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怨气

桌上剩下的三人顿时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小冬,不确定的事不要乱说。”陈秋沉声道。

谢元“唰”地一声展开扇子,道:“我倒是好奇,陈道友何出此言。”

陈冬被兄长训斥后,瞥了他一眼,神色间有些犹豫。

陈秋语气稍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得到准许,陈冬便解释道;“我们听管家说,简老爷从四五年前开始,脾气变得格外乖张暴虐,这时间不就对上了。”

陈秋接着补充道:“不过也只是时间巧合而已,强行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未免有些牵强。”

沈灼道:“但也不失这个可能性。”

“即便如此,玉佩又怎能与人的脾性扯上关系?”陈秋反问。

“先前我曾听简老爷提及,这玉佩颇有灵性,甚至不愿认他为主。”沈灼隐去玉佩自己张腿跑了那段,解释道。

陈秋仍是不解:“即便有灵,应当也难以影响人的心性吧?”

“未必。”谢元摇着扇子,若有所思,“若那玉佩中蕴藏的根本不是灵气呢?”

“不是灵气还能是什么……”陈秋说到一半立刻变了脸色,骤然变色,“谢道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陈冬望着自己兄长脸色突变,尚未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啊?秋哥你怎么话说一半。”

“是魔气。”沈灼神色地接话。

“这不可能吧?”陈冬愕然,“魔不是早就成为传说了吗?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魔气的消息。”

谢元在扇面后笑了笑:“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

沈灼瞥了他一眼。

自己前世和魔尊共处了十几年,对魔的存在再熟悉不过,但谢元对魔气如此泰然自若,倒让他不由侧目。

谢元也迎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道:“早就听闻沈道友在玄云门深居简出,如今看来,所知所见却是不凡。”

沈灼随口扯道:“不过是恰巧听师兄提起过罢了。”

陈秋又问道;“若真是魔气作祟,各大门派应当早已收到风声。可简老爷的玉佩失窃已一月有余,却从未听闻任何消息。”

“未必就是魔。”沈灼道,“魔乃人之怨气凝聚所化。若怨气未聚成形态,便还算不上是魔。”

“那依沈道友的意思是,这玉佩汇集怨气反噬了简老爷,这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仅是猜测。”

沈灼目光扫过桌面,桌上一共有四个碗,只有陈秋一直在说话维持气氛,碗里竟还剩下两颗馄饨。。

他问陈秋:“你还吃么?”

陈秋这碗是从旁边桌挪过来的,馄饨早已泡得发胀,面皮微微发坨。

他瞥了一眼,摇头道:“不吃了。”

沈灼闻言,竟自然地将自己的勺子伸进陈秋碗中,捞起一颗馄饨。

一旁三人皆是一怔。

陈秋迟疑道:“沈道友若还想吃,我让老板再煮一碗……”

“没时间了。”沈灼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玉佩聚怨反噬简老爷?”

“是。”

沈灼道:“那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说完,那枚馄饨忽然被注入灵气,“嗖”地一声向沈灼身后疾射而去。

三人顺着馄饨的路径望去,只见馄饨裹挟灵气掠过整条长街,不偏不倚射入街尾一名大汉刚刚张开的嘴里。

那大汉本要张口呼喝,猝不及防被馄饨堵个正着,下意识一咽,却猛地噎住,顿时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他手中的大刀应声落地,“哐当”一震,街上行人闻声惊避。

陈冬看得目瞪口呆:“沈道友,这是何意?”

“你该问他提刀上街意欲何为。”沈灼回头,望向街尾的提刀大汉。

陈秋仍是不解:“沈道友分明未曾回头,怎知那里有人?”

“气。”沈灼眼神微凛,“来了。”

“什么来了?”

下一秒,方才大汉周围清出的空地上,蓦地涌现出一群人影。

自巷口与街角的阴影陆续走出一个个大汉,他们沉默地走到街上,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转眼便把街尾占据。

七八个壮汉持凶器默然站立,气势骇人,形成一片压抑的寂静。

街上百姓顿时察觉不妙,慌忙拉着孩童四散退避,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面迅速变得空旷,只剩下来不及收拾的货品和板凳。

馄饨摊老板闻声抬头,眯眼一瞧,嘀咕道:“这不是陈狗子那帮人吗?”

谢元侧首问道:“老板认得他们?”

“这条街上谁不认得?就是一伙地痞流氓,平日跟着陈狗子混,也没见闹出多大动静,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沈灼心念微动,转向陈秋陈冬二人::“你们可听说过这位陈狗子?”

陈秋笑了笑,道:“陈姓本就常见,何况我兄弟二人并非本地人。”

老板见那些人还在街尾,还来的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插话:“少侠们自然不认得陈狗子,不过少侠们若是为简老爷寻玉佩而来,那他哥哥,诸位该是听说过的”

“是谁?”

