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林之行(五)

刘纯走至崔清鬓跟前,将拿着解药的手伸了出来,原想递给她,一想她此刻目不能视物,便想去将解药放在她手上。

崔清鬓此刻背靠着一块石头,颓然坐倒在地,两只手垂在膝上,脸上神色甚是萎靡,刘纯在她身前递送解药,她却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

刘纯将解药轻轻放在她摊开的手掌上,缓缓说道:“崔姑娘,这解药我已放在你手上,但真假我却不敢断定,你若是不放心的话,我便尝一颗如何?”

崔清鬓手掌一斜,那装着解药的小瓶便滚落到地上,凄然道:“你讨来的解药,我会吃吗?”

刘纯道:“就算你要杀我报仇,也要先把自己的伤治好不是吗?”

崔清鬓喟然长叹一声,脸上神情显得甚为苦涩,仿佛已绝了存活于世的念头,侧头沉吟道:“我今日竟要仇人的儿子出手相救,将来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你去吧,我用不着你来救。”说罢,两行清泪已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孙哲见这女子神情甚为凄楚,心下不免也有些恻然。走上前来拾起装着解药的瓶子,将瓶盖揭开,倒出一颗放在手掌上,手一抬已将那颗解药送入口中。

刘纯见孙哲吞下一颗解药,生怕这药中真的有毒,急道:“孙大哥,你…”

孙哲道:“无妨,就算这药里当真有毒,凭我的内力,也能将毒素尽数逼出体外。这试毒的差事,自然要由我来做。”说罢,便盘膝坐在地上,闭目打坐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道:“这余少帮主的确不是什么阴险卑鄙的小人,这药中没有毒,姑娘可以放心服用。”说着,便又将那瓶子放回崔清鬓的手上。

接着又问道:“我瞧这余少帮主虽然年轻,却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不知姑娘如何与他结的仇怨?”

崔清鬓冷笑一声,手扶着石头,缓缓站了起来,神色间隐约又现出一股狠辣之色,冷然道:“我跟他的过节,用得着你来管吗?你以为你是武林盟主吗?”

孙哲叹了口气,道:“姑娘不愿说,在下也不好相逼。只是姑娘与我这位小兄弟之间的仇怨,在下确实想帮忙化解一下。”

崔清鬓脸上寒意顿现,干笑了数声,道:“你怎么化解?我爹娘的尸首都已腐朽了,你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吗?”

孙哲道:“在下自然没这个本事,可我这位兄弟刚才舍命为姑娘讨要解药,这份心意,姑娘难道不懂吗?想你们上代的仇怨,何必要牵扯到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在下要劝姑娘一句,人活于世不是为了仇恨而活的,姑娘双亲若是泉下有知,见到姑娘如今这副样子,难道心中能欢喜吗?”

崔清鬓脸上怒气大盛,原本煞白的脸上竟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显然是一阵急火涌将上来,登时咆哮道:“谁要来听你的大道理!他老子杀得又不是你的爹娘!你这村夫来说什么风凉话!快给我滚!”说着,便将手上的那瓶解药摔在地上。

刘纯见崔清鬓神情甚是刚硬,宁愿一死也不要受他丝毫恩惠,脸上现出难色,转头瞧着孙哲低声道:“孙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孙哲叹道:“看来你与这崔姑娘的仇怨,一时半会是化解不了的,可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说不得,只好得罪了。“说着,运指便往崔清鬓身上点去。

崔清鬓此刻内伤颇重,手足俱酸软无力,眼睛又看不见,孙哲出手即快且准,她又如何能抵挡?登时便软瘫在地,动弹不得。

孙哲取出一颗解药,手掌放至她唇边,内力一送,那颗药丸直飞入她腹中,崔清鬓咳了两声,欲要将药丸吐出来,却也来不及了。只得躺在地上,喘息道:“你们就算逼我服下解药!我也不会来领你们的情!“

孙哲道:“在下也不用姑娘来领情,只是实在不忍看着姑娘死在这荒郊野地之中,想必我这位刘兄弟也是和在下一个想法。姑娘还是先把伤养好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刘纯问道:“那咱们现下去哪里?崔姑娘身上有伤,恐怕行动不便。”

孙哲道:“咱们两个毕竟是男子,带着她上路多有不便,附近又无车马,还好这里有间破庙,把她移到这庙里将养几日,待她伤好一些了,咱们再上路也不迟。”

刘纯应道:“大哥说的是。”两人一个抬足,一个扶肩,便将崔清鬓往庙里抬去。

崔清鬓脸上神色大为气恼,她一生之中却从未让陌生男子碰过,虽然已过桃李之年,却仍是冰清玉洁之身,此刻自是又羞又急,只是大喊道:“你们两个臭男人!不许碰我!”

