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还是聪明机智又灵敏的。
远远将那些野蛮的胡人甩在身后,我不禁心里感叹道。
我们从偃师城西北的缺口逃出来后,一直闷头往前跑,眼下大概是朝着北方走。
按我以往看过的历史资料,五胡乱华时南方还没被胡族大面积波及,该是更安全的方向。
可我们没任何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赶路,我最怕在路上撞见四处劫掠的胡族军队,只能先想着往没沦陷的地方挪。
我摸出怀里剩下的半袋水,先递给冉生,看着他小口抿完,才掏出藏着的生芋头。
这是之前在偃师城,从冉生家厨房找到的。
我饿得胃里发空,顾不得老大让老幺,一嘴咬了一大口,麻涩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散开,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货在我嘴里暗算我。
“哥哥,你吃的什么呀?”
冉生幽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盯着我手里的芋头,咽了咽口水,却没伸手要。
“呵呵,就是从你家找到的芋头,生的,有点麻,你要不要吃?”
讪讪的话刚出口,我又赶紧找补了句,“但生吃可能过敏,咱没药,要是肚子难受就麻烦了。”
他却摇了摇头,眼神亮了点:
“我在家时偷偷生吃过一颗,没难受……当时饿极了,灶房里就剩这个。”
我愣了愣,看着他瘦小的模样,心里骤然发涩。
我把芋头放在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砸成两半,递给他一块:
“那咱们一人一半,少吃点垫垫肚子,等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煮成熟的。”
他接过,指尖捏着芋头,小口小口啃着,麻味好像没影响他的胃口。
吃完芋头,我试着跟他聊起家里的事:
“冉生,你爸妈呢?”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爸妈”是什么,我才猛然想起这时代该叫“爹娘”,赶紧改口:
“是说你爹娘,他们在哪儿?”
“我爹已经去世了,我娘在洛阳,屠城前还没回来。”
他低下头,声音轻了点,“祖父母把我藏进柴房时说,让我等着娘找我……可她再也没回来。”
我心里一沉,又很快涌上一丝庆幸。
至少他娘没被证实遇害,说不定还在往家赶的路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咱们先往南方走,路上多留意,说不定能碰到你娘。”
他抬起头,眼里重新有了点光,用力点点头。
只是我没敢告诉他,自己对“南方安全”的判断,全凭模糊的历史印象。
我与冉生日夜兼程,向南出发。
……
夜晚的林子里静得只剩虫鸣,我们准备休息一下。
我正低头给冉生擦脸上的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粗重的鼻息声。
像风灌进破风箱,带着股腥臊气。
我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攥紧:
一头野猪正站在十米外的树底下,鬃毛倒竖,两只獠牙泛着冷光,比我这扮成男装的身量还壮实三倍。
我咽了口唾沫,悄悄把冉生往身后推,声音压得极低:
“快爬树,猪不会爬树。”
冉生没说话,只往我身后缩了缩,小手悄悄攥住了我的衣角。
咋了?你也不会爬树?
我在心里大叫:完了完了完了!
面上却不显,只攥紧手里的断木棍和石头,掌心全是汗。
那野猪像是被我的动作激怒了,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白气,突然“嗡”的一声闷叫,低着头就冲了过来。
两只獠牙直对着我的胸口。
我哪敢硬接,往旁边一扑,胳膊肘蹭在石头上火辣辣地疼。
野猪扑了个空,撞在我刚才站的那棵树上,树干都晃了晃。
它更怒了,掉过头又要冲,我慌忙再躲,这回它没刹住,一只獠牙卡在了树缝里,挣了两下没拔出来。
我心里一喜,抓起石头就往它背上砸。
可手忙脚乱间没对准,石头“咚”地砸在了卡着的獠牙上。
只听“咔”的一声,獠牙居然从树缝里拔了出来!
野猪甩了甩头,再次红着眼冲我扑来。
“真的完了。”
我闭着眼想,早知道以前少吃两斤猪肉了,这一定是心黑的猪猪神对我的报复。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等来,反而听见“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野猪倒地的声音。
我睁开眼,看见冉生正站在野猪旁边,小脸煞白,双手还举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这居然被他搬起来砸中了野猪头!
野猪躺在地上,四条短腿蹬了两下就不动了。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刚才还躲在我身后的小孩,怎么突然搬得动那么重的石头?
