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李统队早就想好了解释的说辞,贵人话音刚落,他便上前一步抢先道:“您有所不知,玄衣司下了命令,所有北边过来的人都要集合到一处,等他们筛过一遍才能放进城。”

“哦?”马车里的女子倏地笑了一声,“北边既无祸乱,又无战事,春闱在即,来都京城的人本就要比寻常时多,玄衣司这么一折腾,城门外的人怕是等上三天三夜才能进城罢。”

李统队的脸上露出些许难色,他凑近马车,压低了声音,“回贵人,我们也不想这样折腾啊。但魏大人那边事先有过交代,我们就是个守门的,也不好忤逆了大人的意思不是。”

女子沉默一瞬,再开口时,语气里竟多了几分笑意,“想来我也是在无相寺住的久了,竟不知都京在这半月里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玄衣司都能管到禁军的头上了。”

玄衣司怎么可能管到禁军的头上呢?魏泽明拿官职压他,他当然可以找许统领请示。李统队背脊冒出一层冷汗,顿时没了反驳的力气。

魏大人与许统领平级,只要许统领一句话,禁军该怎么戒严还怎么戒严,根本不需要像今天这样大费周章。

但他这人没什么过硬的实力,上次训练的时候连旁边那个新进来的矮子都打不过,唯一擅长的便是在酒宴上哄诸位大人们开心。再加上母族有几位吃官饷的兄弟,这才混到了城门统队的位置。

可惜现在的禁军统领许延威,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要不是仰仗母族势力,他早就被许延威踢回老宅了。

顶头上司不待见自己,升官的路一眼就望到了头,他便想着要给自己谋一条新出路。

恰好许延威前两日因公事离开了都京,最快也要七日后才能返回,所以玄衣司的人一来传信,他就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到时候托人搭个桥牵下线,不愁敲不开玄衣司的大门。

谁能想到今日会在城门口碰上这位宫里的贵人!

坊间早有传言,说先皇有位体弱多病的小女儿,出生时命带孤煞,需得送去远离世俗纷扰的灵气充沛之地,不问凡尘琐事,清净修行,才能破了这命格。

如今那小女儿已然成年,身子也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先皇便差人将她接回宫中。

或许是为了弥补这些年不能陪伴在女儿身边的亏欠,贵人刚一回京,先皇便力排众议,大加封赏——先是赐了长公主的爵位,又追封了信和的名号,光是这些还不够,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也如流水般送往这位信和长公主所住的宫殿。

信和长公主又正值婚龄,先皇巴不得将全天下优秀的青年才俊都送到自己女儿面前,任凭她挑选。

可惜先皇还未等到信和长公主选中合适的夫婿,便因病驾鹤西去。纵使太后有心撮合信和长公主与母族子弟,这桩八字没一撇的婚事也不得不搁置了。

信和长公主孝心深厚,自先皇驾崩后只着素衣,每月逢吉日必定前往都京城外的无相寺小住焚香,为先皇祈福。

有些不长眼的官宦人家心里打着小算盘,想趁信和长公主出城的时候拉着自家儿子安排一场天定良缘的偶遇。结果他们不仅连信和长公主的面儿都没见到,还在去无相寺的路上吃尽了苦头。

久而久之,没人再敢肖想信和长公主身边的位置。提起信和长公主的名字时,也多了些敬畏的惧意。

李统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方才远远看到马车时,他心中便觉不妙。

依照信和长公主素来的习惯,应是明日才会返回,怎得突然提前了一天,刚好撞上了自己在当值时给玄衣司的人行方便。

其他的同僚断然不敢在许统领面前说些什么,但眼前这位可是连太后都不相让的信和长公主……

“李统队,你是聪明人,我再问你一遍,这位姑娘到底能不能进城?”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李统队就是再愚笨,也不会不给信和长公主面子。他摆了摆手,让路昙赶快进城,别挡了贵人的路。

经过马车旁时,路昙鬼使神差地朝车窗看了一眼,窗帘无声地挡住了内外的视线,只有尾端系着珍珠的流苏穗子在轻轻地摇。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好在最后顺利进了城,免得和玄衣司的人打交道。

心头悬着的大事解决了,路昙松了一口气,脚步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都京城内,气派的楼阁临街而立,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城外踏青回来的姑娘们头上簪花,手挽着手,笑语盈盈。

