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沁阳风波(六)

刘纯经过一番历练,剑法已极为凝练,此时又是悲愤交加,出手更是毫不容情!身毒般勒只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势道犹如奔雷一般。情急之下,伸出右掌,立时向后拍去。

他此时内劲正贯于左掌与孙哲相对,只觉孙哲掌中之力亦刚亦柔,一道道后劲更是变化多端,极难应付,他运起八成的功力,也不过勉强抵挡,向后拍出的一掌自然便显得势弱。

他这一掌虽然所聚之力不足,但招使却古怪之极,掌面刚至脑后七寸处,忽然向上翻去,陡然又向下一摆,“忽”的一声甩到右首,又疾向左首平平地斩去。

他这几下变化极是巧妙,又迅捷无比,原是从西域大食国的古武术之中化出来的招数。他本想凭此招的迷惑之术,将身后之人逼退几步,哪知掌缘刚至中途,掌心陡觉一股寒气袭来,登时直透掌背,刘纯手上长剑竟已将他手掌刺穿!

身毒般勒只觉手掌一阵剧痛,心神立时大乱,孙哲见机,与他相对的右掌内劲立时外吐,直将他轰得倒摔了出去。幸得孙哲身上毒性未解,这一掌不过只有四五成的功力,饶是如此,也已轰得他五脏六腑如同倒转了一般。

这身毒般勒当日在山谷之中时,便对刘纯有欺侮之意,刘纯对此人本就恨极,今日见了他更是火上浇油,怒不可遏,眼见他摔倒,当即便挺剑向他胸口刺去。

刘继立时拔剑跃上往刘纯剑上撞去,那剑离刘纯手上长剑的剑身尚有半寸之时,陡见寒光一闪,倏忽之间眼前竟空无一物!方才还停在眼前的长剑忽然消失不见了!刘继心头微一惊诧,向前之势便没有止住,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

忽觉喉头下方一阵森然寒气,刘纯半卧在地,手上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对着他的喉咙口。刘继心头却不惊慌,心思这小子对我绝下不了手,一道目光冷冷地射在刘纯脸上,冷然道:“你这逆子,还想弑父不成?”

刘纯眼中殊无光彩,脸上神色更是说不出的暗淡,只是定定地瞧着刘继,却不说话。只听身毒般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刘大人,这小子大逆不道,一剑刺死算了!”

此人和刘继想法一致,料想刘纯下不了手狠心弑父,虽然此刻是刘继被制,但武功与父威相较之下,终是有所不及,只要刘继长剑刺去,这小子心神恍惚间说不定就束手待毙了。

刘继却想,留着刘纯却还有大用,否则霍邵真此时受皇帝宠信,一时三刻想要扳倒他,却也没那么容易。思忖间,他双眼便去向王彦章望去,眼神中有相询之意。

王彦章目光与他一对,便知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意示这小子还不能杀。

刘继转头又去看着刘纯,语气转和道:“爹也不是真要难为你,实在有说不出的苦衷,咱们好好相叙一番,这就罢手了吧。”

刘纯脸上闪过一阵热切之意,霎时又变得冰冷,那股冰冷之中渐渐泛起一阵怒意,他心底的最后一丝锩缱正在被这股怒火烧成灰烬。刘继的过往种种,在他脑海之中翻腾,如同在他头顶笼罩着一层不见天日的黑云,他冷笑道:“刘大人,到了此刻,你还要来骗我吗?”

刘继叹道:“你若不信,就一剑把我杀了好了。”

刘纯长剑往前递了半寸,手便颤抖起来,他心中虽然恼恨至极,但父子之情哪能如此轻易割舍?这一剑终究是刺不下去,心头那些残存的灰烬,又在肆无忌惮地纷扰。

身毒般勒眼见他神情呆滞已极,忽而暴起,右足飞出直中刘纯胸口!刘纯惨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贴着地面平平地倒贯出去,撞得一面墙上的灰尘籁籁而落。

身毒般勒走至刘继跟前道:“刘大人,我这一脚要不了这小子的命,咱们先把那人给料理了的,今日之事便算大功告成了的。”

刘继点点头道:“身毒先生说的是。”语气之中全无关怀刘纯之意。

孙哲与那青袍之人对掌已久,那人脸上气色已极为惨淡,只觉周身穴道都似有一股暗劲袭扰,真是说不出的难受,眼下兀自运气相抗,却已快成强弩之末。

孙哲眼下却也快后继乏力,他身中剧毒,却强行使大罗天神掌与两人相抗,虽占得上风,但四肢毒气渐渐随真气流至丹田,需得使一半真力阻止毒气流动,否则毒气立时汇聚,顷刻间便要一命呜呼。

