,便道:“你眼下信不过我,我也不来怪你。只是我有件大事实在与你干系甚大,这才相留于你。等你听完了我的话,再自行决定是去是留,我绝不勉强于你。”
刘纯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大事?”符彦真道:“咱们回去再说。”
二人走出树林,回到城下,那扮成兵士的明教教众一见二人,赶忙上来迎接,符彦真与他交代了几句,那兵士频频点头,自引着二人进城。
刘纯心思:这明教似是外松内紧,表面上看着好像无甚奇特之处,其实暗地里在这城中不知有多少眼线。他与冯子与自走出宅门那一刻,便已不知有多少耳目在一旁窥伺。这群人行事着实隐秘,竟没让他们丝毫察觉。将他们引出城外再动手,恐怕也是预先设计好的。
如此思索,他的思绪便顺流而下,想到了当日相救丁晋之事,他心想:“丁大哥遇险这事,他们恐怕也早就知道了。同为教中兄弟,这群人竟然不出手相救,竟还要我这外人帮忙,当真气人!”念及于此,脸上便有些怒色,不自禁地哼了一声。
符彦真见他神色暗淡,眼神中怒气盘旋,不知又怎么得罪了他,眼下也不便相询。
二人走至那大宅门口,符彦真依着明教的暗号扣门,不多时,那脚夫便来开门,领着二人走入宅中。
刘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前几日我见这门边上放着块牌子,那牌子上写着‘上乘’二字,那是什么意思?”
符彦真笑了笑道:“这是我明教传递消息的暗号,这其中的细节,除非是明教中人,否则倒是不能说的。“
刘纯心想,他毕竟不是明教中人,知道这事情多半对他有损无益,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便也不再去问。
二人走入厅中,刘纯便着急要知道,那符彦真所说的大事究竟为何。符彦真笑道:“稍安勿躁,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刘纯奇道:“带我去见一个人?这人我可认识?“
符彦真道:“你自然认识。“
刘纯心想:“我认识的人还真不多,这人必定跟我关系不小。否则符坛主也不用一回来便要领我去见,可这人究竟是谁呢?莫非是孟狂隐吗?”
一想到此人,刘纯心中便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那断不会是孟狂隐,这孟狂隐武功如此高强,他明教本事再大,估计也请不动他老人家来这宅中作客。再说这孟狂隐若想见他,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假手他人引见,就算此刻要抓他回去,想必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刘纯虽然心中猜测那不是孟狂隐,但那老头积威日久,他毕竟有些畏惧,便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个满头白发的灰袍老头?”
符彦真笑道:“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嘛,何必瞎猜。”
他二人转入后厅,符彦真将一面墙上的柜子推开,伸手握住摆在墙角的花瓶,向左边一转,那花瓶底下似是连着什么机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墙便渐渐地露出缝隙来。
片刻功夫后,那墙面已折而转向内侧,两边露出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二人先后钻了进去。
这里头却是条宽约丈余的密道,两边墙上火把明亮,顺着墙沿一路排了下去。二人走了半炷香时间,见前头一个看守的教众,那教众见是坛主驾到,便上来行礼。
符彦真摆了摆手,问道:“那人怎样?”
那教众道:“还是跟前日一样,疯疯癫癫的。”
符彦真“嗯”了一声,领着刘纯向里面走去,刘纯心中“突突”直跳,不知那人是谁,怎么又说是疯疯癫癫的,心中大是惊疑。
那教众领着二人走到一铁门前,拿出钥匙将那铁门打开。里头是间密室,全无灯火,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清。只闻锁链轻轻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声音。那教众取出火折,将一盏油灯点燃,赫然便现出一张可怖的人脸来。
那人一个光头,形貌丑陋,脸上都是血迹,两只眼睛圆睁着,嘴巴张得老大,似是看见了什么古怪至极的事情,神色间更是透着一股阴森诡异之气。
刘纯陡然见到这么一张人鬼难分的脸来,吓得大叫了一声,往后倒退了两步。定了定神,仔细瞧那人的脸,登时大惊,这人正是那日在他们手上走脱的何不好。
符彦真问道:“小兄弟,你可认得此人?”
