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那漩涡中似有流光浮动,灰色尘埃下又衬出一片寒光,见之极是诡异。只听得那漩涡中“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似是兵刃相撞之声。
符彦真身在其中,如置身鬼蜮,与外界全然隔绝。漩涡中心一道道白光,从四面八方袭来,犹如黄沙之中卷起的一股凌厉无匹的光刃。隔了片刻,那漩涡突然快绝无伦地移动起来,每次移动时,都似是从地上重新卷起的一般。
余人全都退到了一旁,生怕被这漩涡所伤,明教一边又担心符彦真失手,脸上神色十分紧张。此时,却听见符彦真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暴喝,那漩涡中心被他内力所激荡,扬起一阵气流,霎时将漩涡吹散,化成一股细沙弥漫开来。众人只见符彦真一张脸比平时更为惨白,手上拿着两把二尺来长的短刃。
片刻间,那细沙便重新往他身周聚集过来,如同活物一般。符彦真纵身跃起,手上两把短刃甩出,直刺入那漩涡中心。他双手不住左右摆动,那两把短刃似是有了灵性一般,在细沙包裹之中来回盘旋,不停将聚集起来的沙尘复又切碎。
刘继冷笑道:“阁下这‘操刃术’是从苗疆异教处学来的吧,也只有你们魔教才会使这等旁门左道的功夫。”
符彦真双手不停施为,嘴上却道:“我这功夫再怎么不入流,又哪里能比得上阁下的人品。”
原不言大声道:“坛主!还跟他们啰嗦什么!白焰旗的兄弟快顶不住了!大伙儿一起上吧!”
一干教众耳听原不言的喊话,群相激动,叫嚷着便要一拥而上。刘继喊道:“好啊,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雾隐众都现身随我杀敌!”
场上霎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几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向明教这边涌了过来,挥刀便往众人头上砍来。
刘纯眼见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心下踌躇,不忍相助父亲屠杀明教教众。刘继看他脸色,便知他犹豫不决,当下哼了一声道:“大敌当前,你还如此不知轻重。难道你要看着爹被敌人所杀吗?”
刘纯惶然道:“我…我自然是听爹的话。”
刘继冷冷瞧了他一眼,便向银枪效节卫的两个头领走去,拱手道:“王统领,咱们又见面了,虽然其中有些曲折,但终是叫我们合力对付明教,今晚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王魁回礼道:“刘大人说的是,今日便要他们一个个脑袋搬家。”说着,指着身旁那个大汉道:“这位便是拔水营的统领,赵寇,二位也认识认识。”
赵寇拱手道:“王统领已向下官说起过阁下,承蒙今日相助,感激不尽。”声音如同那王魁一般的洪亮。
三人只说了几句话,情知事态紧急,不容细谈。赵王二人一阵呼啸,大批枪卫簇拥着二人便向明教教众压了过去。
只见大批枪卫各挺长枪,排成方阵,队形齐整地步步进逼。众人口中齐声呼喝,喝一声便往前跨一步,气势极是骇人。阵中银枪如刺猬身上的倒刺一般密集,根根挺立,火光照耀下汇聚成一股银流缓缓向前流淌。
原不言见了这阵势,竟是丝毫不惧,大笑道:“老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劳什子阵法,有什么高明之处。”右足一个“燕子回旋”,将身前一个黑衣人踢出二丈远。纵身便往阵中心扑将过来。原不语紧随其后,一声不响地跟着跃入。
只见阵中心一黑一白两团影子来回穿梭,行动迅捷犹如鬼魅,阵内长枪虽密如芒刺,竟连他们的衣角也碰不到半分。不时传来几声枪卫的惨叫之声,已有十余人被他二人所伤。
刘继见那数百教众,个个武艺精强,情知今晚来劫府库的明教之人皆是净火坛的精锐。如今合银枪效节卫之力,兀自斗他们不下,心中焦急却一时无计可施。
他眼见刘纯仍站在一旁,眼神游离,显得心事重重,便大声喝道:“事已至此还想什么!你还不助我杀敌吗?!”
