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子一行随陆承嗣出得城来,数百兵丁四方拱卫倒像是在押解,众道心中不免有些气恼。
往城外走了十余里路,却见前方千营百帐,旌旗林立,赫然一座大营!营内兵卒操练之声响彻云际,阵阵传入耳中,十余乘马于营外来回奔走,只见马悬金玲,人背金甲,好不威风!
陆承嗣引众人行入营内走至一大帐前,这大帐比一般营帐大了一倍有余,数十亲兵红袍银甲,手持银枪,端立帐外两侧。
陆承嗣拱手道:“有劳诸位道长将兵刃交给下官保管,待见过节度使大人,下官自当奉还请罪。”众道眼望观云子,观云子示意从权,众道依言解剑。
众人走进帐内,只见里头布置甚为奢华,脚底下铺有毛毯,两边玉几摆放着各种珍贵宝器,珍珠、玛瑙、钻石等数之不尽。
中间虎皮大椅上端坐一人,那人看着五十来岁年纪,神色端庄,面白长髯,行至甚为斯文,服饰华贵无比。
那人见众道进帐忙起身迎道:“各位道长大驾光临,鄙人有失远迎,切勿见怪。”观云子作礼道:“大人见笑,山野村夫哪敢劳大人大驾,不知大人找贫道何事?”
那人满脸堆笑,神情甚为谦恭,道:“鄙人乃随州节度使王彦章,昨日听闻青城山高人法驾到此,遂请各位道长来营中一叙,以尽地主之谊,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观云子垂首道:“贫道不过一介草民,岂敢受大人垂仰,今日能一睹大人金颜,已是三生有幸。但贫道身有要事,不便久留,还请大人见谅。”
王彦章见众道去意甚浓,便向站在一旁的陆承嗣摆了摆手,众兵卒会意,鱼贯退出帐外。待兵卒退尽,王彦章向观云子拱手道:“道长大祸临头竟还不知吗?”语气甚为恳切。观云子心中一凛,不知他所说何事,便道:“贫道倒是不知,还望大人指教。“王彦章瞥了一眼站在众道间的刘纯,低声道:”道长昨日可是在山中拾得一少年?想必就是这位小道士吧。“
他见刘纯身穿道袍,便唤他做小道士了。
观云子心头大惊,暗道:“不好!这消息果然已走漏!“想他当日在林中早就发觉树后隐着一个小孩,没立时把他带走,就是怕元宗钦察觉。他武功既高一路上悄悄跟随竟也没被人发现,待丁晋与神捷军斗在一起,刘纯又吓退追兵,他才现身,没想到这一进城,立时就被盯上了,不知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
王彦章见他沉思不语,便询问道:“这位小道士想必就是刘景山的孩子吧?“他见观云子眉头微皱,并不回答,猜想九成是了,便含笑道:”前几日圣上已下令,凡独孤氏后人一律格杀勿论,有包庇者按同罪论处,这对道长来说岂不是大祸一件吗?“他顿了顿,拱手正色道:”鄙人向来敬道,何况道长名震武林,如此人才!鄙人岂肯让道长受此大难,所以才想方设法要帮上道长一帮。“
观云子心想你这厮嘴上说的好听,说来说去不过是要留下刘纯。当即心里便盘算如何脱身。
他心中盘算,神色却依然如故,仍是低眉垂目问道:“那按大人的意思要怎么办呢?“
只见王彦章在帐中度步,神色凝重,似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即道:“这个好办,道长将这孩子留下,鄙人即刻吩咐选几匹上等好马送与各位道长,各位当马不停蹄返回青城山,鄙人自当为道长从中周旋,即便事露,到时道长已回到青城山,这青城山毗处蜀地,非我大梁之土,圣上即便真要追究,却也无法了。“
观云子听罢沉声道:“大人想得好周到啊。“王彦章摆手笑问道:“道长意下如何呢?“
观云子自忖凭他武艺要带走刘纯,除非真有高手,否则即便这大营千军万马也拦他不住,只是这些年轻弟子却不免都要丧身在此。他抬眼望去只见众人神色各异,或愤怒、或忧虑、或疑惑、或焦急,心头总是有些不忍。他反复思虑,已有了计较。
当下便躬身道:“既然如此,贫道也不能拂了大人的意。“
王彦章闻言大喜,忙唤人选马,送众道出营。观云子于临走前,走至刘纯身前低声道:“你暂且忍耐,我自有法子救你。“刘纯知他本领高强,也不如何担忧,只是重重点了下头。
众人甫一离开大营,观云子便勒转马头道:“尔等即刻返回青城山,途中不能有片刻耽搁,贫道待此间事了,自会回去,你们不用担心。“
众道知他心意,也不多言,各自拜别,策马而去。
观云子策马行至大营后山之上,将缰绳在一株树上系了,便独自打坐直到中夜。