刘纯一阵恍惚,犹如梦呓道:“认得,认得,这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突然拔出长剑,便要刺那何不好,符彦真伸手将他拦住道:“先别忙着杀他,有几件事还没搞清楚。”
刘纯大声道:“这人,这人害死我父亲,我一定要替家父报仇!”
只见这何不好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来,似是十分恐惧,又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颤声道:“什...什么父亲,我...我没...没杀,他...他是...他是鬼,他是鬼!”语气极是凄厉,在这漆黑幽闭的密室之中听来,更是平添几分阴森,叫人不禁骇然。
刘纯见这何不好言行疯癫,已是不似常人,心中大感诧异,怒气倒消了几分,自言自语道:“这人是怎么回事,中邪了吗?”
符彦真接过那教众手中的油灯,挥手示意那教众退出去,那教众躬身领命,倒着身子退出门外,轻声将铁门关了起来。
符彦真拿起油灯,在这何不好上下照了一番,只见他浑身被锁链绑缚在一根柱子上,衣服破破烂烂,形貌甚是颓靡。轻叹了一声道:“此人作奸犯科,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但语气甚是平缓,既无惩奸除恶的快意,更无怜悯之意,倒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符彦真续道:“这何不好胆大妄为,敢来偷听我明教的机密大事。那日虽让他走脱,但终究逃不出我明教的天罗地网,没过两日,就被我坛中的弟兄发现了他的踪迹。只是见到他时,他却已经变成这么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刘纯奇道:“他究竟是见到什么事情了,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符彦真道:“我猜他一定是见到了某个人,一个他以为已经死了很久的人,才会吓成这个样子?”
刘纯疑道:“那是什么人?”
符彦真冷笑了一声,将油灯凑到何不好的面前,小声道:“不如你告诉我们,那人是谁啊...”他那后半句语气极是轻蔑,不像是在问话,倒像是在戏弄何不好。
只听何不好大喊大叫道:“他是鬼!他是鬼!”
刘纯听这何不好的喊叫声愈发癫狂,符彦真却有些乐在其中,灯火映照出两人的面目,只觉一样的阴森可怕,不禁觉得心里一阵发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当下便怯道:“这...这地方待的我好不舒服,咱们出去再说吧。”
符彦真的头便从何不好的身前缩了回来,道:“也好,出去再慢慢详谈。”说着,便在铁门上敲得几下,那教众便来开了门,送二人出了密道。
二人回入厅中,符彦真便问道:“小兄弟,可有猜出什么端倪来吗?”
刘纯拱手道:“小子愚笨,还请坛主赐教。”
符彦真道:“我要说的这件大事,便跟这何不好见过的那人有关系。”
刘纯听他言下之意,似是何不好见过的那人跟他有莫大关系,心中更是急于知道那人的身份,便急问道:“那人究竟是谁?”脸上神色,甚是焦急。
符彦真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你到眼下还不明白吗?那人正是你的父亲。”
刘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自己心中是悲是喜,忆起当日与父亲永别时的情景,真似恍如隔世,心中大是酸楚,泪珠便在眼眶里打转。
他只觉胸口一阵热血上涌,竟是将什么礼数全都忘了,走上前去双手死死地抓住符彦真的右臂问道:“我父亲...我父亲他不是死了吗?究竟...究竟是什么大事和他有关?”
符彦真见他如此神情,却也没有责怪之意,任他抓住自己的右臂,言道:“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查明白,不过想来应也脱不出我预计之内。你父亲多半还没有死,不但没死,还在暗地里经营着什么大事。近日里我明教在沁州也发现一些古怪之处,我曾派原氏兄弟暗中查探,这何不好不知从哪收到的消息,竟也敢来参一脚,想必还是心念着那批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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