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西南方有一高山,遮天蔽日,阴邪肆虐。约六百年前,鬼王救世,陨落于此山,其神武轰然坠落,劈山震响,此后,神武深嵌山崖,不见天日。后世人为尊奉鬼王,故将此山名曰:妄枝。——《神鬼录》
人间大地,西南边陲。
夜幕落,繁星点缀间,明月垂洒光华自大地,山脉顺着耸立的峰林蜿蜒过村岗,城郊偏僻处,乌夜静谧下,层林簌动,有一处人马自远处而来。
奇异的旗锣伞扇下,大红的喜帕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激昂又阴郁的唢呐声响起,林间惊鸟皆仓皇逃出。
乡野间,诡异的红烛在夜风中摇曳,一滴烛泪滚落自泥土,幽幽烛火透过缭绕的薄雾,跳跃的烛光吸附在地,昏黄的明色拉长了队伍由远及近的身影,烛火扭曲着缠绕上他们的衣摆。
在队伍的最后,有人燃起纸钱,伴随着一声声古怪的吟唱,纸灰自空中飞舞,化作一朵朵白色的幽云,被寒风裹挟向夜幕,似在追寻着、那消失已久的冥魂。
山坳前,有座半人高的石碑伫立着。
落叶半遮住这破败的村碑,青苔斑驳,在碑前,依稀可见燃烧的香火痕迹,朦胧的月光洒下,照过上头模糊的朱砂,暗红色的光影自夜中泛起,若有人在定能瞧出,不甚清楚的红字下,隐隐约约有个“大”字的形状……
风吹过,脚步愈近,阵阵吟唱声传来,如同地府间的怨曲,令人毛骨悚然。
红烛燃尽,婆娑摇曳的光影消失,队伍走进石碑指向的深处,阴乐停止,寂静的黑暗笼下,枝叶抖动间,伴着夜中薄雾,似有鬼影夜行。
………
又是一夜。
在西南方的另一角,妄枝山树影婆娑,风影疾过之处,鬼鸟邪鹰之声磔磔云霄。
寒月笼下间,清辉洒地,带着斑驳的黑影,诡谲与生机相伴而生。
伴随着走动,女子发间的银饰碰撞出轻泠的声响,乌黑的长发随意作辫垂落在胸前。
她身着红袖白纱并蒂裙,苗人绣纹下,裙上棠花清丽动人,手中提灯伴着月色映亮了她的身影,给这昏暗的山林平白增添了几分生气。
夜晚的山风穿过层叠的群叶,争先恐后地涌入林间。
风吹起女子的衣摆,手中提灯轻轻一晃,在夜中孤寂地闪烁着。
看着杳无人烟的幽静山林,孟姝回想起玉骨村人对妄枝山的传说。
相传妄枝山之所以邪祟遍地,恶鬼横行,是因为在百年前,曾有神灵与恶鬼于山巅血战,此后,妄枝山不仅野兽遍出,还阴邪至极。
从那以后,世人便言:妄枝山,阴邪肆虐,百鬼夜行,故曰“禁忌”。
而眼下,妄枝山难得再一次迎来了活人。
行走在昏暗的山林间,随着四周景象的不断变换,女子的身影逐渐深入。
眼前景象愈发昏暗,月色被茂密的枝叶所隐,焦急与恐惧交织着,渐渐扰乱她心绪,孟姝提灯的手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穆如癸失踪了。
最近人间四处生变,依稀有恶鬼传言流出,苗疆中人偏信神佛,一时间议论纷纷。
孟姝无父无母,是穆如癸将她捡来抚养长大,孟姝便唤他“阿爷”。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穆如癸发现这孩子生来招鬼,日日哭夜,扰得邻里不得安宁,这便带她搬到了苗疆玉骨村。
爷孙俩就此相依为命,在这苗人深村一住便是十多年,但穆如癸此人极怪。
他嘴毒又气人,个子不高,还有些罗锅,生性不羁,是个嗜酒的小老头,腰间小酒壶从不离身,却又偏偏武功高强,似乎连通灵之术也沾染几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自恶鬼传言在玉骨村散播开后,孟姝便察觉穆如癸开始早出晚归,回来时常常神色生变,直至今日她采药回家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这个古怪的小老头,说走就走,只给她留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孟姝抬头,目光穿过层叠的枝叶望向夜空,在那里,月色熠熠,光照满盈,却空显寂寞。
穆如癸在信中写到:“姝儿,待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苗疆。事出突然,我便不与你告别了,你更不必找来,小老头我最爱浪荡天涯,誓要尝遍百酒,你只须谨记将玉符佩戴在身,安心待在玉骨村即可。若时机到,我们自会相见。且自珍重,勿念。”
除此之外,还在信旁边给她放了个模样丑怪的草环,想来是他无聊时瞎编的。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通出走,逼得孟姝又气又急。
