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梦境如碎玻璃般崩塌,耳畔传来楼下汽车碾过路面的闷响。张杉猛然睁眼,四周仍浸在浓稠的黑暗里。
她竟又睡着了。独居的日子总让她神经紧绷,每晚回家都要打开所有电灯,连去卫生间也得攥着手电筒——她怕黑,更怕寂静啃噬骨髓的滋味。
其实她心里藏着个人。可惜那人早已被烙上别人的印记,她只能以朋友之名,贪婪地守着这份越界的情谊。“不婚主义”成了最体面的幌子,连自己都快信了这谎言。
下课时同学塞来一支棒棒糖,透明糖纸在夕阳下泛着虹光。她含住糖果,草莓味在舌尖炸开,倒与胸腔里发酵的苦闷莫名相配。
办公室的午后,同事正与旁人谈论沈从文。她垂眸摩挲书页,今年要交的论文选题尚未着落,或许该写写《边城》里那些求而不得的守望。
——
教学楼走廊刮过一阵疾风。柳澄抱着课本飞奔下楼,赶着去听蓝海的课。虽然这门课不在她的培养方案里,但自从半年前初见,蹭课就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蓝海。多好的名字啊,像盛夏时分的青岛海面,浮光跃金里藏着冷冽的深流。初见时这位年轻导师紧张得指尖发颤,柳澄连夜写了份《校园生存指南》匿名发进她信箱:哪个食堂阿姨手不抖、教务老师什么脾气、甚至图书馆哪个座位最僻静……
她本想像武侠小说里的蒙面侠客般事了拂衣去,却在期末被当场认出。如今索性卸了伪装,只是仍不敢太放肆——毕竟对方是导师,自己总不能用望远镜偷窥人家办公室。
“下课后陪我去个地方吧。”蓝海在教室门口拦住她,“我不认路。”
柳澄眨了眨眼:“还有蓝老师不认识的角落?”
目的地藏在校园最西侧,两人穿过熙攘的食堂区时,柳澄正忙着在宿舍群回复带饭需求。暮色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蓝海忽然勾住她的手指,柳澄一顿,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蓝海仿佛什么大事都没发生一般的笑容,喊了一句:“姐姐?”
蓝海噗呲一声笑出声:“你怎么憨憨的?”
“可以叫你姐姐吗?”柳澄试探。
“可以呀。”蓝海笑得更深了,柳澄不满足勾勾手指,掌握主动权直接握住蓝海的手。
“总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牵起你的手。”
“现在就能光明正大牵啊。”蓝海晃了晃交握的手,惊飞了路边啄食的麻雀。
这种暧昧像未成熟的青梅,酸得柳澄心尖发颤。她总在试探,蓝海却永远坦荡如初雪。到底是不懂暗示,还是刻意装傻?最折磨的是那些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指尖相触时对方从不退缩,可当柳澄想再进一步,那人又退回师长的安全距离。
“若你对我没意思,为何不推开我?”回程的公交车上,柳澄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胡思乱想。直到报站声惊醒她,才想起忘给室友带饭,她忙打开微信界面,舍友们说自己等不及了要吃泡面,还有个自己去食堂买了包子,路上刚好看见柳澄和蓝海,知道柳澄自己吃饭都来不及了,就顺便帮柳澄带了份。
宿舍里飘着泡面香气。木木从游戏界面抬头:“两个包子够吃?我柜子里还有存货。”
“义父大恩!”柳澄作势要拜,被迎面砸来的卤蛋堵住了嘴。
她吞下药片缩进被窝时,室友正好取快递回来。“顺手拿了你的包裹——哟,进口棒棒糖?”
“见者有份!”柳澄把糖果天女散花般抛给邻舍,含着的草莓味硬糖甜得发腻。
生活太苦的时候,总要自己喂颗糖。就像她明知蓝海可能永远站在对岸,仍甘愿做那个泅渡的愚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