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沁阳风波(五)

刘纯见他声色俱厉,便不敢再说,低头道:“大哥说的是,小弟糊涂了。”

孙哲脸色铁青,似是对他方才所言之事,耿耿于怀,隔了半晌,冷冷道:“那大和尚现在在哪里?”

刘纯听他言下之意,似是自己要找上门去,眼下可不敢拗他的意,只得道:“那和尚追了我一阵,如今却不知在什么地方。”

孙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咱们这就去找他。”

刘纯急道:“大哥身上有伤,我看是先歇一阵吧。”孙哲道:“无妨,我一时三刻也死不了。”刘纯见他心意甚坚,只得悻悻跟着他往林外走去。

二人出了林子,便向东行去,想要回镇上看看再说。这刃岛清藏脚下甚是灵便,带着刘纯奔了一夜,竟行了许多的路程,两人不紧不慢走了半日,竟还未回到镇上。

正行间,却见前头大队人马经过,顶上旌旗林立,刀枪蔽日,好不威风!一杆虎头大旗上绣着个大大的“王”字,孙哲见势忙拉着刘纯避到一旁。

悄声道:“这伙人是往沁阳去的。”

刘纯心头一惊,道:“不好,那和尚和崔姑娘还在镇上。”

孙哲道:“这伙人想必不是冲着他们去的,我看应该不会与他们为难。”

刘纯心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言道:“我心里担心的很,总觉得这伙人跟那刃岛清藏有什么关系,他可是见过那大和尚的,咱们还是去看看为好。”

孙哲低头思索了一阵,问道:“这和尚真的只是来查邵绝的事情的吗?”

刘纯见他脸上神色似是有所疑惑,心想:孙哲必是怀疑那大和尚是和这伙人勾结的,这和尚虽然痴呆了一些,却是个好人,自己这条命还是这和尚救的,若是因为自己坏了这木鱼脑袋的性命,那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道:“大哥,这和尚的的确确是个好人,我敢拿性命担保,再说崔姑娘还在客栈里,咱们也不管她了吗?”

孙哲脸上现出难色,沉吟了半晌,言道:“好吧,咱们终不能坐视不管,可我眼下毒性未除,不能动武,只能悄悄跟着他们看看情形再说。”

二人计议了一阵,便追了上去,悄悄跟在那队伍的后头。那大队人马一路径直向南,果然是往沁阳去的,行到傍晚已到了镇子前头。

当先便有几乘马从队伍中奔出,已进镇子里头查看去了,不到片刻便有兵士回来禀报,似是并无异样,队伍便迤逦往镇子里头行去。

孙刘二人藏身于十余丈开外的石头后面,见那队人马渐渐没于镇中,这才走了出来。孙哲道:“咱们去客栈附近看看。”

二人上了屋顶,小心沿着街道,跃到客栈附近的屋檐下,只见客栈门外大队官兵守卫,过了片刻,从客栈里走出一个和尚与一个女子,正是法慧与崔清鬓。法慧自去与那领头的长官说了几句什么,那长官似是全不来理睬,手一挥,便押着两人行去。

刘纯心中焦急起来,悄声道:“糟糕,果然把他们两个抓去了,这可怎么办?”

孙哲道:“别急,想来他们应该尚无性命之忧,咱们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便是。”

二人捱到了三更,探清了囚禁法慧与崔清鬓的所在,便要想法儿去救人。原来这伙人马当夜便住在镇中,镇上的人泰半都已去逃难,座座宅子都是空的,众兵士便分头住在空房中,法慧与崔清鬓便也被囚在一所空屋子中。

二人跃过几座屋顶,离那囚室已经不远,忽然街上有巡夜兵士经过,急忙伏了下来,不敢出声。突然隐约听见屋里似是有人说话,刘纯听那声音甚是熟悉,陡然心头一阵恍惚,那屋顶下方的人声竟是出自刘继。

只听刘继言道:“等把那小子给抓了回来,咱们再想个法子,把他送去霍邵真那里。这个蠢材替咱们除去了李振这个老狐狸,接下去便轮到他了。大人到时参他一本,说他私藏刘家遗孤,觊觎宝藏,意图不轨。朱友贞这小子本来就疑心甚重,听得霍邵真有反意,一定不肯放过他。大人到时趁机率大军入汴梁,就说霍邵真要煽动禁军造反,大人是入京保护皇上,朝廷里那伙酒囊饭袋哪个敢说个不字?一旦除了霍邵真,大人便是护国有功,这朝中大权必归大人所有,咱们再想法子把朱友贞这小子也一并除去了,到时天下就是大人的了!”