这小老头近日的古怪是听了传言后才这样的,孟姝才不信他是偷溜去游山玩水了,猜到他多半是有事瞒着自己,搞不好就是因那所谓的“恶鬼”。
“恶鬼”传言怪邪,许多人听闻或许会嗤之以鼻,但孟姝知道,这世上是有鬼怪的,她也知道,穆如癸对这些怪事莫名在意。
没办法,她无法“乖乖听话”,对穆如癸的行事视而不见。
现下人间看似安稳,可若那些流言是真的,怕是危险重重。
她必须找到穆如癸,问清前因后果,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都说这妄枝山是诡异之地,她不知道穆如癸是否真的出村,还是仍在山上逗留,情急之下,她只好来此找人,妄枝山大,一找便是一天。
随着女子急促的步伐,越往里走便愈发黝黑阴凉,耳边时而静谧时而窸窣,伴着若有若无的哀嚎,如同百年前身死而不瞑目的鬼魅,趁着无人之夜,在此埋骨之地诉说心头不甘。
孟姝自幼跟着穆如癸习武,若是遇见了什么飞鸟走兽她倒是不怕,可这黑夜……
她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黑暗的林子,额间不由自主地浮现一层薄汗。
她不仅生来招鬼,且天生惧黑,如今只单靠手中这盏孤灯,实在让人心惊。
但这山,却又不得不进。
可恶的小老头,净给我惹麻烦!
少女猛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提步持灯前去——
在静谧的山林中,方圆几里皆无人烟,月夜朦胧下,树影婆娑形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少女持灯夜行的衣摆。
行走间,山间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孟姝猛然抬头,反应极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侧身躲在树后。
在昏暗的山林间,女子手中匕首寒气凌冽,泛着幽光。
她警惕地打量四周,见无动静,正准备往回走时,手中的提灯忽地一灭,周遭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只余几缕月影幽光。
夜晚的穿山风在耳边发出呼呼的声响,黑暗将孟姝紧紧包裹在内,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悄然滋长,让本就惧黑的孟姝不由得心神一震。
她紧握手中匕首,随着一声嚎叫,只见一只身形高大,魁梧凶猛的黑熊突然从灌丛间窜出,直冲孟姝而来。
“吼——”
霎时间,少女身形一动,腰肢顺势弯转,灵活地侧翻在地,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滑过黑熊的掌心。
她用了八成的力气,那一刀破开了黑熊粗糙的掌面,划出一道血痕,它吃痛地怒嚎一声,随即接着向孟姝扑来。
即使不能看清眼前的野兽,凭借着几缕幽暗的月光,孟姝也能依稀判断出这黑熊的高大。
见它再次扑来,在疾跑中,她的手摸到一旁粗壮的树干,孟姝脚尖轻点,顺势攀上了那棵大树。
借着高位,孟姝总算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那黑熊见她上树,像是气狠了牟足了力气疯狂撞着树干,一副不把她撕裂便不罢休的架势。
孟姝眉头紧蹙,这下该如何是好,她着急要去寻穆如癸,绝不能耽误了时间。
孟姝垂眸看向手中的匕首,那锋利的刀刃因为沾上了黑熊的血,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杀气凛冽。
她本不想杀生,可要是没法跑,那就只能顺势而为了。
孟姝的目光落在低下的黑熊身上,漂亮的眸子中泛着冷意。
就在黑熊要把大树撞倒的那一瞬间,少女突然飞身而下,她身轻如燕,裙摆自空中绽放,乌发被风吹起,不过呼吸的瞬间,孟姝已迅捷地跳落在黑熊身上。
几乎同时,方才孟姝所待的树木猛然倒下,震起了满地枯叶。
在黑夜中,孟姝高举双手,手中的利刃猛地扎入它的脖子,然后狠狠地转动刃身,一道血雾喷溅在孟姝的脸上,白皙的面容霎时间染上几点嫣红。
随着黑熊的一声痛嚎,它疯狂地摆动着庞大的身躯,似要把孟姝从身上甩下来。
见状,孟姝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黑熊的毛发,一边控制着平衡,一边手持利刃,准确地狠狠扎入黑熊身上的几个穴位。
就在孟姝将要被甩落的瞬间,匕首已刺穿了它的最后一个穴位——
“呜!”