当晚无月,夜风习习,他伏身于后山俯瞰大营,只见营中无数火把犹如星罗棋布,光亮处却见一队队官兵巡视,戒备竟是极为森严。
他运起上乘轻功,飘然跃至山下,悄无声息地潜入营中。他隐身于一营帐后,凝神细听,原来这小孩的呼吸之声远较大人为弱,他内功精湛,一听之下便知区别。只是这营中帐篷不计其数,若要一座座帐篷听下去,便是听到天亮也听不完。
他明烛观有一门神功称为“元妙真诀“,运功之时五感敏锐至极。这营中帐篷每座相隔丈余,他当即潜运神功,三丈之内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他也能听见,于是便一排排帐篷听了下去。
直听了一个多时辰,忽闻气息有异,他赶忙停下,只见右首处一帐内灯光兀自明亮,帐内人影映在帐篷之上,赫然就是个小孩身形。他心中一喜,窜入帐内,却见小孩不是刘纯,他心头大惊,情知中计,急退而出。
帐外不知多少兵丁已将他团团围住,人群中走出一长官模样的人来。
那人迈出几步躬身道:“道长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观云子“哼“了一声,却不回答。只见他于刀林枪阵之中负手而立,衣衫猎猎,面貌庄严,大有出尘之姿。
众人悚然,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
想他行走江湖二十余年,心思缜密,武功卓绝,从没吃过什么亏。今日在这大营之中却连番受制,心中已十分不快。
忽闻远处有兵卒喝骂道:“妈了巴子的,有贼人放火!“只见二十余丈外火光冲天,营中粮秣存放之处已被点着。
一时之间人喊马嘶,营中大乱。众兵丁见势,左右环顾,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人喝道:“休乱!区区几个贼人有何足惧!对方非为烧粮而来,火势立时可灭!“
观云子见这人临危不乱,却是一将才,心下也有几分佩服。
他知这火放的必有蹊跷,说了声“贫道去也“,一声清啸,众人只觉耳内嗡嗡作响,他已如大鸟般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已去得远了。
观云子奔出营外数丈,又向东折回,径直往火头处跑去。此处兵丁仍乱作一团,一个兵头不住价地叫骂,指挥众人灭火。
他闪身如鬼魅般迅速穿过几处营帐,只见帐内空空如也,想是都去搜捕放火之人去了。他隐身于一帐篷外寻思,这放火这人多半也是为了刘纯而来,这般打草惊蛇想必是知道刘纯藏身之处,好趁混乱时出手拿人,只是眼下要去哪里寻找呢?
正在踌躇时,忽闻数丈外草丛中似有异声,他忙跃过营帐奔入草丛拨开草堆,却见一兵卒横卧在地,上前一探鼻息,已然气绝,这人身上并无伤口,显然是被掌力震死的。
他此时神功遍体,便是夜晚也能视物,见前方草堆似有踩踏痕迹,便循迹奔去,每隔丈余便见一兵卒尸体,他心知关窍必在此处,着力奔去。
行不多远,只见一面山壁横立,抬眼望去这山壁足有二三十余丈高,触手一模只觉岩石坚硬,观云子掌上发劲一拍,只见石屑横飞,却并无异样。
正自彷徨之间,忽然左手掌中隐约感觉石块之间似有间隔,他忙循迹摸去仿佛是个弧形,他左手运劲一推,果然有异响发出,当即掌上加劲。那石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径自打开一条容一人通过的缝来。观云子侧身闪入石门中,里头霍然是间石室。
那石室两边火把林立,室内空间巨大,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十具兵卒尸体,三十余个神捷军正与两个蒙面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只见刘纯侧身靠在石壁一侧,身形僵硬,似是被点了穴道。
观云子眼明手快,“蹭“的一声窜入石室,抱起刘纯闪身就往石门外奔去,这一下真是快到极致,在场众人尚未及反应,他人已快奔至石门外。
只听见“碰碰“两声,观云子身形后跃,腋下挟着刘纯又退回石室内。
只见一人自石门外跃了进来,那人身形高大,满脸紫气,话也不说,呼呼两掌往观云子胸口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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