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开头我曾设想过无数次，终究还是要落笔。只因我们的初遇太像一场精心编织的误会，美好却暗藏曲折。

那是一个深秋。自古逢秋总染寂寥，而我们在秋日相遇，或许早已预示了故事的底色。

我的秋天总是如此——短暂的凉爽尚未驻足，寒意便骤然侵袭。有人早早裹上棉衣，有人却似藏着一团火，固执地守在教学楼下。望着往来人影匆匆，张衫总踌躇着该穿什么出门。午后有课，下课便是黄昏，不如随手披件薄外套，将棉袄塞回衣柜，转身踏入清冷的空气里。

今日无风，算是难得的温和。“我素来厌恶寒风，刮在脸上如钝刀磨过。”张衫的住处离学校极近，她总步行上课。途中必经一条喧闹的美食街，无论何时都挤满学生。她偏爱其中一家川菜馆，常与家人或同学结伴光顾，烟火气中倒生出几分亲近。

在学生眼中，张衫是温润如水的存在。她性子沉静，待人细致，仿佛一团蓬松的云，总让人忍不住靠近，贪恋那份熨帖的暖意。

秋风偶尔掠过，虽是正午，袄衫仍将薄外套拢紧。这一年她身子虚弱，前阵子又扭伤了脚，行事愈发谨慎。

教室里零星坐着几名学生，姿态闲散，倒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人群总在临近上课时忽然涌入，五分钟内便填满所有空位。张衫垂首整理课件——她不爱用花哨的幻灯片，只将教案一笔一画誊在泛黄的纸页上，笑称「文字自有筋骨」。

这是新学期的第一堂公共选修课。

柳澄向来钟情文学课，这类通识课程向来抢手，选课时三百名额瞬间告罄。她习惯早早占住第一排的座位，却见邻座已坐着个穿粉色运动鞋的女生，正低头翻看资料

“怕是助教吧？”她暗自思忖，不由多瞥了几眼。

“这书包是你的？”室友余禾突然落座在柳澄身旁的空位，柳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有人比我来得更早。”

“上午最后一节有课，顺道先把书包搁这儿了。”余禾将大衣塞进桌肚，掏出课本时带起一阵窸窣，“老师怎么还没到？都快打铃了。”

柳澄蹙眉瞥向讲台。助教早已调试好设备，任课教师却迟迟不见踪影。前排忽有学生上前与助教低语，引得后排传来几声嗤笑。“还没开课就有问题？”不知谁嘀咕了一句，语气掺着戏谑。

铃声响彻教室的刹那，张衫望着台下乌泱泱的理科生，她指尖微微发凉。这门课向来被视作“水学分”的存在，谁会在意文学课的细枝末节？

失落转瞬即逝。她将名字工整誊于黑板，又附上邮箱：“欢迎随时交流。”嗓音清润如初融的雪水，却让柳澄倏然瞪大眼睛—— “不是男老师？！”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余禾慌忙拽她坐下。柳澄脑中一片混沌：那个被她误认成助教的粉鞋女生，竟是张衫本人？而真正的研究生助教，此刻正抱着签到表缩在墙角……

懊恼如潮水漫上心头。柳澄将脸埋进笔记本，决意用整堂课最工整的笔记，悄悄弥补这场荒诞的误判。

有些相遇始于错位，却偏偏在纠葛中，撞出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