只见那黑熊低嚎一声,轰然倒地,孟姝也被它甩落在侧,狠狠地砸向地面。
借着朦胧的月色,眼前的黑熊伤痕累累,血色爬上了它庞大的身躯。
看着眼前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的黑熊,孟姝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她刚才反应快,这才没成为这野熊的盘中餐。
孟姝拍了拍手,掸了掸裙上沾的灰,四处寻起方才打斗掉落的提灯。
这妄枝山不可久留,穆如癸既下定决心要走,怕是已经出苗疆了。
刚刚撂倒一头黑熊已经用光了孟姝全部的力气,保不齐等会还有别的野兽出现,如今之计唯有走为上策。
就在孟姝拾起提灯,正准备顺着来路往回赶时,猛然间,身周树影微动,似有人影掠行,可仔细看去却又不见踪迹。
见状,孟姝眉头一皱,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若遇野兽还有一搏的机会,若是遇上了什么邪祟恶鬼……
孟姝背后一凉,只觉得小命不保。
见手中的提灯始终没有再亮的样子,孟姝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对未知黑暗的恐惧,一手攥紧了提灯,另一只手缓缓上移,握住了脖颈上的棠花玉符。
那是阿爷给她的护身符,专辟鬼怪妖邪。
等了一会,四下依旧静谧无声,只有孟姝的呼吸声在林间起伏。
就在孟姝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准备接着往回走时,突然天降大风,卷起漫天枯叶,少女的红白色裙摆在风中摇曳,那衣上棠花仿佛随时要绽放而出。
就在不安逐渐涌上孟姝心头的那一瞬,她的眼前忽地落下一片银光。
在黑暗的山林里,繁茂的枝叶将月色遮的严严实实,只有几缕微光渗过缝隙顺着枝叶倾洒而下。
而这银光破开黑暗,有一人从中缓步走来。
绣着祥云符纹的锦缎长靴落在枯叶之上,仿佛昏暗的天地间都有了一瞬的照亮。
男人颀长的身影被笼罩在宽大的玄色斗篷中,月色落在他的身后,斑驳的树影悄然爬上了他那金线勾勒的暗纹衣摆。
在天地之间,那人身姿宛若仙骨,就连皎洁的月光都有些黯然失色。
在他走近的那一瞬,孟姝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威压逼得跌坐在地,手中温润的棠花玉符忽地一烫,迸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无声无息地映亮了那隐匿在黑色帷帽下如玉般的面容。
孟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四目相对间,落叶停滞,风声不再,天地仿佛在这一瞬定格。
棠花玉符的光影爬上他的脸,入目的是一张清冷俊丽的容颜,以及年轻男子昳丽又锋利的眉眼。
空旷的山林间,他冷漠的黑眸注视着孟姝,似在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她,带着漠视一切的无情。
玉符光下,他似神,又似邪。
借着玉符的光,孟姝大致看清了他的脸,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手中的玉符光忽地一灭,四周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怎么回事?玉符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难道……
孟姝猛然抬头,飞快地从地上爬起,冷斥出声:“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出声。
昏暗的月色下,他的目光似可以无视黑夜,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脖颈处的青色玉符上。
“棠花玉。”
他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眼里瞬间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什么东西......
孟姝眉头一蹙,还未反应,下一秒,一双冰凉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颈,肌肤相触间带来入骨的寒意。
“说,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扶光冷着眸,神情漠然地盯着面前有几分像作苗疆打扮的中原女子,语气不带一丝善意,仿佛随时可以捏死她。
此时她的发梢微乱,一张姣好清丽的面容沾上了已经干掉的血渍。
“放...放开!”
他速度太快,孟姝根本来不及反应。
被他掐住,孟姝几乎要喘不上气,没了匕首,她只能拼命地捶打青年的手。
可那人却好像没有知觉,只是冷眼瞧着她,随后拽下了她脖颈上佩戴着的棠花玉符。
“咳咳咳!”
随着男人的松手,孟姝跌落在地,大口喘息着。
“你是鬼。”
缓过神,孟姝抬头,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目光毫不畏惧地,冰冷地瞪着他。
听到这话,青年的目光从玉符上收回,眉梢一扬,抬眸看向她,既不否认也没承认。
看来还真是。
孟姝一咬牙,也顾不得生死,高声厉呵道:“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扶光笑了。
他的目光掠过倒在不远处的黑熊,锐利的目光穿透黑夜,看见了它身上斑驳的血痕,以及那狠狠插入庞大躯体的匕首。
想到女子脸上的血,他有些意外地扬眉梢,看向孟姝的目光带了几分打量。
他修长白皙的手拿起那青色玉符,嘲弄道:“何以见得这是你的东西?”
在昏暗的林间,青色棠花没了往日般的光泽,好像从方才光灭后就陷入了沉寂,变得黯淡无光。
她眉头紧锁,眼里带着提防,抬眸看着他,执拗又冰冷的神情下,是极力克制的恐惧。
她无视青年男子的问题,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固执重复:“还给我。”
牙尖嘴利的丫头,明明怕得很,却还要故作镇定,拼尽全力地张牙舞爪。
扶光突然笑了。
不同于眼前青年的气定神闲,孟姝脖间的衣襟早已汗湿一片,单薄的身形微微颤抖着。
她虽害怕,却从未想过退缩,他手中的青玉,可是穆如癸给她的东西!
