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悍然,拳风霍霍,凌厉一拳直扑门面。
对面的人眼含惊讶,反应却丝毫不慢,五指成钩,直叼玉晅脉门。
玉晅手腕灵活一转,化拳为掌,拍向对方心口。
对方双手一架,就势抓住她两臂,狠狠往上一抡。
身子一轻,人已被甩飞。
玉晅半空一个漂亮旋身,一闪便到了那人身后,闪电出手,扣住了他的肩头,正要狠狠一撕。
蓦然一声轻笑,一只修长有力如钢似铁的手反扣她手腕,往前一拉。
玉晅发现手被箍住根本抽不回来,干脆就势借他肩头一翻,将要落地前另一边靠近他头部的腿已经狠狠踢出。
男子没想到她手被制住还能半空回身一击,这一脚若是踢实了,非得眼冒金星不可。
只得微微松手,仰头躲过这凶悍一脚。
仰头的同时,他一掌击出,凌厉无比。
掌风割裂空气,玉晅来不及多想,人在半空,只能半扭身,一拳回扫过去。
拳掌相击,“砰砰”几声巨响,柴房的窗口及屋顶一瞬间被炸飞,烟尘弥漫中,一道黑影直扑房梁上刚稳住身形的玉晅。
外面一阵惊叫,似乎众鬼都被惊动了,有人开始唤“大仙,你怎么了?”,“大仙,你有没有事?”
玉晅来不及回应,因为对面的男子已经悍然扑来。
刚才两人一番交手,都是她攻,他守。
而现在,他似是打算化被动为主动了,黑影一闪,凶猛拳风已至。
这一拳,是模仿她刚才第一招,直奔门面,但拳风却更猛更狠更迅速。
玉晅一只手还悬在梁上,另一只手虽然立刻抬起来挡,但终究不抵他速度,眼看这一拳是躲不过了。
正要咬牙生生受下,那人又忽然化拳为掌,沿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推,衣帛爆裂之声响起,转眼间,玉晅那只手臂上衣袖碎裂,只剩几根布条凄凄惨惨的挂着,要掉不掉。
玉晅呆住了,她想不明白这人明明能揍在她脸上却为何突然中途改了招式,但凉飕飕的冷风让她明白,现在这近乎**着一整条胳膊的样子,还不如被一拳打在脸上呢!
对敌至今,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对面的男子饶有兴味儿地看着她白了青青了红红了紫的脸色,只觉很有意思。
她因太过震惊,眼睛瞪得滚圆,远山般的眉高高扬起,似要飞到鬓角,偏偏那张玉脸又飞一抹在黑暗中都掩不住的赧然。
这幅样子,比刚才一脸冷冰冰的要可爱多了。
男子欣赏够了,一抬手,准备劈手将她制住。
刚才的赌约可还没分出胜负呢。
就在这一刻,玉晅动了。
她也不震惊了,也不赧然了,眼底虽有怒色一闪而逝,但立马就恢复了平静,在男子动手之前,五指成钩,往前狠狠一抓。
“呲啦”一声,衣帛碎裂之声再次响起。
黑色布片悠悠落下。
身前瞬间清凉,男子低头,从肩襟到腰腹的一大片衣衫已被撕下。
一线玉白肌肤逼入眼底,晃到刺眼。
隐约能看到劲瘦却又充满力量的腰腹,肌理莹润如雪上白玉雕。
玉晅转开眼,此时才道:“扯平了。”
这会儿换男子震惊了,他从没想过一个天界的神女竟然能面不改色撕下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
这好像与以往见到的那些姿态端庄自恃清高时时以天庭礼仪规束自己的仙女很不相同呢。
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几乎立刻他又恢复了那副懒散风流的样子。
“好,好样的,公主殿下。”
边说着边继续抬手抓她。
他也不挡,就那样大剌剌敞着胸口,似乎不在意自己走光多少。
玉晅就当听不见他语气里的讽刺,也早防着他继续动手,身子一闪,已经电射而出,直飙夜空。
男子仰头看着她狼狈而逃的身影,半晌,微微一笑。
“还以为真的不在乎呢,真是个狡猾又斤斤计较的丫头。”
随即,黑影一闪,他追了出去。
光影缭乱,烟尘四溅里,被巨响惊动匆匆赶来的众鬼们只看见一白一黑两道流光一闪而过,根本没看清人影。
众鬼不明所以,看着只剩房梁的柴房,面面相觑。
许久等不到大仙回来,还是机灵鬼若有所思地想着先前那一黑一白,道“大仙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家都先回去吧。”,众鬼这才散了。
五只穷鬼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眯眼望着柴房。
“哎呀,看这架势,刚才打斗很激烈啊。”
“唉,难得有热闹看,没赶上,真可惜!”
“亏大了!”
“亏大了!”
“亏大了!”
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五只穷鬼们由衷地表示了对错过热闹的深切惋惜。
……
另一边,很是英勇无畏地撕了人家领口事后却越想越震惊越想越怀疑自己的玉晅,此时正和一个满身大红嫁衣的女子大眼瞪小眼。
看着骤然出现的白衣女子,新娘子惊骇地瞪大了双眼,张嘴就要尖叫。
玉晅赶紧将食指靠在唇边,“嘘,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她一开口,声音温润柔和,带着一股奇异地让人安心的力量,新娘子将要冲破喉咙的叫喊卡住,眼珠微转,开始打量玉晅。
看着新娘子眼光在自己裸露的胳膊上停住,玉晅脸上一红,涌上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到了此刻,她终于惊觉自己先前干了什么!
