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如临深渊 四)

刘继眼中森然射出一道凌冽的目光,冷冷道:“你又要不听我的话吗?如此优柔寡断,怎么做大事,给我杀了!”语气中竟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刘纯心中大是踌躇,向那倪大柏身前迈了一步,终究是下不了手,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回去。他虽经历变故颇多,但与人对敌时也从未狠下杀手,时至今日,其实从未取过一人性命。如今突然要他直面一人生死,只觉心头说不出的苦楚,只想远远逃开。

刘继喝道:“你还不动手吗?!难道我刘景山的儿子,就这么脓包吗?!”

刘纯耳听他呼喝,只得鼓足了勇气,复又上前,拔出背后长剑,死死盯着委顿在地的倪大柏。那倪大柏苦苦哀求道:“别,别杀我。”语气甚是悲戚。

刘继阵阵呼喝,只是催促他快杀,刘纯口中应道:“是,是。”身子却如同僵住了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隔了片刻,只听刘继长叹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你若实在下不了手,我也不来逼你。我只当没你这个脓包儿子,咱们父子缘尽于此,以后各走各的,谁也别再来找谁。”

他这话音刚落,刘纯只觉心头“突”的一阵狂跳,整个人如遭电殛,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他缓缓举起长剑,低声道:“不,我不要。”,那拿剑的手兀自颤抖,他紧紧地将自己的双眼闭了起来,算准了那倪大柏心口的位置,猛力一刺!只听“噗”的一声,那倪大柏发出一声惨嚎,就此没了声息...

刘纯将剑从倪大柏胸口用力拔出,一股热血喷了出来,直溅得他满脸都是,他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便要摔倒。总算右足勉力支撑住身子,才不至过于狼狈。他胸口剧烈起伏,鼻中喘息甚急,看着眼前这个被他亲手所杀之人,只觉一股悲恸涌上心头。

刘继只冷冷瞧了他一眼,便说道:“事都办妥了,这就走吧。“

刘纯还剑上马,再也不敢去多看一眼,拔转马头径直往东边行去。刘继催马赶上,两骑并头前行,片刻间便已离得那死人远了。

正行间,却见斜刺里头走出一人,那人满身血污,脚底无力,显然受伤极重。看他衣饰正是银枪效节卫的打扮。刘继心头一惊,翻身下马,扶住那人问道:“阁下是哪个营的弟兄?谁把你伤成这样?“

那人甚是虚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是…拔水营的,咱们…咱们被明教,明教那群兔…兔崽子给暗算了。“

刘继心头一盘算,心想这明教果然留有后招,此时城中大乱,他们正好从中渔利。急问道:“明教的人在哪?“那人已是气若游丝,挣扎着举起手指着将军府道:“府…府库。“话还没说完,手往地上一垂,竟然就此气绝。

刘继心头大骇,一想之下恍然大悟。原来他火烧大宅也在那符坛主预料之中。此时城中火起,兵士自然调动频繁,将军府内更是乱作一团,他们趁此机会去劫库银正是大好的机会。库银乃是沁州兵饷所在,一旦被劫,沁州必生兵变,他们再趁机起事,自然无往而不利。

刘继越想越是心惊,出声喊道:“清藏!速去将军府救援!“刃岛清藏这次却没有现身,只是不知什么地方传了一声沉闷的诺声。

刘继调转马头,向刘纯道:“咱们也快去!“语气听着十分着急。刘纯恍恍惚惚地随着他径直往将军府行去。

二人到得府门口,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兵士的尸体,府内喊杀之声大作,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相斗。府外吆喝之声不断,一队队兵士正自赶来,走得快的已至门口,正鱼贯往门内涌入。

刘继翻身下马,纵身便往墙头跃去。一干兵士见一个头戴面具之人身在半空从他们头顶掠过,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只当他是与贼人一伙的,当下引弓便射。刘继挥剑拨落几颗箭头骂道:“蠢材!敌我不分!“此刻也无心与他们纠缠,左足在墙头上一点,已跃至府内。

刘纯此刻仍是穿着官兵的服饰,趁那些兵士正被刘继吸引之时,斜身闪入人群之中,那群兵士正往门内赶去,竟无人注意他,正好随着他们一齐抢至天井处。

这将军府内天井宽俞十五六丈,门外士兵不断涌入,不乏手持火把之人,直把那天井照得大亮。刘纯见正中横着站着二十来人,这群人俱身着白衣,胸口绘着火焰的标记。一看之下便知多半便是明教之人。