因生来招鬼,可目见常人所不能见之邪祟,穆如癸便给了她这棠花玉符,叮嘱她寸步不离,此后,她当真再也没有见过什么鬼怪,也不再遭受这些邪祟的侵扰。
这玉符,绝不能丢。
在这寂静的深林里,朦胧又昏暗的月光下,一男一女悄无声息地对立着。
扶光静静打量着她,手抚上了掌心那温润的棠花,风过间,他似在低眸沉思着什么。
妄枝山,凡人女,棠花玉。
倒是巧。
见此,孟姝有些不安。
若对方是人,她还能与之搏斗换一线生机,可方才那景象看来,他分明不是。
可若真的是鬼,他要真想动手,她必死无疑。
几番思忖之下,孟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怪不得说这妄枝山不可入,也不知这鬼是多大的来头,那玉符竟会迸发出那样的光芒,这异象她还从未见过。
只是现在……
借着月色,孟姝细细打量了那人,见他没有反应,突然感觉后颈发凉,刚刚那窒息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他不会是在想着怎么杀了她吧?
没了匕首防身,对上这些邪祟恶鬼,孟姝下意识地想逃,可玉符却还在他的手上。
“我劝你快把东西还给我,这玉符专克恶鬼,小心你小命不保。”
孟姝想了想,眸光一闪,好似记起了什么,指尖无声一捏,那里藏着一条极毒的蛊虫。
实在不行,只能姑且一试了,也不知这蛊对鬼有没有用处。
就在孟姝要出手时,那人突然动了。
见他步步逼近,孟姝只能强忍着对黑暗的恐惧往后退。
随着青年男子的靠近,就在她以为他要动手时,下一秒,他非但没有杀她,反倒将玉符扔给了她。
这又是在搞哪出?
孟姝来不及多想,抓起玉符和提灯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出几步,眼前的场景瞬间被黑暗笼罩,一阵冷意密密麻麻爬满了她的全身。
她面色煞白,由心而生的恐惧感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死活迈不开腿。
这如潮水般袭来的恐惧感比她刚刚对上扶光,还要更甚。
看着女子突然僵住的背影,扶光眉心一蹙,待目光转向她手中那熄灭了的灯笼时,突然有些了然。
风过间,手中提灯再次亮起,眼前的路被手中的提灯映亮。
孟姝缓过神来,顾不上多想,撒开腿拼命向山外跑去,生怕这背后恶鬼在下一秒改变想法杀了她。
……
苗疆地处西南,而妄枝山的所在恰好将中原与苗疆隔开,其中山脚东面的玉骨村,正是苗疆人聚居之地。
如今夜色已深,村人也早已剪了火烛歇下。
孟姝一路疾跑回小院里,待她猛地将门关上时,还依稀听见胸腔内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她眉头紧皱,那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开始她分明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后来又怎地放过了她……
孟姝深深地吸了口气,待心绪平缓些,这才坐下喝了口水,目光无意间瞥见桌上的书信。
正是穆如癸走时留下的那封,她出门前便匆匆放在了这。
孟姝不死心的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毫无线索时,这才彻底失望地垂下了手。
彼时屋外的天幕早已渐亮,她居然就这样盯着一封信看了一夜……
可这夜里,她不仅没有任何头绪,反而更加的不安。
孟姝抬眸透过窗棂望向日辉将至的天空,心中莫名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若她此时不去寻穆如癸,万一……此生便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呢?
可是中原这么大,出了苗疆,又该从何处寻起。
孟姝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在天光蒙上山林的那一刻,熹微倾洒在原野里,仿佛一条蜿蜒而流的水带。
刹那间,她突然知道自己要去哪了。
在中原与苗疆的要道上有一小镇,名曰“湘水镇”,而镇上有一酒楼老板苏娘子,与穆如癸相熟多年。
且不说想要离开苗疆,湘水镇是他的必经之路,再者苏娘子人脉广,找她打听消息也总比一个人瞎找的好。
待下定决心,孟姝便马不停蹄收拾包袱,将院门关好,在后院挑了一只健壮的快马,乘着东升的旭日便急急地往湘水镇方向赶去。
在蜿蜒如银带的湘水湾畔,道上有一女子纵马驰骋,两侧的山峰景象迅速变换着,日光垂洒在她身后,仿佛温柔又克制地注视着每一个路人,而她前方的路绵延而无尽。
抬头便见广阔无垠的天,以及带着几抹朱红艳色高挂升起的旭阳。
孟姝想。
旭日起,灿阳生,中原一行,定要顺利才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