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前的日子像被压缩的弹簧，每一天都绷得紧紧的。宋凌云把脸埋在课本里，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抬头看向窗外——暮色已经笼罩了校园，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没看完？”江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宋凌云转过头，看见江流背着书包，靠在门框上。

“马上就好。”宋凌云嘟囔着，低头继续看那道折磨了他一整天的数学难题。

江流没有催促，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推到他面前。

“喝点东西，别把脑子榨干了。”

宋凌云接过牛奶，指尖不小心碰到江流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烫到似的发热。他急忙缩回手，假装咳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快期末考试了，紧张吗？”

“废话。”

江流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过一丝宋凌云读不懂的情绪。“放心，有我给你的笔记，你肯定能考好。”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程野探头进来：“哟，霄哥还在这儿用功呢？”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江流放在宋凌云桌上的那盒牛奶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凌云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程野摆摆手，“就是好奇你们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进展？”宋凌云一头雾水。

江流却突然站起来，把书包甩到肩上：“走了，回家。”他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让宋凌云更加困惑。

回家的路上，江流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喂，”宋凌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程野那家伙最近怪怪的，老打听我们的事。”

江流的脚步顿了一下：“没什么。”然后又补充道，“他可能就是爱八卦。”

期末考试前一天，班主任林乐山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同学。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哽咽：“同学们，明天的考试非常重要，关系到下学期的选科以及分班，我希望下学期还能继续当你们的班主任。”

宋凌云突然感觉林乐山有点感性，怎么说着说着要哭了一样。

期末考试当天，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几分钟，宋凌云埋头翻着语文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嘴唇轻轻翕动默背着古诗词。额前细碎的黑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在课本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突然，一阵熟悉的薄荷调洗发水味道飘了过来。宋凌云还没抬头，余光就瞥见前座的江流转过身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江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条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轻轻放在他的课本上。

“德芙纵享丝滑。”江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

宋凌云眨了眨眼，盯着那条巧克力看了两秒，又抬眼看向江流。阳光从教室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江流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他睫毛末梢都缀着细碎的光点。江流的表情一本正经，可眼底分明藏着狡黠的笑意。

“江流，你脑子进水了？什么时候代言巧克力了？”宋凌云接过巧克力，指尖在包装纸上摩挲。

“嗯，都是水，而且还有河豚在里面游。”江流一本正经地回答时，嘴角微微抽动，泄露了他在憋笑的事实。

这个莫名其妙的对话让宋凌云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他掰下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浓郁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当他把剩下的递还给江流时，对方却没有伸手接。

“张嘴。”宋凌云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甚至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密。直到巧克力送入江流口中，他的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嘴唇，才猛地缩回手，耳尖发烫。

江流慢条斯理地嚼着巧克力，喉结上下滚动：“甜。”他的目光落在宋凌云泛红的耳尖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考试铃响起时，宋凌云注意到江流后颈处有一小撮头发没剪齐，随着他低头看试卷的动作轻轻晃动。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满足感——原来完美如江流，也会有这样的小瑕疵。

整场考试宋凌云都如有神助，尤其是当遇到一道江流曾反复给他讲解过的物理大题时，他几乎能想象出江流说“这个考点肯定会考”时的表情。抬头看了眼时钟，余光却不自觉落在前排那个挺直的背影上——江流正专注地写着试卷，肩膀的线条在校服下若隐若现。

“看来要超过江流了。”宋凌云心里美滋滋地想，笔尖在答题卡上划出流畅的轨迹。

两天的考试转眼结束。

“宋凌云，走了。”江流站在教室门口等他，像过去无数个放学的傍晚一样。

宋凌云抓起书包就朝他跑去，没注意到身后程野兴奋的目光。

“天呐，太配了吧，我说，江云共渡是真的！！！”程野在心里尖叫。

程野眯起眼睛，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现这对“cp”时的场景。他比校园墙那些人发现的更早，那是个下雨天，他忘了带伞，正打算冒雨冲回家，却看见江流撑着伞站在校门口，而宋凌云小跑着钻进他的伞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走进雨幕里。那一刻，程野觉得自己像是无意中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舔了舔嘴里的棒棒糖，思绪飘到表姐身上。去年春节，表姐带着她的女朋友回家，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漂亮姐姐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而一向严肃的大舅居然给她们夹了菜。那天晚上，他偷偷搜索了很多关于性取向的资料，这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有这么多种模样。