天井四周尸横遍地,清一色都是身着官服的兵士,这群教众个个武艺不凡,寻常兵士俱都挡不住他们三招两式,片刻间又已被砍翻几十人。此时场上兵士人数虽然极多,身手却都平庸至极。这些杂兵平常只知欺负寻常百姓,一遇厮杀之事心头倒已先怯了一半,再看这些教众个个龙精虎猛,杀气腾腾,更是胆寒,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再上。

只见人群中窜出一人,提剑直往左首几个教众处刺去,刘纯一看正是刘继。他终是心念父亲安危,见刘继已身处战团之中,不假思索便拔剑跃去。

三个白衣教众,一使□□,一使双戟,一使单刀同时往刘纯扑来。刘纯剑指斜引,虚劈一剑,身子趁机伏低,长剑顺势圈转,斜斜地刺出一剑,往那使□□的教众手腕上点去。那教众应变极快,右手握住枪头,左手握住枪尾,如使一条锁链一般往刘纯剑身上便砸。

刘纯剑势不停,剑尖点在那□□的中段,双膝跪地,后背几乎贴着地面,借这一点反弹之势往刘继身边窜去。

刘继此时正被四个教众围攻,刘纯突然从一个教众身旁滑过,那教众正专心对敌,冷不防露出下盘,刘纯趁机倒刺一剑,正中那教众小腹。那教众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脸色极是苍白,撤出了战团。

刘纯心念与明教的情分,刚才那一剑未使全力,虽刺中那教众的小腹,但还不至伤其性命。饶是如此,那教众也已不支,此时已坐倒在地,喘着粗气。

刘继趁那几个围攻他的教众分心之际,手腕抖出一个剑花,直往最左边一个手持双刀的教众胸口袭来。那教众大吼一声,左手刀护住胸口,右手刀横着往刘继腰间砍来。他这一招实是险到了极处,他此时力贯右臂,左手只是虚挡,刘继剑尖只需偏上一偏,长剑便能自他天突穴处刺入。此人竟是拼着捱上一剑,也要将刘继一刀两段!

刘纯早已看出此招凶险之处,大叫一声“不好“,贴地打了个滚,翻到那教众身下,长剑斜撩,正好撞在那教众右手刀的刀面上。他这一剑却是使上了十成力,那教众只见一道寒光如同白练般撞在他刀面上,只听”铛“的一声闷响,那教众右手刀已被劈成两半。

刘继此时长剑已至那教众胸口,那教众已无力抵挡,长剑透胸而过。那教众大喊一声,仰头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已气绝。

余下那两个教众,连同围攻刘纯的那三个教众,眼见顷刻间本方一死一伤,心头大为悲愤。怒吼着,向他二人扑来。

那五人枪挑刀劈,如同搏命。论武艺原是他父子二人该占上风,只是这五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二人迫于敌方之勇,刘纯又处处留手,一时间却也无法取胜。

场上兵士见形势逆转,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提刀喊道:“他妈的,还楞着干什么!大人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什么用!给老子上!“

众兵士间响起一阵震天价般的喊杀之声,呼喊着便往一干教众扑去。

这一场厮杀,又是斗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那群白衣教众人人浴血,舍生忘死,奋力搏杀。倒下的兵士越来越多,但这些教众人数毕竟少了几有一半,渐渐便有些不支。有数人身上已经被乱刀所伤。大群兵士便逐渐将他们围拢在天井当中。

那五人见同伴危急,心下便有些慌乱。刘继见这几人出手稍慢,长剑格开一旁袭来的兵器,侧身转至刘纯身后,手上挽出两个剑花,“嗤“的一剑往刘纯身前那使□□的教众刺去。刘纯只闻脑后一阵金刃劈风之声,一道寒光已从他耳边掠过。那教众手上的兵器正与刘纯长剑纠缠,无暇格挡。见刘继长剑袭来,便伸左臂去挡。

一旁使双戟的教众见势,便挥动双戟要去相救。不想刘继此招乃是声东击西之计,他见这教众双戟自上而下挡来,胸口露出破绽。冷笑一声,突然右手一缩,左手一扬,一道白光自他左手上飞出。那教众只要救人,哪料得到刘继有此一招,一个疏神间,那道白光已刺入他心口,直没至柄。

那教众眼见自己已然无幸,竟然悍勇之至,双戟朝刘继掷去,纵身便往刘纯身上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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