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剩下的三人顿时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小冬,不确定的事不要乱说。”陈秋沉声道。
谢元“唰”地一声展开扇子,道:“我倒是好奇,陈道友何出此言。”
陈冬被兄长训斥后,瞥了他一眼,神色间有些犹豫。
陈秋语气稍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得到准许,陈冬便解释道;“我们听管家说,简老爷从四五年前开始,脾气变得格外乖张暴虐,这时间不就对上了。”
陈秋接着补充道:“不过也只是时间巧合而已,强行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未免有些牵强。”
沈灼道:“但也不失这个可能性。”
“即便如此,玉佩又怎能与人的脾性扯上关系?”陈秋反问。
“先前我曾听简老爷提及,这玉佩颇有灵性,甚至不愿认他为主。”沈灼隐去玉佩自己张腿跑了那段,解释道。
陈秋仍是不解:“即便有灵,应当也难以影响人的心性吧?”
“未必。”谢元摇着扇子,若有所思,“若那玉佩中蕴藏的根本不是灵气呢?”
“不是灵气还能是什么……”陈秋说到一半立刻变了脸色,骤然变色,“谢道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陈冬望着自己兄长脸色突变,尚未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啊?秋哥你怎么话说一半。”
“是魔气。”沈灼神色地接话。
“这不可能吧?”陈冬愕然,“魔不是早就成为传说了吗?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魔气的消息。”
谢元在扇面后笑了笑:“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
沈灼瞥了他一眼。
自己前世和魔尊共处了十几年,对魔的存在再熟悉不过,但谢元对魔气如此泰然自若,倒让他不由侧目。
谢元也迎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道:“早就听闻沈道友在玄云门深居简出,如今看来,所知所见却是不凡。”
沈灼随口扯道:“不过是恰巧听师兄提起过罢了。”
陈秋又问道;“若真是魔气作祟,各大门派应当早已收到风声。可简老爷的玉佩失窃已一月有余,却从未听闻任何消息。”
“未必就是魔。”沈灼道,“魔乃人之怨气凝聚所化。若怨气未聚成形态,便还算不上是魔。”
“那依沈道友的意思是,这玉佩汇集怨气反噬了简老爷,这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仅是猜测。”
沈灼目光扫过桌面,桌上一共有四个碗,只有陈秋一直在说话维持气氛,碗里竟还剩下两颗馄饨。。
他问陈秋:“你还吃么?”
陈秋这碗是从旁边桌挪过来的,馄饨早已泡得发胀,面皮微微发坨。
他瞥了一眼,摇头道:“不吃了。”
沈灼闻言,竟自然地将自己的勺子伸进陈秋碗中,捞起一颗馄饨。
一旁三人皆是一怔。
陈秋迟疑道:“沈道友若还想吃,我让老板再煮一碗……”
“没时间了。”沈灼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玉佩聚怨反噬简老爷?”
“是。”
沈灼道:“那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说完,那枚馄饨忽然被注入灵气,“嗖”地一声向沈灼身后疾射而去。
三人顺着馄饨的路径望去,只见馄饨裹挟灵气掠过整条长街,不偏不倚射入街尾一名大汉刚刚张开的嘴里。
那大汉本要张口呼喝,猝不及防被馄饨堵个正着,下意识一咽,却猛地噎住,顿时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他手中的大刀应声落地,“哐当”一震,街上行人闻声惊避。
陈冬看得目瞪口呆:“沈道友,这是何意?”
“你该问他提刀上街意欲何为。”沈灼回头,望向街尾的提刀大汉。
陈秋仍是不解:“沈道友分明未曾回头,怎知那里有人?”
“气。”沈灼眼神微凛,“来了。”
“什么来了?”
下一秒,方才大汉周围清出的空地上,蓦地涌现出一群人影。
自巷口与街角的阴影陆续走出一个个大汉,他们沉默地走到街上,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转眼便把街尾占据。
七八个壮汉持凶器默然站立,气势骇人,形成一片压抑的寂静。
街上百姓顿时察觉不妙,慌忙拉着孩童四散退避,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面迅速变得空旷,只剩下来不及收拾的货品和板凳。
馄饨摊老板闻声抬头,眯眼一瞧,嘀咕道:“这不是陈狗子那帮人吗?”
谢元侧首问道:“老板认得他们?”
“这条街上谁不认得?就是一伙地痞流氓,平日跟着陈狗子混,也没见闹出多大动静,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沈灼心念微动,转向陈秋陈冬二人::“你们可听说过这位陈狗子?”
陈秋笑了笑,道:“陈姓本就常见,何况我兄弟二人并非本地人。”
老板见那些人还在街尾,还来的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插话:“少侠们自然不认得陈狗子,不过少侠们若是为简老爷寻玉佩而来,那他哥哥,诸位该是听说过的”
“是谁?”