“啧啧啧。”程野看着江流和宋凌云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晃脑。虽然那两人现在可能还没开窍，但作为资深cp粉头的他早就看透了一切。

“程野！你傻笑什么呢？”班里的女生路过，好奇地探头。

程野故作深沉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我在见证绝美爱情的诞生。”

女生莫名其妙地走开了，而程野的注意力早已重新回到那两人身上。程野捂住胸口，感觉自己的cp魂在熊熊燃烧。

“这要还不是爱情，”他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我就把数学课本吃下去。”

“宋大少，好好休息，黑眼圈又出来了。”江流看着走向门口的宋凌云的背影说道。

宋凌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服气地回嘴：“知道了，你也有黑眼圈，切。”说完就跑进了家门。

吃过晚饭后，宋凌云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电视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明明灭灭，照得他脸上忽蓝忽紫。

“啧，怎么全是烂片。”他烦躁地换着台，突然想起程野上周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有个“超级带感”的动漫推荐给他。当时那小子挤眉弄眼的表情就很可疑，但架不住剧荒的诱惑，宋凌云还是拿起手机打开了百度。

搜索框下方赫然显示着前几天手滑搜过的历史记录：【同性恋是不是天生的】。

“管他呢，先看动漫。”他自暴自弃地在搜索框输入《世界第一初恋》，随便点开一集就投屏到电视上。开始还挺正常，直到看到两个男主在接吻时，宋凌云才觉得哪里不对。

“我靠！！！”这一集播完，宋凌云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视。他抓起手机一看详情页，赫然写着“BL纯爱”三个大字，顿时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微信对话框里瞬间被轰炸了二十多个[刀][刀][刀]的表情包，最后还跟了个[炸弹]。程野秒回一条语音，点开就是他贱兮兮的笑声：“怎么样霄哥，好看不？嘿嘿嘿。”

“程野你完了！过几天我就让你体验自由落体运动！！”宋凌云咬牙切齿地打字，发完就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躺在沙发上，宋凌云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全部都是江流。

“完了。”他用手臂挡住眼睛。

客厅的挂钟“嗒嗒”地走着，宋凌云盯着天花板发呆。电视黑屏上反射出自己扭曲的倒影，像极了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他把脸埋进抱枕里，闷声哀嚎：“程野你个杀千刀的。”

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是江流。宋凌云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却不小心按了接听。

屏幕那端的江流刚洗完澡，头发长长了一点，湿漉漉地支棱着，像颗海胆。宋凌云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江流疑惑地问。

“呃呃，没什么。”宋凌云嘴角立刻恢复原状。

“说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江流追问。

江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凌云的眼睛，盯得宋凌云发懵，话都不自觉的说了出来，“我觉得你现在像颗海胆。”

空气沉寂几秒。

“海胆？”江流发问。

宋凌云点头，还是忍不住笑。江流也笑了，他对宋凌云没脾气。

“海胆就海胆吧，挺可爱的。”江流说。

“既然你说可爱，那我就把你的备注改成海胆算了。”宋凌云边说边改。嘴还不停，“你还可以把你的头像换成海胆，怎么样？”

下一秒，江流出声，“换了。”

宋凌云点开，没错，是海胆，一个两个三个，“海胆家族吗？”宋凌云调侃。

“明天，要来我家玩吗？”江流突然开口邀请。

“明天？去你家玩？”宋凌云又重复一遍。

“嗯，来我家玩。来吗？”

“行，明天十点我就去了。在家等着吧。”宋凌云回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江流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宋凌云在镜头另一边打哈欠。

“睡吧，宋大少，打哈欠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哪有？别瞎说。”

宋凌云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上楼，连澡都没洗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手机镜头对着天花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屏幕另一端，江流静静地看着，轻声说：“晚安，好梦。”然后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