刘纯被他一声大喝,吃了一惊,登时冷汗直流,心想:“我不是早就下了决心,誓与父亲共进退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摇摆不定,难道我就不顾念父子之情吗?他是我亲生父亲,即便他要我去杀人放火,我也不该有半分犹豫!”当下咬了咬牙,握紧手中长剑,往前走去。
此时场上人群分作两堆,一干银枪效节卫正与两位使者缠斗,余下明教之人则正与雾隐众厮杀。刘纯径直走入那一群明教之人中,只见人群中寒光霍霍,身影闪烁,兵刃相交之声绵密无比。
众人自顾相斗,却没人来理他。刘纯一时间觉得彷徨无措,缓步在人群中走着,忽见身旁两个黑衣人扑倒在地上,胸口各有一道长约数寸的伤痕。那两个黑衣人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告气绝。跟前不远处三个明教教众,挥刀向他袭来。
刘纯心头一惊,挥剑急挡,将那三人的兵器格开。其中一人突然唤了一声“刘兄弟”,刘纯识得那人的声音,正是丁晋。心绪激荡下,更是茫然,惶惶道:“丁…丁大哥。”
那两个教众欲待再上,却被丁晋唤住道:“你们去帮其他兄弟,这里有我!”那两个教众一脸狐疑地看了看他,见四周战端激烈,也无暇细想,抽身便去相助其他教众去了。
丁晋走上前来,抓住他胳臂,手上单刀挥舞,护住身前,直往人群外走。刘纯只觉他手上力气使得极大,似是万分着急,强拉硬拽地将他拖了出来。
二人甫一走出,丁晋便放脱他手臂,急道:“刘兄弟,咱们明教与朝廷的事你又何必来淌这浑水!你既然找到了你父亲,大可远走高飞,远离这江湖上的是非。咱们相交不浅,我怎么忍心伤你!”
刘纯支支吾吾道:“我…我。”
丁晋双眉深锁,又探头去向人群中张望,急道:“我教中兄弟正在苦斗,我此刻实在无心与你细辨。我也不知你有什么苦衷,但你千万不可再走进来!”说罢,便往人群中奔去。
刘纯心中一阵酸楚,回头喊道:“丁大哥!我…我。”
丁晋回头道:“我丁晋这辈子没交过几个朋友,你算是一个。今日大不了就是一死,岂能坏了义气?你快走吧!我若还活着,咱们兄弟来日再好好说说话。”
他话音刚落,甫一转头却见一条人影向他扑来。那人手中长剑陡刺他身上几处要害,剑势极是凌厉。刘纯早已看清那人身影,大叫道:“爹!不要伤他!”
丁晋刚才正与刘纯说话,未加防备,刘继的武功本又高出他许多。这一下偷袭,来势迅猛,他如何能招架?只听“噗噗”两声,左肩与小腹同时中剑。
丁晋一声闷哼,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单刀支地,扶着一颗大树喘息不止。
刘纯奔上前去,将他扶住道:“丁大哥,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语气极是关切。
丁晋笑了笑道:“咱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点小伤算…算什么。”他嘴上逞强,两处伤口上的鲜血却不住泊泊地流出,一张脸更是煞白,鼻息渐趋微弱。
刘纯情知他伤的极重,眼中泪珠翻滚,一时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只听刘继的声音冷冷传来道:“你还记得跟我说过什么吗?我刘家与这魔教势不两立,你竟然还跟这人称兄道弟,还不快快将他了结了。”
刘纯哽咽道:“爹,我什么事都答应你,只求你放过这位丁大哥。”
丁晋已是无力站立,扶着树根慢慢坐倒,喘息道:“刘…刘兄弟,你…你当我丁晋是…是什么人,我…我用不着你…你去求别人。”
刘继冷笑道:“你听见这人说的话了吗?念他有三分骨气,我也不来折辱于他,你给他一剑来个痛快的,也就是了。”
刘纯心头怒气大盛,站起来身大声道:“爹!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位丁大哥是响当当的好汉,你就算杀了孩儿,我也不会跟他动手的!”
刘继目光中闪过一阵寒意,冷然道:“逆子!”大步走上前来,手中长剑举起,便要自己动手。
刘纯挡在丁晋身前喊道:“爹,你不要逼我!”
却见身后一只手扶住他肩膀,丁晋缓缓站了起来,将他推到一边,言道:“刘…刘兄弟,咱们各为其主,你…你也不用,不用怪…怪你爹。你今日…今日肯这么护着我,我…我很承你的情,你快走吧。”
刘纯见他目光浑浊,情知他已是性命垂危,哪里还能与人相斗?扶住他道:“丁大哥,咱们一起走吧!”
丁晋拿起手中单刀,缓缓跨出一步,口中凛然道:“我丁晋,怎会抛下兄弟,自己逃命!”语气极是决绝。说罢,一声大喊,便朝刘继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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