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衿有个习惯,无论要去哪,都会至少和一个熟悉的人交代清楚住处和行程。
之前一般都是和陆南祁说,现在是小杜。
正是因为她这个好习惯,陆南祁才得以从小杜口中得知她这次远行的地点。
作为所里的劳模,陆南祁早就积攒了一堆的年假没休,这次破天荒休了整整三天。
由于高铁不能带宠物,所有陆南祁特地找同事借了几天车,载上休休自驾去找程衿问个明白。
这次偶然被病人撞倒,终于让他知道日日夜夜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木质香,正是程衿常用的香水。
至于里面的羁绊,陆南祁尚不得而知。
所以还是需要找到程衿,让她亲自解释清楚二人的关系。
程衿这趟出行前往的是距离清安两百多公里的云谷市。
据小杜所说,那边的定胜糕很是出名,程衿就是专门为此赶去学习手艺的。
持续三个小时的车程令休休激动不已,它一路上都将两支前肢搭在车窗上,痴迷地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
陆南祁倒没工夫欣赏什么风景,他一门心思只想抓紧时间找到程衿逼问清楚。
直到恢复了零星的记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她朦胧的熟悉感不是凭空而来的。
那么之前程衿对他们曾经相识的否认又意味着什么,深藏了什么?
陆南祁不知道,但程衿一定心知肚明。
心中的疑问不禁令他加快了速度。
陆南祁只觉得,这次他好不容易抓住的光束,如果不继续向前追逐,自己恐怕又会再次陷入老天为他制造的团团迷雾。
按照小杜给出的地址,陆南祁顺利找到了程衿落脚的民宿。
好在民宿位置较偏,再加上云谷尚未成为热门旅游城市,陆南祁这样才能临时办理到入住房间。
他领着休休将行李放下,又仔仔细细对照小杜给出的房门号找到了程衿的房间。
“咚咚咚”
也许是过于紧张,陆南祁敲门的节奏缓慢又轻柔,同他此刻站在门外如雷鼓一般剧烈跳动的心跳形成鲜明对照。
随着一阵微不可闻的吱呀声,门板向内缓慢打开,缝隙逐渐扩大,透出一道刺眼的光线。
陆南祁条件反射地遮挡了一部分视线,逆着光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声音仍然依稀可辨。
“你们怎么来了?”
程衿显然对这一人一狗的到来感到惊喜,她抱起兴奋扑向自己的休休,抬头看着陆南祁多问了一句。
陆南祁却一反常态,板着一张脸进了房间。
程衿对他急转直下的态度毫无头绪,只敢默默跟在陆南祁身后,闷声不吭。
气氛有些难以言喻的压抑,程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敢擅自开口。
陆南祁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觉得自己像犯了什么错似的愧疚。
她就这样安静低着头,看着陆南祁的脚逐步进入自己的视野。
“我是说过我们之前认识的吧?”
程衿一听猛地抬起头,对上陆南祁不似平常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目光。
“什,什么?”程衿被他这么没来由的一句问蒙了。
“别骗我了,我都想起来了。”
陆南祁态度强硬,步步紧逼。
“你,你想起什么了?”程衿对他的逼问有些措手不及。
“三到六年前,我们早就见过了吧?”
程衿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她见陆南祁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他的眼神锐利如刃,直直刺穿了房间内的沉默。
坚定有力的步伐缓缓朝她逼近,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地板上轻微的吱嘎声,似乎在宣告他的不满和怀疑。
难道他真的都想起来了?
“你,你再说具体点。”程衿留了个心眼,以免自己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陆南祁套话,将所有真相吐露出去。
她知道,陆南祁当警察这么多年,“欲擒故纵”这一套玩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还不清楚,但我能肯定,当时你和休休都在场,是你将我从地上扶起来的,休休就在远处看着。”
陆南祁把昨天偶然恢复的部分记忆清清楚楚转述给了程衿,
“程衿,所以你之前的否认,到底想要瞒我什么?”
原来他真的想起来了!
程衿对此又惊又喜,但她不能把内心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毕竟陆南祁只是回忆起了短短一瞬,这么寥寥无几的片段对比两人三年以来的拉扯,远远算不上什么。
可是陆南祁这次恢复记忆也给了程衿不少希望。
至少她能因此肯定,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在将来一定能从陆南祁口中亲耳听见。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陆南祁忘记的一切,程衿还不能这么早承认。
“呀,不会你就是六年前被休休救了的警员吧?”程衿故作镇定,巧妙将话题扯开。
这段质问就这么在程衿的装傻下按下了停止键。
程衿从电视柜上拿起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了许久,终于将一张照片放大摆在陆南祁面前。
「见义勇为好市民
——给勇敢的休休」
“这是东川警方在六年前给休休颁发的奖状,原来被救的那个警官是你呀!”
陆南祁从来没有意料到这样的反转,刚才逼问的气势瞬间泄了气。
难道只是自己精神过敏?