她一定是气糊涂了,生来至今,一万年的时光里,从不曾被人戏耍过,看着衣袖尽碎的那一刻,她火气上头,想也没想就出手了,对于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她不介意以牙还牙。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脸皮,也低估了那人的无耻。当那人白玉尊一般的身躯半袒露于眼前时,她还是落荒而逃了。
狼狈到连隐身都忘了,直接闯进了人家花轿里。
天哪儿!
玉晅呻吟一声,羞愤地抱住了脑袋。
对面的新娘子看着眼前玉貌仙姿的女子一会儿震惊无比一会儿沮丧懊恼,那样生动有趣的表情露在那样一张脸上,仍然让人觉得无比惊艳。
新娘子看了眼她破碎的一侧衣袖,低声道: “姑娘,你这是?”
玉晅神智被拉回,抬头看着美丽娇艳的新娘子,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先前遭到了仇家的追杀。”
新娘子看着她略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疑有他,紧张地问,“啊?那姑娘你有没有受伤?我夫家……我夫家他家中正好是开医馆的,若是受伤可跟随我去那里让他看一看。”
玉晅心中一暖,她没想到这女子开口第一句竟是关心她,而不是怕自己被连累而赶她下去。
新娘子提起未来夫君,含羞带怯,两靥飞红霞,双眼生亮光,十分欢喜。
玉晅却突然想到凡间迎亲嫁娶之事似乎多在上午和黄昏,现在这个时辰已经是下半夜了……
想到她便问了出来。
新娘子脸上有尴尬神色一闪而过,叹了口气才道:“不瞒姑娘,今夜我其实原本不该嫁到我夫家的。这城中有一方恶霸,有一次我和家中小妹上街卖粮,遇上了这恶霸正带着手下收保护费,每个摊户十两银子,我们根本拿不出来,他……他就要纳了我当他第二十房小妾,说就当抵了保护费,不然就要杀了我和小妹。那恶霸作恶多端,如果我不从,他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无法,只得今夜被抬去恶霸家中。”
说到这里,玉晅明白了,“昏礼”只合娶正妻用,而小妾则不用那么多讲究,一顶轿子抬进门就算礼成了,规矩大的或者正妻管得严的,连正门都走不了,只能挑个夜半无人的时刻从后门进去。
听新娘子又道:“原本我差点进了恶霸的家门。”她说着一边掀起花轿的窗帘,指了指前面那处高门大院,玉晅顺着她指尖看去,只见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看上去是挺喜庆,隐约还有嘈杂喧闹声。
“不过就在片刻前,我以前的青梅竹马突然拦下了花轿,告诉我他要娶我,现在他正在里面和恶霸谈判,他说让我不要担心,他帮我付了保护费,然后就会来娶我回家。”
玉晅心头一动,“可这是半夜,他就算要娶你,是不是也该三书六礼,这样半夜直接娶回家,是不是太匆忙了一点?”
还有半句话玉晅没忍心说,这样半夜迎回去跟抬小妾过门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新娘子显然已经被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喜悦冲昏了头,急着为情郎辩解,“不,他那样的人,即便做小,我也愿意的,况且,我们自小长大,我了解他,就算婚礼匆忙,他往后也一定会待我好的。真是谢天谢地,多亏了青山寺的佛祖显灵,才让我夫君能够及时出现挽救我出水火。”
新娘子阿茵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一个金色绣莲花的锦囊,双手合十放在手心,虔诚地拜了拜。
玉晅看一眼那锦囊,只觉一股淡淡檀香飘过鼻端。
她望着阿茵满心满脸欢喜的模样,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被她压下,想了想,从另一边完好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根紫玉簪,她施了些法力在上面,然后递过去。
“姑娘,相遇即是缘分。正巧今日赶上你人生大喜,送上一份礼物,祝福你获得金玉良缘,还望不要嫌弃。”
新娘子看着盒子里温润剔透,油光水亮的玉簪,即便不懂,也能看出定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玉,连忙推脱,“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玉晅笑着将盒子放在她手里,郑重地道:“美玉有价,幸福无价。一份心意而已,姑娘,莫推脱了。”
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句,“如果…… 我是说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你可摔碎这根玉簪,关键时刻它或能保你一命。”
新娘子一愣,似乎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摇摇头,收下盒子,道:“我收下就是了,姑娘放心,有我夫君在,就算遇到危险,他也会护我的。”
眼见她仍然一脸不以为然,玉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或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没办法,自从今夜遇上那个不知来历但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开始,她心里不好的预感就一波接一波。
而且,她有预感,那个家伙应该快发现她了,她不能再躲在这个轿子里了。
她轻轻掀开轿帘一角,果然,远处山岗上,黑色身影飘逸如黑云漫卷,正向着这个方向奔来。
她回头,对着新娘子一笑,“姑娘,我该走了,再会。”
说完,挥了挥衣袖,一掠出轿,如轻盈的白鸽一般眨眼消失不见。
“哎……我还没道谢呢……”,新娘子追出轿子,怔怔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只觉和这白衣女子今晚的片刻相遇如同在梦里一般。
手里凉润清透的玉簪却又提醒她,这不是梦,今夜,一个让人乍见欢喜美得如同天人的姑娘,曾经来过。
心里突生惆怅,为那女子的离开。
手上突然一空,新娘子一惊,抬头,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一身姿修长飘逸隽美的男子。
那根玉簪正被被他攥在手里,转来转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那男子似乎也不在意新娘子惊恐的目光,看了一眼一旁恶霸家的庭院,再看一眼女子,最后看了一眼玉簪。
那上面,淡淡萦绕的白色莹光,这凡间女子看不见,他可瞧得清楚。
他望一眼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轻轻一笑,“还挺机灵的。”
片刻后,他将玉簪随手扔给傻站在一边的新娘子,转个方向,并没有直接去追玉晅,而是直奔恶霸家庭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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