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士摔入血雾之中,惨声呼嚎,声音凄厉不堪,片刻间,周身肌肤有如剥落一般,片片碎裂,那毒雾一经血化,声势便愈发庞大起来,原不过数丈大小,陡然已暴涨至十余丈宽。大片赤雾,已不只是往前头飘去,而是以那摔入雾中的军士为点,向四周蔓延开来。
山道上军士见幽蚕长老突然出手杀人,早已吓得心胆俱颤,此时忽然见了这毒雾范围大了数倍不止,更觉骇然。一时间什么也理会不得了,众人扭头便呼叫着往山下逃去。
幽蚕长老堵住了山路,狞笑道:“老夫要用你们的血,都给老夫滚过去!”
被他堵住去路的军士约有百人之多,众人见他如此凶恶,竟要以这许多人的血滋养毒雾,俱感愤恨不已,当头几人大骂道:“我去你妈的,老怪物,不把老子当人看是不是!”,后头军士立时鼓噪道:“兄弟们跟他拼了!”一时间便刀枪齐施,均往幽蚕长老头上袭来。
这些军士毕竟武功低微,幽蚕长老虽身有内伤,对付这些普通军士仍是绰绰有余,片刻间已将数人扔到毒雾中。
那毒雾一经血液激化,更是不住向外膨胀,那一小段山道上,已有七八成的路径被赤色笼罩,站的靠后的军士,背脊已是贴着那雾气,若是不小心后退半步,恐怕便要立时葬身于毒雾中。
那毒雾终究还是飘进了人群之中,雾气一旦沾身,人身便如被凌迟一般,片片肉屑剥落,逐渐化成一堆肉块。
站在稍前的军士,见了后头同伴惨不忍睹的死状,已是吓得手足俱软,涕泪横流。几个军士状若癫狂,举起兵刃,便往自己喉咙砍去,自尽而亡。众人一见,均想:与其被这等惨况折磨,不如立时死了的痛快。一时间效仿者极多。
不多时,场上便只剩下十多个尚还活着的军士,这些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失魂落魄般地哀嚎。
那毒雾沾了七八十人的血,兀自扩散,已向山顶上蔓延而去。
幽蚕长老大笑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山顶上俱要被我血沼毒雾所侵,我看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刘纯,法慧,崔清鬓三人,不住地向山顶上退去,此时山道口已被毒雾堵住,一条宽余十余丈的赤色洪流,铺展开来,正在渐渐吞没山顶上的土地。
刘纯一时彷徨无措,只是向后倒退。崔清鬓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只顾往后退又有什么用!”
三人退至崖边,向下一望,足有数百丈的高度,任你轻功再高,摔下去必然也粉身碎骨。刘纯忆起年少时的坠崖经历,心思:除非如上次一般好运,否则今日必死无疑。
法慧叹道:“生死无常,两位施主也不必太过介怀。”
刘纯道:“大和尚,你功力还没恢复吗?”
法慧摇头道:“阿弥陀佛,若是没有解药,十天半月之间恐怕也复原不了。”
三人此刻俱是存了一般的心思,均想:再过片刻毒雾便要将这山顶尽数吞没,与其如此,不如到时便往山崖下跳去,总好过死在这拨皮拆骨的雾中。
眼见毒雾将至,三人脚步又各向崖边移了半步,只待再过得片刻,便要一同跳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个人影竟从山崖下窜了上来,刘纯定睛一看,不由大是惊喜,原来那人正是孟狂隐。
孟狂隐身姿如大鸟盘旋般,瞬息间便落至三人跟前,斜眼一瞥,见刘纯脸上一阵欣喜之色跃然而出。心思:这小子命悬一刻间才想起我的好处来。
冷笑道:“臭小子,可还记挂着老夫啊?”
刘纯见他身后一大团赤色的红雾,正围拢过来,忙出声大叫道:“孟前辈,小心你后面!”
孟狂隐哼了一声,也不回头去看,身周气流便逐渐凝聚,霎时间便形成一个球状的气团,将三人包裹在其中。接着便续道:“这血沼**,老夫十几年前便已领教过,不过雕虫小技而已,还想伤了老夫不成。”
刘纯大喜过望,见他们周围红色薄雾绕着气团滑过,皆往崖外飘去,心下稍定,便道:“孟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狂隐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老夫兴致所至,这两日来沁阳走走,正好撞见了你这小子,可不得说是你的造化吗?”
