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哲慨然言道:“我绝非信口开河,你眼下年纪还小,自然还无法体会。但只要有这志气,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刘纯见孙哲眼中期许之意极为深切,竟而怀着一股如亲人一般的热诚。心头一热,便想到了父亲,他心想:“如果爹也是这般对我,那该有多好。”情之所至,便觉一阵酸楚,眼泪便扑籁籁地流了下来。
孙哲见状,心想他必是心有所触,便又拍着他肩膀笑道:“小兄弟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那真是再好没有了!”他又哪里知道,刘纯此刻只是为眷属之情所伤,心中念着的无非是父之爱子的至情。
刘纯擦了擦眼泪道:“孙大哥,我…我实在没那么了不起…,我其实…其实只想…”他原想说其实只想常伴父亲膝下,供奉他终老,此生心愿便足矣。但一来不想泄露父亲的消息,二来此时说这话未免有些大拂孙哲期许之意,下面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孙哲言道:“此事也不用着急,兄弟年纪还小,将来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精修。到时就算兄弟心里没有成就绝世盛名之意,恐怕也已水到渠成,顺势而为之了。”说着,又去向庙里望了一眼道:“不知崔姑娘怎么样了,咱们还是先回庙里看看再说吧。”
两人于庙外已逗留了有一段时间,其实对崔清鬓的伤势都有一些担忧,只是碍于男女有别这才不敢挂在嘴边。此时孙哲既然提起,刘纯便应道:“大哥,说的是。”两人便急步走回庙中。
这破庙荒废日久,长年无人洒扫,尘嚣漫天,一干物事俱破败不堪。崔清鬓闭目靠在一根圆柱上,似是睡着了一般。
孙哲走至她跟前问道:“崔姑娘内伤重不重,要不要在下替姑娘把一把脉?”
崔清鬓耳听孙哲所言,脸上登时现出一股怨毒之气。她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四肢却轻轻微颤,显是气愤到了极点。原本便煞白的脸上更是罩上了一层阴云,恶狠狠地说道:“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孙哲叹道:“在下绝无轻薄姑娘之意,只是担心姑娘的伤势,姑娘既然不愿让在下诊治,在下又怎敢冒犯姑娘。”
刘纯道:“孙大哥侠义心肠,只是想帮姑娘治一治内伤而已,姑娘与我有仇,跟他又有什么仇怨?何必如此狠毒。”
崔清鬓怒道:“你这小贼!要你来发什么好心!你刚才碰了我双脚,待我伤势一复就把你两只手砍下来喂狗!”
两人面面相觑,均想这女子说话简直不可理喻,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处置,只好灰溜溜地去寻块空地躺下休息了。
三人在庙里捱了两日,到得第三日所带干粮已经吃完,又不敢去翻崔清鬓所带物事。孙哲便道:“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我去外头找些吃的东西来,你留下照看崔姑娘。”
刘纯一听要与这崔清鬓独处,心里就有些发毛,急忙道:“大哥,还是…还是我去吧。”
孙哲道:“你武功不如我,江湖上的人又都在找你,若是遇上了凶险,你一人不好应付。这女子身上的穴道,十二个时辰之内是不会解开的,你不用担心。”
刘纯心知他所言有理,便不好坚持,只得答应。
孙哲转过庙门便一下没了踪影,庙内就剩下刘纯与崔清鬓两人。刘纯见这女子脸上神色不太好看,却也不敢去跟她说话,便独自靠在香桌前休息。
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刘纯听得崔清鬓一阵巨咳,似是十分难熬,便出声问道:“崔姑娘,你没事吧?”崔清鬓却不来回他,那咳嗽之声却一刻不停,隔着柱子也瞧不清她的情形。刘纯心想:“莫不是她伤势又发作了?说不得,还是过去看看为好,反正大哥已点了她穴道,想来应该无虞。”
他便走至崔清鬓跟前,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嘴角却挂着一缕血丝,呼吸似是十分浑浊。他修为有限,不知此刻该如何处置,只得问道:“崔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崔清鬓喘了口气道:“我刚才运功时岔了一口气,真气凝于神阙穴不得疏通,眼下…眼下难受得很。”
刘纯虽年幼,但也修习内功日久,情知真气阻塞最是凶险,轻则残废重则有性命之忧,一时却又无计可施,心下便着急起来,急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孙大哥又不在,你可知道解救之法?”
