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明翁，是一个三十七岁的成年男性。

第一次见到那个改变你一生命运轨迹的少女的时候，你正在思考中午要吃什么。

炒饭，还是酸菜鱼？

但是当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时候，你的思路就被打断了。随意瞥一眼，你就可以知道他们的日子不是很好过，本来想直接过去的你在听到那个走在前面并处于主导地位的少女说明来意之后，突然没了兴趣。但是在你即将收回注意力的时候，你意识到少女身上的衣物是价值不菲的。虽然是记不太清又不常见的东西，但是你隐约记得那东西似乎来自公法界，你的兴趣便又回到了少女的身上。可是当你逐渐来了兴趣的时候，你又注意到少女身后那个少年的目光，是带着纯粹的贪恋的目光，少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目光代表什么，表现出来大概就是下意识不愿意离开少女，无论有其他什么事情，总是要把跟在少女身边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日后，当你听到他没有任何意见就同意与少女分开的时候，感到非常诧异。

你已经认定他们是不可分离的了。

但眼前的你，你只是觉得有些烦闷，似乎只要你开始对少女感兴趣，就必定会发现其他事情将你的兴趣打散，而当你不再感兴趣的时候，又必然会有什么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再吸引到你。

发现这一点的你皱起眉，低下头，耳边听着少女与同事的对话。心里其实是带着点不悦的，你不喜欢被特殊能力影响的感觉，因为你曾被那力量控制着伤害过你的队友。虽然关于那个过程，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在获救之后，存活的队友不自觉的戒备与疏离让对方与你都深受折磨。

于是你离开队伍，几经辗转，最终来到这么个养老的地方，偶尔出出任务，大多时间都用来发呆，或者回想你的前半生。你的前半生不可谓不精彩，但是你离开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决绝。而且即使你离开了队伍，曾被你伤害过的那名队友最终还是与你一样离开了队伍，但是理由与你不同，他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所有人都清楚，那并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你的问题，那人自己也知道，他那样的心性，大概一开始就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只是可惜你先选择了离开。

你们后来就这个问题交谈过，能聊的东西不多，胡扯着聊了几十分钟，一半的时间都是对方在欲言又止，你不止一次想告诉他你并不在意提前离开，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不能继续待在前方，但是后方也有很多东西是值得学习的，可是当你看到对方眼中几乎要流出的眼泪，你便知道，你的话语不能使他得到救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责怪自己。

他总要怪个人的，既然不能怪你，那就只有他自己。

难道要怪当初劝他不要去前方的老师吗？他当时只想着‘我要证明给你们看，你们都是错的’，但是现在想来，其实只有他是错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性格怯懦，生性善良，又犟得跟头驴一样。

可他偏偏又讨喜得很，软磨硬泡的，所有人都愿意多照顾一下他，直到你们进入花。

起初没有什么问题，不是什么血腥复杂的花，但是当你们度过所谓‘新手保护期’，你们便知道——花，是可以杀人的。

“其实你们一直都是对的，”他低下头，笑一下，带着不好意思又难过的表情，“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这个。”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你听到自己这么问他。

此时距你们进来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只想出来这么一句话要讲。

“去公法界吧。”他低声说着，低下头，身边萦绕着愧疚与不安，他怕你觉得他是在临阵脱逃。

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有些干巴巴地将被教导过的考试记忆点重复了一遍，“那就要忘记一切。”

是啊，坐上大巴，抵达目的地，将有关私法界的一切都遗忘掉。

如果可以，要尽可能让私法界的存在不为人知，毕竟，言，即真。

他咬着嘴唇沉默许久，在你以为他已经开始哭了之后，他猛地抬头，用你没有想到的坚定眼神看着你，一如他刚从学校毕业时满身朝气的模样，仿佛这将近十年的岁月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看着你的眼睛说：“我不要记得任何事情。”

“我不要记得自己害怕你的样子，我不要记得卫镇死在我面前的样子，我不要记得学长意气风发又颓废无能的样子，我什么事情都不要记得。”

“说我逃避也好，说我胆小也好，说我不重情谊也好，说我——”他瞪着大大的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眼泪却突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说我怎么都好，我就是不要记得任何事情。”