我走过去摸了摸那块石头,冰凉坚硬,沉得我都得用两只手才抱得动。
冉生看着我,小声说:
“爹……爹教过我,搬重东西要攒劲。”
我看着他沾了泥的小脸,又看了看地上的野猪,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乱世里的孩子,哪有真的“柔弱”啊。
……
我和冉生满眼冒绿光地盯着面前像小山似的野猪猪,胃里早被那肥实的肉肉勾得直叫。
这两三天只啃过几把野果,此刻连野猪身上那点腥臊气都闻不见了,满脑子只剩“能吃肉”的念头。
余光里瞥见冉生也在悄悄咽口水,小喉结一动一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野猪腿。
我跟他对视一眼,当即蹲下身,把包裹里那用油布包裹着的小刀掏了出来。
这刀也是从冉生家顺出来的,被我和着火折子一起裹在油布衫里,虽然沾了点潮气,刀刃却还亮着。
野猪太大,我们俩根本带不走全部。
我先把最肥嫩的后腿卸下来,又盯着那圆滚滚的猪鼻子割了。
我最爱吃卤猪鼻子了!
连着粗毛的厚皮全被我剔下来扔了,挑着最肥嫩的梅花肉、五花肉、小里脊等,切成大块。
包裹很快就装满了,我干脆把外层的粗布衫脱下来,撕成两块大布,裹了两大包肉。
我打算跟冉生一人背两袋。
从穿到这乱世起,我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么踏实,突然成“富豪”了。
冉生背着肉,小步子都轻快了些,时不时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我看着身边背着野猪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的冉生,心里忍不住想:
这哪是带了个孩子上路,分明是带了个“宝藏”。
……
我们找了棵粗壮的老树,我仔细检查了树下的草从,没见着蛇虫,才掏出火折子。
林子里虽有耕地的痕迹,能看出有人活动,但这会儿静悄悄的,倒不用怕生火引人来。
再说这地方不算深山老林,连老虎之类的猛兽都没有,唯一可能出现的野猪还被冉生解决了一只,现在我俩才是食物链的顶端,哈哈哈哈。
我搬来一块平整的青石当烤盘,将猪肚子上最肥的一块肉,直接搁在烧热的石板上。
油脂一碰到石头就“滋滋”冒响,香气瞬间裹住了鼻尖,我馋得直咽口水。
又把之前没吃完的芋头也切了块,放在肉旁边煎,等着外皮变得焦香。
没一会儿,肉就煎得金黄,芋头也软透了。
我跟冉生两人一口肉一口芋头,就着热乎气儿吃。
没有盐,可那肉香混着芋头的粉糯,竟比以前吃过的任何一顿都满足。
冉生小口啃着肉,嘴角沾了油星,眼睛亮闪闪的,看得我心里也暖烘烘的。
我们守着篝火烤了一整晚,把没吃完的野猪肉大半都放在石板上烘成了肉干。
水分烤干后体积小了不少,用油布包好揣在怀里,沉甸甸的却不占地方。
剩下的半块鲜猪肉我没动,想着万一遇到逃难的乡亲,能换点方便携带的干粮,或是换口小铁锅、几捧米也好。
之前逃命时哪顾得上带锅,现在烤个肉都得用石板,要是有口锅,至少能煮点热汤喝。
……
又往树林外走了两天,终于看见林边的田埂。
我让冉生跟紧,顺着田埂走,又学着特种兵的样子摘了些带叶的树枝插在我俩身上遮行踪,一旦远远看见人影,就赶紧压低身子。
可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的耕地一眼望不到头,却连个耕作的农民都没有。
这太诡异了,白天本该是地里最忙的时候,难不成这里也不安全?
心里发颤,可周围没了树林遮挡,只能硬着头皮往东南走。
冉生小步子迈得飞快,始终攥着我的衣角,生怕跟丢。
又走了一阵,远处突然冒出个矮矮的土围子,围着几间房子,居然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
我拉着冉生躲在田埂后,盯着那土围子看了半天,没见着人进出,也听不见动静,不知道里面是安全,还是早被人弃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靠近那土围子,忽然瞥见不远处的田埂上有个人影。
穿着粗布短打,是汉族人的打扮,身上沾着泥和草屑,一看也是奔波了许久的模样。
我心里一紧,赶紧拉着冉生往旁边的麦垛后躲,屏住呼吸看。
那人是个庄稼汉模样的大哥,脚步匆匆往土围子走,到了“门口”(其实就是土墙上扒开的个小洞),压低声音喊:
“李大哥,是俺,张二!俺回来捏,让俺进去。”
很快,土围子上探出个脑袋,声音带着警惕:
“张二?恁去西边探的情况咋样?胡人没跟过来吧?”
“没见着胡人影子!俺绕了好几个村,就捡着点干柴,快让俺进去。”张二急着说。
土围子上的人又张望了一阵,才让人打开下面仅余一人钻过的小洞。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激动又松了口气。
果然是汉人的据点!
我刚要起身往土围子跑,脚底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