那日自乱柳分别以后,他便有些意兴索然,这由头还是起于刘纯对他总是不能倾心相拜,一想到此处,心下便甚为不甘。若是用强将他抓回去,那自是手到擒来之事。可他毕竟也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哪能拉下面子做这等无耻之事。思来想去,也无甚办法,只得四处游逛,以畅心怀。月前,江湖上忽然盛传刘纯未死的消息,他本来对他刘家那些传闻全无兴致,只是忽然听到刘纯的消息,心中不免又起了些波澜。
数日前,他碰巧撞见王彦章大队人马,正往沁阳的方向行去。此时梁晋战况甚紧,梁军早已退去南边驻防,竟有这么一大票人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北边,实在殊为可疑,他心下有些好奇,便跟了上去。
他武功冠绝当世,自是没让任何人察觉,几日间便跟着王彦章进了沁阳镇,到得晚间便见到刘纯与人相斗,他却不愿出手相助,心思:这小子有难,他便出手相助,没得掉了身价。不如等他遭擒之后,他再将他救出,这小子才会对他感恩戴德。
等到孙哲身死,刘纯几人被毒雾逼得只得跳崖之时,他才忽然现身,那也实在是无法可想,总不见得眼睁睁看着刘纯跳崖。他嘴上虽不承认,心中实是对这小子甚为关切。
刘纯早知他口硬心软,此时却也无心跟他分辨,抱拳道:“孟前辈,这毒物骇人,咱们离开这儿再说吧。”
孟狂隐瞥了眼,法慧与崔清鬓二人,问道:“这两个人是谁?”
刘纯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孟狂隐哼了一身,别转了身子道:“我可不认识这两人,我只救你一个,旁人的死活我可不管。”
刘纯走上前两步,微微躬身道:“孟前辈,咱们今日好不容易见面,你就非要寻些不痛快吗?”
孟狂隐旋即回头,双眉倒竖,脸上现出一阵怒色道:“你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老夫一次次救你性命,你竟然还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刘纯昂然道:“你救一个是救,救三个也是救,你若不肯救这二人,那连我也别救了吧!”
法慧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可如此,这位老施主既然愿意救施主一命,施主便跟他去吧,凡人生死皆有定数,那是万分强求不得的。”
刘纯心思这木鱼脑袋又来插科打诨,白了法慧一眼,却不跟他说话。又去瞧瞧崔清鬓,问道:“这位姑娘家你也忍心不救吗?”
孟狂隐哼了一声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干老夫什么事。”
崔清鬓听这老人言辞如此傲慢,心下早已不忿,冷然道:“不救就不救,你以为本姑娘稀罕吗?你武功高又如何?我可不将你放在眼里!”
孟狂隐眼角斜睨了崔清鬓一眼,冷笑道:“你可听见他们说的了,这两人骨头倒是挺硬的,咱们这就走吧。”
刘纯向后退至二人身旁,正色道:“他们骨头硬,我的也不软,你不肯救他们,那就自己去吧。大不了咱们三人一起跳崖,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正自争吵,薄薄的赤雾之中忽然有个人影若隐若现地奔了过来,三人此时目光皆聚于孟狂隐身上,全没注意那人影忽然接近。只见一团雾气中,一只手掌忽然拍出,落在孟狂隐身后的气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气团陡然往里一缩,便有一阵气流乱窜。
孟狂隐回头冷冷地说道:“幽蚕长老,多年不见,你可还好啊?”
那雾气之中渐渐现出一张人脸,正是幽蚕长老,原来他身体上涂有苗疆异兽身上的油脂,可抵御毒雾的侵蚀。
那说话之人的声音一传到他耳朵里,他脸上立时现出一阵惊恐之色,颤声道:“你......你......你是。”
孟狂隐冷笑道:“你们苗疆黑教这些雕虫小技,简直不值一晒,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还是如此,要不要再和老夫比试比试?”
幽蚕长老哇地一声怪叫,身形已没于毒雾之中,片刻间便已消失无踪了。
孟狂隐哼了一声道:“没半点用的孬种,一见到老夫只会逃之夭夭,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他黑教上下一群大小毒物尽数灭了!”
回头又去瞧着刘纯,没好气地说道:“这就走吧,还要老夫请你不成?”
刘纯问道:“那我这两位朋友......?”
孟狂隐哼了一声,却不来答话,自顾往前头走去。刘纯鉴貌辨色,已知他嘴上虽不肯说,心里却已答允了相救二人,小声与法慧崔清鬓交代了两声,三人便跟在他身后向山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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