程衿见陆南祁哑口无言落入下风的态势,心里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六年前,休休救了陆南祁不假,这也算得上二人真正的初遇。
只不过程衿当时并没有多大印象。
后来答应和陆南祁交往后,他才向她提起这次经历。
程衿不记得,陆南祁可在心里记得一清二楚。
那日他为了追捕犯人,跑的太急导致乱了脚步,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
年轻的小伙子总是要面子的。
他料想到自己在路人面前的狼狈模样,索性趴在地上自我消化一阵尴尬。
正是那串叮叮作响的铃铛声,伴随和熙的晨光,穿透空气轻盈地跳入耳中。
女孩轻柔的声线在他头顶响起,丝丝缕缕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周身,光线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陆离地铺在发丝上,在他心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倒影。
后来陆南祁主动向程衿回忆起这段初遇时,还总是被程衿调侃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吧,反正最后还不是抱得美人归了?
然而时光跨越六年,再次提起这件事的,依然是陆南祁。
程衿不自觉神情恍惚。
所以我们在同命运的挣扎中,到底改变了什么?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陆南祁自觉无颜面对程衿,沉默的空气令他感到窒息,尴尬得想撒腿就跑。
正当他偷偷趁程衿不注意,刚将脚尖挪动向外打算溜走的时候,程衿突然叫起他的名字。
“陆南祁!”
陆南祁被这一吼吓了个激灵,缓缓转过头,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程衿见他这胆小的样子,不忍嗤笑一声:“你别紧张呀,我只是觉得是不是可以叫你名字了?”
“当,当然可以。”
“也是,你刚刚都那样吼我名字了,我怎么就不能喊你的名字。”
程衿这话说得带了些置气的小性子。
陆南祁这才想起来,他第一次叫程衿名字的时候,竟然是那种质问的语气。
“咳咳,程衿。”
他又认真重新叫了一遍,语气是往日里的温柔。
程衿倒是被他这副出人意料的认真模样逗笑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笑意涌上心头,但她觉得不太礼貌,便赶紧用双手轻轻捂住了嘴巴。
然而眼角微微上扬的弧线和脸颊因为憋笑泛起的淡淡红晕,可是一双手这挡不住的。
陆南祁看得出程衿是在笑他刚才的举动,可他并不介意她的取笑。
女孩绽放的恣意笑颜令陆南祁轻松不少,也跟着会心一笑。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对视着,眼神交汇时漫溢出无言的情感。
“不过你这个大忙人,怎么还有时间带着休休单独跑这么远找我呀?”
“我特地休了几天假。”
“就为了来找我?”
程衿忽然凑近,俏皮地歪个头,眼神直勾勾盯着陆南祁,双方的瞳孔中有彼此清晰的倒影。
她偶尔会快速地眨几下眼,眼神却死死抓住陆南祁不放,似乎正期待些什么。
陆南祁没想到,与程衿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对于她的挑逗,自己还是无法抵抗。
他的脸颊上瞬间涌出一片绯红,眼神想要四处躲闪,却还是被程衿牢牢抓回,无奈只得轻轻答应了一声。
程衿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女孩的靠近就会立马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大头鹅,呆头呆脑的,丝毫不反抗。
陆南祁这副呆板的模样多半还是随了他的性子。
不过他虽然性格文静,不争不抢,但是向来在大事上还是十分果断的——
比如选考公安,比如主动出击追求喜欢的人。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对待感情要比别人迟钝许多的傻小子,当时追求她的时候却出奇得狡猾。
后面程衿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就像个小麻雀,就这样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地落入陆南祁的捕鸟器。
当然,除了这些,陆南祁果决的大事还有一件——
单方面决定消失在程衿所有的生活里。
程衿只觉得,从交往到分手,陆南祁看似纯良无害,可她却好像一直挣扎在他织就的渔网之中。
两人浓情蜜意时,陆南祁还没收网。
程衿仿佛是落网而不自知的蠢鱼,还在得意洋洋地炫耀有天降馅饼。
然而一句“分手”,发出的消息沿着网线也无法传达给对方,她在空号的播报声中恍惚了许久。
她已经被他拖上岸,在窒息的痛苦边缘徒劳无功地摆动着鱼尾,等待最后在砧板上的处决。
但是陆南祁突如其来的失忆,就仿佛细细密密结成的渔网上出现了一个难以发现的松动。
程衿抓住机会拼尽全力咬断绳结,非要捅个鱼死网破。
陆南祁用曾经的爱意和无解的答案困住她,她也将用自己的尖牙咬断枷锁。
这次陆南祁的到来至少给她带来了一个十足的好消息,告诉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挣扎和苦痛并不是没有意义。
那消失的三年记忆,终有一天,会跨越悠悠长河,还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那样来势汹汹地找我问些莫须有的罪,我也算给了你明确的答复。”
“那你接下来又打算做什么?”
“追妻火葬场吗?”
陆南祁与程衿的对峙可以幻视泰迪狗对边牧的挑衅,当然谁是泰迪谁是边牧显而易见~
(陆南祁:丢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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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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