“陈狗子的亲哥哥是简府陈管家。”

沈灼与谢元目光在空中骤然一碰,两人眼中同时一凝。

谢元正欲开口,却听沈灼道,

“他们要动手了。”

街尾猛地炸开一声怒吼,一名大汉猝然暴起,撞开人群,手中长刀高高扬起,向来不及躲闪的路人劈去。

电光石火间,一只白瓷勺子自长街另一端破空而来,精准地击穿喧嚣,大汉握刀的虎口位置。

大汉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五指失控地松开,那柄凶器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好一招借物击人!”陈秋脱口赞叹道,“没想到沈道友修为如此精深,和传闻截然不同。”

“谬赞,练气一阶而已。”沈灼顿了顿又补充,“所以我灵力枯竭了。”

陈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练气一阶?!这若是废柴,世上还有天才吗!”

陈秋听到自己弟弟直言不讳将“废柴”两个字说了出来,呛得连咳数声,好不容易缓过来,才郑重问道,

“沈道友如何预知他要出手的?这也是凭‘气’所察觉到的么?”

“不错,”沈灼道,“将灵力化为眼睛来使用,便能感知万物之气。”

陈秋望向街头至巷尾的距离,面露难色:“要用灵力覆盖住整条街吗?以我的修为恐怕难以做到。”

“不必全覆,”沈灼指点道,“只需将灵力凝于双眼之前,便能借目力观气。”

陈冬在一旁尝试数次,却总难将灵力精准覆于眼上,稍不留神便溃散开来,不由懊恼,

“这实在太难了!”

陈秋也试了一下,同样没能成功:“确实极难,看来沈道友对灵力的掌控,可谓出神入化。”

沈灼干巴巴地安慰道:“多用灵力,熟了就自然会了。”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元,手中折扇轻挥,一道灵力探出。

他在那群大汉身上看到了沈灼口中的气,他们围绕着一团薄雾状的黑气,方才被沈灼击中的那人,黑气正渐渐消散,而吞下馄饨的大汉身上,黑气已尽数褪去

谢元凝神注视着那几团翻滚的黑气,问道:“昨夜你所说简老爷与管家身上的,便是此物?”

沈灼道:“不尽相同,他们身上的远比这些浓郁得多。”

正说话间,几名大汉身上的黑气骤然翻涌,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刀也隐隐躁动,似欲再起杀机。

他轻笑一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

沈灼回道:“我没有灵力了。”

谢元眼尾轻扫过沈灼,语气轻快:“有我在,何须忧虑。”

刹那间,他手中白玉扇倏然脱手。原本合拢的扇面竟自行散开,化作数道流光玉片,直向那几个黑气汹涌的大汉袭去。

玉片触及黑气的刹那,黑气顿时翻涌欲裹。

谁知那玉片竟似有灵性般,轻盈闪避,在黑气间穿梭流转,每一次穿梭都击散一团黑气,使其越发稀薄。

远处的大汉陆续恢复神智,惊见自己手中兵刃,慌忙丢弃在地

他们虽为地痞,却也知持刀行凶是何等大罪。

谢元远望着,轻叹:“可惜玉扇仅有五片,尚余二人未解。”

他刚说完,身旁两道白影倏忽消失。

再定睛时,陈秋陈冬已如鬼魅般现身于剩余两个大汉身后,兄弟二人默契出手,手起掌落,两个应声倒地

陈冬在街尾朝这边扬声道:“虽看不见你们说的气,直接放倒总可以吧!”

“自然可行。”

谢元含笑应声,起身向街尾走去。

沈灼随在他身侧,只见那几枚散落在大汉间的白玉片受到无形牵引,倏然飞回谢元手中。

一道灵光自他掌心流转,缠绕在玉片根部,顷刻间将分散的玉片重新聚合

“唰”的一声轻响,再度展开成一把完整玉扇。。

沈灼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去收回法器了。

他凝视那柄流泛着温润白玉光泽的玉扇,颔首道:“这把扇子是个好东西。”

“是啊,”谢元收敛了扇风,目光仿佛透过扇骨望见某个熟悉的影子,“我师父留下的,从无凡品。”

沈灼微讶:“尊师?听闻忘忧谷门下鲜少入世收徒。”

谢元的目光从扇上移开,迎上沈灼的双眼。

少年面容犹带稚气,眸中却凝着不符外表的沉静。谢元望着那双眼微微一怔,片刻才回神道:“家师并非忘忧谷中人,只是他离去前,将我托付于忘忧谷中。”

沈灼了然道:“原来如此。”

他正端详那柄玉扇,却听谢元声音忽凝,

“当心,有东西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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