“陈狗子的亲哥哥是简府陈管家。”
沈灼与谢元目光在空中骤然一碰,两人眼中同时一凝。
谢元正欲开口,却听沈灼道,
“他们要动手了。”
街尾猛地炸开一声怒吼,一名大汉猝然暴起,撞开人群,手中长刀高高扬起,向来不及躲闪的路人劈去。
电光石火间,一只白瓷勺子自长街另一端破空而来,精准地击穿喧嚣,大汉握刀的虎口位置。
大汉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五指失控地松开,那柄凶器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好一招借物击人!”陈秋脱口赞叹道,“没想到沈道友修为如此精深,和传闻截然不同。”
“谬赞,练气一阶而已。”沈灼顿了顿又补充,“所以我灵力枯竭了。”
陈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练气一阶?!这若是废柴,世上还有天才吗!”
陈秋听到自己弟弟直言不讳将“废柴”两个字说了出来,呛得连咳数声,好不容易缓过来,才郑重问道,
“沈道友如何预知他要出手的?这也是凭‘气’所察觉到的么?”
“不错,”沈灼道,“将灵力化为眼睛来使用,便能感知万物之气。”
陈秋望向街头至巷尾的距离,面露难色:“要用灵力覆盖住整条街吗?以我的修为恐怕难以做到。”
“不必全覆,”沈灼指点道,“只需将灵力凝于双眼之前,便能借目力观气。”
陈冬在一旁尝试数次,却总难将灵力精准覆于眼上,稍不留神便溃散开来,不由懊恼,
“这实在太难了!”
陈秋也试了一下,同样没能成功:“确实极难,看来沈道友对灵力的掌控,可谓出神入化。”
沈灼干巴巴地安慰道:“多用灵力,熟了就自然会了。”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元,手中折扇轻挥,一道灵力探出。
他在那群大汉身上看到了沈灼口中的气,他们围绕着一团薄雾状的黑气,方才被沈灼击中的那人,黑气正渐渐消散,而吞下馄饨的大汉身上,黑气已尽数褪去
谢元凝神注视着那几团翻滚的黑气,问道:“昨夜你所说简老爷与管家身上的,便是此物?”
沈灼道:“不尽相同,他们身上的远比这些浓郁得多。”
正说话间,几名大汉身上的黑气骤然翻涌,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刀也隐隐躁动,似欲再起杀机。
他轻笑一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
沈灼回道:“我没有灵力了。”
谢元眼尾轻扫过沈灼,语气轻快:“有我在,何须忧虑。”
刹那间,他手中白玉扇倏然脱手。原本合拢的扇面竟自行散开,化作数道流光玉片,直向那几个黑气汹涌的大汉袭去。
玉片触及黑气的刹那,黑气顿时翻涌欲裹。
谁知那玉片竟似有灵性般,轻盈闪避,在黑气间穿梭流转,每一次穿梭都击散一团黑气,使其越发稀薄。
远处的大汉陆续恢复神智,惊见自己手中兵刃,慌忙丢弃在地
他们虽为地痞,却也知持刀行凶是何等大罪。
谢元远望着,轻叹:“可惜玉扇仅有五片,尚余二人未解。”
他刚说完,身旁两道白影倏忽消失。
再定睛时,陈秋陈冬已如鬼魅般现身于剩余两个大汉身后,兄弟二人默契出手,手起掌落,两个应声倒地
陈冬在街尾朝这边扬声道:“虽看不见你们说的气,直接放倒总可以吧!”
“自然可行。”
谢元含笑应声,起身向街尾走去。
沈灼随在他身侧,只见那几枚散落在大汉间的白玉片受到无形牵引,倏然飞回谢元手中。
一道灵光自他掌心流转,缠绕在玉片根部,顷刻间将分散的玉片重新聚合
“唰”的一声轻响,再度展开成一把完整玉扇。。
沈灼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去收回法器了。
他凝视那柄流泛着温润白玉光泽的玉扇,颔首道:“这把扇子是个好东西。”
“是啊,”谢元收敛了扇风,目光仿佛透过扇骨望见某个熟悉的影子,“我师父留下的,从无凡品。”
沈灼微讶:“尊师?听闻忘忧谷门下鲜少入世收徒。”
谢元的目光从扇上移开,迎上沈灼的双眼。
少年面容犹带稚气,眸中却凝着不符外表的沉静。谢元望着那双眼微微一怔,片刻才回神道:“家师并非忘忧谷中人,只是他离去前,将我托付于忘忧谷中。”
沈灼了然道:“原来如此。”
他正端详那柄玉扇,却听谢元声音忽凝,
“当心,有东西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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