崔清鬓后脑靠在柱子上,喘息甚为急促,脸色更是显得暗淡,断断续续说道:“你…你用剑鞘,点…点我阴交、水分二穴,或…或许可以疏通真气。”
刘纯心想:这女子性命交关之际,还如此在意男女之别,实在倔强的很。当下也无暇计较这些,取来剑鞘,将长剑抽出放到了一边,伸手将剑鞘对准了她腹部的阴交穴说道:“崔姑娘,我可要点下去了,你刚才没有说错吧。”
崔清鬓气息似比刚才更为羸弱,只是言道:“没有错,你点吧。”
刘纯认准了那穴道的位置,手上却不敢使太大力气,生怕崔清鬓经受不住,便轻轻地点了一下。只觉那剑鞘似是撞上了一块石头,竟然十分坚硬,心中不免疑惑。再去看那崔清鬓的脸色,全然没有好转的气象。便言道:“崔姑娘,我这一刺好像没什么用处,你这穴道上似乎有什么古怪,我看还是等孙大哥回来再说吧。”
崔清鬓垂头道:“等他回来我早就死了,你用点力气,重重地刺下去。”
刘纯皱眉道:“我这手上的分寸把握不好,若是有什么差错,这…这可如何是好?”
崔清鬓凄然一笑道:“我死了便没人找你报仇了,岂不是再好不过?”
刘纯昂然道:“崔姑娘说的什么话!我岂是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
崔清鬓道:“既然如此,你便快快刺下去,再晚一刻,我便性命不保了!”
刘纯听她语气甚为焦急,心想:“这女子向来十分清冷,眼下如此作态,看来形势当真迫在眉睫。”他便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举起了剑鞘,躬身对准了刚才所刺的穴道说道:“崔姑娘,那我只好得罪了!你可要撑住了!“
崔清鬓道:“你这小贼啰嗦什么!尽管刺下去!“
刘纯右肩微抬,力贯右臂,剑鞘“嗤“的一声刺了出去,笔直地撞在崔清鬓的阴交穴上,隔了片刻,只见崔清鬓脸色时而转白,时而又转红,如此转了数次,她脸上神色便逐渐平复,已不如刚才那般痛苦。
刘纯见状,情知刚才那一刺已收成效,心下便大舒了一口气,却听崔清鬓又道:“你再用剑鞘刺我的水分穴,便如刚才那般使力。“
刘纯道:“崔姑娘,你既然已经舒服一些了,我看另一个穴道也不用刺了,等孙大哥回来了,再给你医治吧。“
崔清鬓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小子是个孬种,只知托庇于他人,自己一点真实的本领都没有。“
刘纯被她言语一激,脸上登时便红了,心想:他这一路走来,确实处处受人庇荫,实在有些窝囊。思潮一起,只觉胸口一阵热血涌将上来,自忖若如此懦弱无能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不觉一股豪气顿生,大声道:“崔姑娘!我可不是胆小怕事,只是害怕伤到了你,你既然一定要我刺,那我可要出手了!“说着,便又举起了剑鞘。
崔清鬓道:“快快刺下来,否则姑娘一辈子瞧你不起!“
刘纯力贯右臂,便如刚才那般又一鞘撞在崔清鬓的水分穴上,只听得崔清鬓蹙眉轻吟了一声,过得片刻,人竟缓缓地站了起来。
刘纯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
崔清鬓冷笑道:“你这无知的小贼,助姑娘我运功冲破了那姓孙的所点的穴道,眼下还有什么话说。“
刘纯定了定神道:“你…你伤势还未复,眼睛又看不见,你能去哪里?“
崔清鬓缓缓将眼睛睁了开来,霎时一道冷冽的目光,就罩在刘纯脸上道:“谁说我眼睛看不见了,这姓余的给的解药倒是颇为灵验,我身上的毒倒已去了七八分了。”
刘纯道:“难道你的伤也好了?”
崔清鬓叹了口气,悠悠道:“我身上的内伤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那姓孙的说的话倒是颇有道理,我这功夫越练越是伤身,这内伤恐怕一辈子也好不了了。”说着,俯身将放在身旁的怪剑拾了起来。
她轻轻抚摸着剑身,淡淡地说道:“眼下可没人护着你了,过来受死吧。”
刘纯手上只拿了个剑鞘,那剑还躺在崔清鬓跟前,他此刻哪敢上去拾剑,只得一步步往庙门外退去,嘴上说道:“崔姑娘,我一心想跟你化解这仇怨,从未对你有一丝加害之心,你如此行事,实在有违道义。”
崔清鬓一阵冷笑,转而又放声大笑了数声,冷然道:“你竟然跟我讲道义?姑娘我什么时候讲过道义了?我早就说过要把你两只手砍下来,你以为我是说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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