刘纯只觉脑中响起一声晴天霹雳,双手不停颤动,直震得一块瓦片“格格”作响。刘继竟要把他当成陷害朝中大臣的工具,这件事情叫他如何肯相信?但这话确实出自刘继之口,又叫他怎能不相信?一个人竟然能绝情之斯!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登时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如被巨锤猛击,一阵剧烈的疼痛几欲要把他的身体也一起撕裂了一般。

孙哲见他神情大是有异,也不禁担忧起来,悄声问道:“怎么了?”

刘纯脸色一阵煞白,眼中噙满了泪水,那表情里满溢着无法宣泄的悲痛,指着瓦片下方颤声道:“他......他......”

孙哲刚才也听见了屋里之人说的话,心想那人要将刘纯送去陷害大臣,果然十分歹毒。只是他不知说话之人正是刘纯的亲生父亲,若是知道这一节,那就不是歹毒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既然不知道这一节,便想天下之人各怀鬼胎,所用手法虽然各不相同,但目的终究大同小异。此人虽然歹毒,但也不过是想从刘纯身上取利,那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却不知刘纯为何如此伤心?

此时,只听屋里另一个人声道:“刘大人想得好周到啊,只是本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刘纯听出那人的声音正是王彦章,那日在他大营中,便觉此人言谈十分古怪,如今推想下来,那自是父亲与他早就相识,这两人苦心孤诣,恐怕早就布下了一盘大棋。

只听得王彦章说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刘大人为了替本官办事,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舍得不要了,本官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孙哲已知先前说话那人正是刘纯的父亲,这一惊却也非同小可,天下竟然有如此狠心之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侧目去望着刘纯,一只手已握在他手背上,脸上满是同情、哀伤之色。

屋里又响起刘继的话声道:“大人,下官今年也不过四十来岁,只要能替大人得了天下,封侯拜相自不在话下。儿子没了可以再养,这等光耀门楣之事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只听得王彦章的笑声响了数声,便道:“刘大人只要忠心为本官办事,本官将来绝不会亏待了你!封侯拜相那算什么,本官许你将来裂土封王!“

两人又是响起了一阵大笑,刘纯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喊一声,双肘往瓦片下猛撞下去,立时将屋顶撞出一个洞来,孙哲哪里来得及阻拦,只得跟着他一起跃了下去。

刘纯这一撞动静实在太大,周围顷刻间便响起一阵铜锣之声,附近兵士听得警报,均往这屋子赶来。

王彦章与刘继忽见刘纯从天而降,均是一怔,王彦章转而便笑道:“刘贤侄,咱们好久不见啊。”

刘纯咬牙切齿道:“你这无耻的东西!原来早就定下了计策想要害我!”

刘继出声喝道:“逆子!不得对王大人无礼!”

刘纯转头向着刘继道:“你还当我是你的儿子吗?”

刘继冷笑道:“你还想不认我不成?我告诉你,你一天是我刘继的儿子,就一辈子是我刘继的儿子!我要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得死,否则你就是不孝!”

孙哲沉声道:“阁下狼心狗肺到这个地步,连畜生都不如,还好意思自称是别人的父亲吗?”

王彦章道:“刘大人勿需多言,把他们拿下了再说。”说着,便大声喊道:“幽蚕长老!身毒先生!快来抓刺客!”

两道人影陡然破窗而入,分从两边向孙哲袭来,身法俱是极快,一看便知是一流高手!

孙哲一惊之下,两股掌力已至身前,掌风呼呼之声大作,俱带一股腥臭之气,显是掌中都有剧毒。孙哲不敢硬接,只得纵身往后倒跃,只见那两人,一人紫袍,一人青袍,掌中毒气皆与他二人服色相衬。

孙哲此时体内毒性未除,只是勉强压制在四肢处,若是强行运气与他二人相斗,必然导致毒气上行,一旦损及心脉,便有性命之忧。只是眼下之势,已是骑虎难下,终不能束手待毙。他见那二人掌势凌厉,自己背脊却已靠在墙壁上,已成避无可避之势,当下便圈转了双臂,“轰”的一声拍了出去。

四掌相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屋内气流登时一阵乱窜,王彦章武功低微已被震到了墙角处,刘继也是不住后退。刘纯见机窜了上去,一把抢过了王彦章腰间的长剑,翻身便往身毒般勒背后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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