路昙缓缓停下脚步,阳光在她羽扇般的眼睫上跳跃,明媚的眸子晕染出几分水汽,双肩微微怔着,仿佛已经迷失在都京触手可及的繁华中。

一旁,几位打扮俏丽的伶人正站在唱台上,乘着悠扬的节奏咿咿呀呀地唱。唱到一幕戏落,台下的乐师敲起手上的锣,刺耳的铮鸣声直击长空,将路昙震了个清醒。

现在可不是看风景的时候,她应该找个人问问路。不然像这样胡乱地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松涧镖局。

路昙环顾四周,目光停在了不远处。

那里是连阳光都不愿触及的巷口,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坐着一名小乞丐,脸颊黝黑,穿的衣裳也灰扑扑的,似乎快要与周遭的景致融为一体。

越是热闹的时候,人们越容易忽略掉他们,但最清楚都京城各处动向的人也是他们。

路昙摸了摸钱袋,掏出一锭银子,去附近的摊位上买了几张烤饼,朝那个蹲坐在角落里的小乞丐走了过去。

“饿了么?要不要吃些东西?”

刚出炉的烤饼还冒着热气,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小乞丐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他探出身子,伸手去拽路昙手中的饼。

“欸,别急别急。”

路昙反手将饼背到身后,笑道:“我同你打听个地方,你如实告诉我,这几张饼就是你的了。”

小乞丐吞了吞口水,直勾勾地盯着路昙,“你要问什么?我是在都京城里长大的,没有人比我熟悉更熟悉这里。”

“松涧镖局听过没有?从这儿到松涧镖局要怎么走?你要是讲不明白,直接带我过去也行。”

“松涧镖局?”小乞丐瞳孔微缩,望向路昙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你一个外地人,忽然问起松涧镖局做什么?”

路昙单手叉腰,轻笑道:“当然是为了找他们护镖啊。怎么?难道这家镖局不靠谱?”

听了路昙的回答,小乞丐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温声开口:“松涧镖局要是不靠谱,天底下就没有靠谱的镖局了。”

“是啊,介绍我去松涧镖局的人便是这样说的。既然你也觉得那松涧镖局靠谱,又为何吞吞吐吐,不愿为我引路?”

小乞丐微微一怔,像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迟疑片刻,缓缓叹了口气:“我告诉你怎么走,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

*

宜河沿岸,景似画卷,商铺林立,是都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路昙按照小乞丐指的方向走,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松涧镖局的总号。

松涧镖局外人来人往,大门却紧闭着。门外种着一排树,枝上刚挤出几处嫩芽,枝头举着樽酒杯似的白花,如脂玉般皎洁。许是那抹白色太过凄冷,路昙在远处遥遥看着,竟看出了一丝丝的破败萧条。

现在明明是白天,这松涧镖局好端端的怎么会关起大门,不做生意了?

迎面恰好走来了位挎着菜篮的妇人,路昙连忙上前询问。

可那妇人听到路昙提起“松涧镖局”四个字时,像是见到了瘟神,双眉皱成一条横线,边说着“呸呸呸晦气”,边绕开路昙走。

求助无果,路昙正要上前敲门,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吆喝。

“卖茶水咯,卖茶水咯,新鲜出炉的茶水——诶,姑娘,快过来,新煮好的热茶,要不要坐这儿喝一杯?”

路昙回过头,说话的是她方才经过的那处茶水摊的老板,老板穿的朴素,凤眼弯弯,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见路昙有些迟疑,老板立刻朝路昙挤眉弄眼起来,话语间多了少许焦急,“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快尝尝我们都京的茶,不好喝不要钱!”

难道松涧镖局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茶水摊的老板才会突然叫住自己?

路昙走向茶水摊,直接坐在了离松涧镖局最远的位置,老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那就劳烦老板为我上一壶刚出炉的热茶了。”

老板笑着应了声,动作行云流水般麻利,眨眼间便擦净了路昙面前的桌子。她用腰间的抹布擦了擦手,才拎起身旁火炉上的茶壶,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

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路昙垂眼看着杯中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轻声问道:“老板先前唤我过来,可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老板叹了声气,无奈道:“姑娘你可真是个胆大的,我一看便知你是个外地人,不知道松涧镖局前些日子出了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找松涧镖局运镖,和上赶着触霉头有什么区别。”

路昙眉头微皱:“松涧镖局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还要避着走?”

老板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抬手掩着嘴,小声蛐蛐道:“因为这松涧镖局,闹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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