你看着他，看着他突然间哭得跟个小兔子一样，看着他依旧挺直的脊背，你轻声笑一下，“不要当着颓废无能的学长说他颓废无能啊。”

他愣一下，被你的话逗笑，脸上是不好意思的表情，微微红着脸，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

……

“明翁，你带这两个孩子去填一下基本资料，他们想入职。”你抬头，看到你的同事正和你招手，示意你带他们去填单子，你从久远的记忆中回神，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你发现他们比你坐着看的时候更加渺小，“这么小？”你听到自己将心里的讲出来。

心中不免有些烦闷，又来了，这种仿佛将注意力放在又不放在少女身上的奇怪感觉，就像是你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一样。

维持着这样的心情，你将两个孩子带到一旁的房间，一边询问一边观察，手上虽然写写画画，但心思完全没有用在那上面。对于从作战岗位下来的你来讲，虽然不上前方已经许久，但是平时该有的训练与该接的任务一样也不少，应对两个奶娃娃你还是可以的。

本来没准备多管闲事问完就走的你从少女那里看到了黑白熊，是你曾经的队友制作的类似于空间钮之类的东西，和他的特殊能力有关，因为喜欢《弹丸论破》的缘故，她管那黑白的东西叫黑白熊。脸色严肃地稍微逼问两句，你从少女口中得到了一个故事，你知道那是一个故事，可是一想到那故事中的任何一种描述真的曾出现在他们的身上，难言的愤怒便充满你的心房。你无法忍受这种情况出现，你握紧双手，用最后的理智让他们等在原地，自己则赶紧去找你现在的队友——凌渊。不然你就会爆发，你很清楚自己爆发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但是好在你曾经有过让你后悔万分的经历，这一次，你控制住了自己。

凌渊的特殊能力很适合她的性格，她喜欢钻研别人的内心，能力也与那脱不了干系。

在凌渊那里将自己不正常的愤怒安抚下来，冷静了的你突然意识到刚才的你多么危险，和你曾经被控制去伤害你的队友不同，你刚才是发自内心感到愤怒，那情绪直至现在也隐隐残留在你的心中，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复苏一般。

史石沉吟一会儿道：“带我去看看吧，凌渊，你注意着监控，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直接把我们弄晕就行。”

凌渊点点头，她的能力只能事后使用，而且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倘若他们两人同时中招，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偏偏现在燕梦虫还没有回来，她出去喂虫子了。

不过你们的运气很好，推开门，两个孩子无比香甜地睡着。对摄像头做个手势，你们退出去，等着烟雾弥漫，将两个孩子笼罩起来，让他们不会因为你们搬运的动作而苏醒。现在来看，他们中的某个人必定是有特殊能力的，你们需要防备。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你看着他们，两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但是少女的情况明显要比少年要糟糕很多。

现在你才能静得下心来好好看少女的模样——蜡黄的脸色不知为何在一开始被你忽略，你本该在第一时间把少女拉去输点滴，你怕她直接昏死在行走的路上。你记得她有一双浅浅的灰色眼睛，像小时候玩的弹珠一样，那灰色比雾气还要浅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吹散，再也寻不着。然后你想起她的腿，你记得那副拐杖，朴素的钢铁是你们辛苦寻来的，只是可惜没等拐杖打造好，需要拐杖的人就已经死了。

想到黑白熊里可自动调节的义肢，你注意到少女和你曾经的同伴一样不喜欢义肢，她选择更加不方便的拐杖与轮椅，正如面前这个孩子，你不禁想：女性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感到疑惑，因为你很清楚那人对自由的向往，而义肢又远比拐杖好用，但你实在想不明白。

后来在你教导少女的时候，你问过她当初为什么不用义肢，而是拐杖。

她的回答很现实，“因为会让人觉得可怜啊。”但是你知道那回答只是在当时的场景下，你仍旧不知道她们选择拐杖而非义肢是因为什么。

昨天下初雪，宿舍楼有女孩子喊姐妹们下雪啦，大家出来看雪啊。然后不少人出去，大家就一起看雪惊呼讨论，突然就觉得真好啊。写下来纪念一下吧，希望大家也能够感受到喜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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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