刘纯不过一十六岁的年纪,此刻也是第一次触碰女子的身躯,只觉手中握着的一双芊芊玉足,软绵娇小,如同一件光滑精巧的玉器一般。虽然隔着鞋袜,那一阵阵软腻的触感,仍是在他掌心间流淌而过,不禁心神一荡,脸上登时便红了。

孙哲见他神色古怪,表情大是扭捏,已是猜到了几分,却也不便去说。两人将崔清鬓抬入庙中,让她靠在一根柱子上,孙哲便将刘纯拉了出来,言道:“刘兄弟,这个…这个男女授受不清,咱们刚才这么做,实在是形势所逼,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刘纯听他话里意思,情知他刚才已经瞧出他脸上不太对劲,心下更是觉得难以为情,脸上一红,立时窘道:“大哥说的…说的是,但刚才那样,实在…实在有些无礼。”他嘴上说着无礼,心里却又不禁去想方才手上那一对玉足,只觉一颗心“突突”地跳得极快,几缕春色便在神思间荡漾开来。

孙哲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已猜不出他在想着什么。他虽然年也过四十,但于男女之事所涉却是极浅,只是隐约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古怪。便咳了两声,转开了话题道:“刘兄弟刚才与盐帮那三人相斗时,所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我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功夫倒也略知一二,可刘兄弟刚才所使招数,我的确是从所未见,当真高明之极。”

刘纯此刻心中正自一江春水缓缓东流,孙哲的话语传到他耳朵里,心头“突”的一跳,立时觉得方才所思所想实在失礼,登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也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哲还以为他说的是谦辞,便道:“刘兄弟不必过谦,你那几招剑法不拘一格,浑然天成,大是神妙!照我看来,普天之下,单论剑法上的造诣,你可算是一流高手了。”说着,便情不自禁地去拍了下刘纯的肩膀。

刘纯听他言语中嘉许之意甚切,不觉一股热血涌将上来,精神为之一振,心头那股缠绵之意顿消,立时便问道:“孙大哥,我那几招剑法真的有用吗?”

孙哲道:“自然有用,不知你那几招剑法,是哪位高人所授,近几十年来似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位剑法如此神妙的人物。”

刘纯笑道:“大哥自然没听说过,这几招剑法可没人教过我,都是我刚才情急之下胡乱使出来的。”

孙哲听得一呆,脸上登时一阵错愕,两只眼睛定定地望着刘纯,似是无法相信,隔了半晌,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几招是你临敌时才想出来的?”

刘纯道:“确实是我临敌时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招数,那一刻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的就使出来了。”

孙哲见他言辞恳切,实在不像说谎,便负手仰头望着天空沉思了半晌,转而侧头道:“我曾听说前朝有位高人,名叫陈抟,据说此人的武学修为已到了旷古烁今的地步,出招可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与人对敌时,全凭灵光乍现,随意挥洒,难道小兄弟也到了那个境界?”

刘纯忙道:“我怎能跟这样的前辈高人相比,多半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碰巧而已。大哥再说下去,可真是要折煞我了。”

孙哲沉吟道:“未必,未必...”说着,便慢慢向他身后踱去,如此走了一阵,忽然回头道:“我以前一直有件事不明白,一个人的武功能练到多高究竟靠的是什么?天资聪颖,骨骼精奇自然对修为大有助益,但处处依托前人所授,进境终究有限。虽然武林中能自创招数,建立门派的高人也有许多,但多半都难脱前人的桎梏。能推陈出新者已然少之又少,而能不依前人所授,独具一格者更是凤毛麟角。照我看来,刘兄弟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说不定就是一位继往开来的大宗师!”他话说到此处,心中更是大为感慨,缓缓走至刘纯跟前,按着刘纯的肩头,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刘纯眼见孙哲的神情甚为庄重,倒像是在说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心头不免有些发怵。他年纪毕竟还小,于什么大宗师云云,只觉像是天方夜谭,便觉十分尴尬,只得回道:“孙…孙大哥,你…你这个说的,实在…实在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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