青袍人正运起全力相抗,一时间无法开口说话,嘴边却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哲的脸色,似是已经看出了端倪。

身毒般勒走上前两步,冷笑道:“孙大侠,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的,没想到今日却要死在这里吧。”声音如野鸦嘶鸣,极是难听。说着,又悠然走上前两步道:“你前两日已经中了这位幽蚕长老的碧蚕蛊毒的,刚才与我们对掌时,又被我们毒掌所伤的,你现在浑身都是毒的,还能支撑多久的。”

孙哲刚才便觉掌心有一股麻木的感觉,此时却已至臂弯处,过不多久,恐怕就要流入筋脉。他运功抗敌又要抵御那股极为猛烈的毒性,已是尽了全力,此时哪还有余力去阻止另外两道毒气的侵袭?

再说屋内之人武功俱不弱,外头又有大批官兵守御,想要全身而退,已是绝无可能。

只见他脸上惨然一笑,忽而掌劲大盛,幽蚕长老怪叫一声,被他来势滔滔的掌力震出数丈有余。

身毒般勒见他忽然变起,顿时大惊失色,向后退了一步,摆开架势,恶狠狠道:“你死到临头,还要垂死挣扎!我看你还能撑多久的!”

孙哲脸上殊无惧意,淡淡道:“世上谁人不死?我本来也没几天好活了。”话音刚落,身形快绝无伦地闪到身毒般勒身前,右掌在小腹前转得半圈,轰然一掌拍出,掌势如巨雷一般,骇然而落!

身毒般勒直吓得冷汗直冒,大喝一声,伸出双掌与他相对。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身毒般勒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往后摔去,人还未落地,已吐出大口鲜血,背脊重重地砸在一张桌子上,直把那桌子砸得粉碎。

孙哲脚下晃得几晃,一条细细的血柱从嘴角流了下来。

摔在一旁的幽蚕长老,两只眼睛仍是死死地盯着他,冷笑道:“阁下武功,果然出神入化,可惜中了本长老的碧蚕蛊毒,任你武功再高,再过半个时辰,也要化成一滩血水。”他这句话刚说完,便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显然内伤也是不轻。

孙哲望着他道:“这位王大人好大的面子,连‘黑教’的长老都能请得动。”

幽蚕长老只是盯着他冷笑,却不回话。

孙哲闭目叹息了一声,回首往事,历历在目,那一幕幕回忆尽是被血色浸染的不详之物。慕然回首间,竟发觉自己年轻之时没做过一件值得留恋的事情!心底泛起的尽是杀戮后的无尽悔恨。他还记得十余年前自己杀的最后一人,那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他明亮的目光后透出的无助与哀怨,在这十几年里如同一块滚烫的烙印一般印在自己心里。

“生而为人,真是可耻。”

孙哲睁开了双眼,体内真气如江海一般翻滚不止,他双臂一振,周身气劲爆射而出,一丈之内器物均被吹散。屋里众人被他神威所摄,一时无人敢近前,孙哲缓缓走至刘纯跟前,将他扛到肩上便大步走出屋外,向囚禁法慧的屋子走去。

屋外无数兵卒,围拢过来,只见他周身气势凛然,令人见之生畏,人人均觉胆寒,只敢跟着他脚步移动。

刘纯被身毒般勒踢了一脚,一时昏厥,此时才慢慢苏醒过来,眼见自己横在孙哲肩上,便出声道:“孙......大哥,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孙哲侧头温言道:“你内伤不轻,让我负你走一段吧,以后恐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刘继奔出屋外,大喊道:“这人活不久了!别让他去救人!清藏!你在哪里!”

他这一声叫喊似乎与刃岛清藏的身影相连一般,孙哲腋下刹那间现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那握刀的人正是刃岛清藏,一道冷冽的白光闪过,刘纯尚未及呼喊,那利刃已穿过了孙哲的腹部。

孙哲轻轻哼了一声,刃岛清藏诡异的笑容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右掌夹带着一阵狂风,如闪电般劈了下来!刃岛清藏握刀的手兀自没有松开,孙哲一掌已拍在他的头顶,登时传来一阵头骨爆裂的声响,片片血肉横飞,直溅得二人满身满脸都是,刃岛清藏失去头颅的身子倒了下去。

孙哲轻轻喘息了几声,刘纯泪眼莹然,哭道:“孙大哥!孙大哥!你没事吧!”

孙哲淡淡道:“我孙伯语,死不足惜,能救你一命,也算上天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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