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高低起伏的抽噎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她茫然的望着天花板上陌生的鹿角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吵闹声还在继续。
眼镜略带哭腔:“手链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啊。”
黄毛压低声音安慰:“别哭了,先找找吧。”
“找什么,昨天到现在活动范围就那么点大根本没有,一定是被谁拿了。”
“谁拿你那玩意儿,就这么两个人,还都是认识……”黄毛的话卡壳,看完刘刚,又看向睡醒揉眼睛的知之。
眼镜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拿了我也不怪你,只要还我就行,那对我来说很重要。”
知之算是明白了,这是把她当小偷了。
她翻身起来,盖在身上的绒毯掉落在地,大脑有点宕机,缓和一下弯腰去捡,毯子上面也有柠檬的味道。
昨天睡得突然,连有人给她盖毯子都不知道。盖的人是谁,不用猜也知道。
不过眼下不是想盖被人的事,而是被冤枉偷窃的事。
长发安慰眼镜:“先别急,指不定你什么时候摘了不记得呢。”
“不可能,我怕丢,平时连洗澡都不摘的。”
黄毛愣头青,被眼镜的哭唧唧迷惑了狗眼,朝着徐知之走过来,有点不大好意思:“那个…你有没有捡到小翠,咳…小羽的手链?”
刘刚站出来:“干什么,你们在怀疑知之妹子?她不是这种人,她很无私善良的,而且人家也不屑……”
知之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打断了刘刚往下说的话。她扬起手腕,因睡觉落下来的袖子顺利的滑落下去,露出里面的手镯。
“我想我的手腕没必要再戴一个。”
黄毛喉咙发出嚯音,他前女友拜金,整天给他发镯子项链的照片,明里暗里让他买,他搜图看过价格,各个五位数,想掏空他。
现在知之手腕上的正是五位数的东西,眼镜那条手链四位数顶天了,他脑袋使劲转,觉得人家犯不着啊。
刘刚把没说完的话补上:“知之妹子不屑这些小玩意儿的,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是谁?”
“苏南徐家。”
黄毛闭了嘴,苏南市能叫上号的徐家,一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徐氏集团的商业版图遍布整个苏南,如果知之是徐家的人,的确看不上一条小手链。
眼镜愣愣的盯着知之的脸看,心里涌起无名的火,人好看,名字好听,家世还好,凭什么都落到一个人身上?
“有钱就不会拿了吗,很多有钱人都有偷窃癖的!”
气氛因着这句气话,陡然肃穆起来。黄毛想说点什么,奈何智商在那,愣是干瞪眼。
“在吵什么?”
动静惊扰了江浔,手拿锅铲看着剑拔弩张的两派,狭长的眼睛扫过众人,这明显的两派中,知之这方明显不占优势。
“阿浔……”眼镜急躁的跑到他跟前,伸手要揽人胳膊,眼睛红通通的,像是被欺负急了的人。
江浔往旁边挪了一步,走到知之的阵营:“休息好了吗?”
知之不嫌事大的挑起沙发上的毛毯:“是你给我盖的吗?”
江浔点头:“怕你冷。”
知之“哦”了一声,见眼镜的脸色更差了,心情难以压抑的痛快。江浔眯着眼看了她半晌,视线定在黄毛身上,微颔首:“你说。”
黄毛言简意赅地说了前因后果,他听得皱眉:“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见的手链,不去找,却先怀疑被人偷了?”
眼镜一听这话,委屈更甚:“我只是……”
江浔并不想听诡辩,看着眼角还挂着眼屎的黄毛:“清醒清醒,想想手链什么时候不见的,这期间都去了什么地方。”
几个人乱七八糟的回忆着,谁都说不清最后见到手链是什么时候,当事人眼镜哭得让人心烦,明里暗里称有人趁着她们睡着的时候拿走了。
长发见状只得给江浔解释:“浔哥,昨天我们前半夜基本都在牌桌上,中途刚哥让徐小姐帮忙送水,接触过这边。”
知之叹气,这脏水是非要往她身上泼了,那就别怪她开大了。静下心,回忆着从昨天来到这里所看到的一切。
刘刚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副好牌,两个王,三个二,四个A,三个Q和一个J,叫了地主,多了三张牌,两张J和单张K,确实是很好的牌,几乎没给其他人什么出牌的机会。
左边坐着长发,角度关系没看到牌,右边是黄毛,稀巴烂的一手牌。眼镜坐在刘刚对面,每次抓牌时,短发都随着动作往下落,她不得不总用手别头发,自然而然地露出碗上的链子。
一条银色心形细链,缀着二十七颗大的和三十颗小的仿水晶,在灯光下看着是玫瑰金色。
然后,她上楼洗澡,下楼喝姜汤,那会儿,眼镜伸手扒江浔胳膊时,链子还在。
记忆快进。
夜宵后,他们热火朝天的打牌,黄毛上了趟厕所,随即是刘刚。回来没一会儿,眼镜也要去厕所,起身时特地整理了衣服,链子一晃一晃的,挺亮眼的。
刘刚问眼镜回来能不能帮忙拿个水,眼镜不愿意,知之说她来吧。
黄毛啧啧出声,让眼镜学学她,什么叫人美心善,包容万物。
眼镜狠瞪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行吗?”
大家为了等眼镜暂停了牌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接近二十分钟,眼镜出来了,两只手交互搓着,坐回原来的位置。黄毛笑她:“你再不出来,我们要去捞你了。”
“神经病。”眼镜习惯性的抬手别头发。
知之的眼睛眯了下,从记忆中抽身,嘴角不由地上扬,视线落在眼镜的双手上,拦住规划找寻路线的江浔:“不用那么麻烦,找找厕所吧。”
“嗯?”
“她的手链是在昨晚上厕所回来后不见的,估计不小心掉厕所的某个角落了吧。”
她特地在不小心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眼镜猛地一顿,神色难掩慌张:“不可能,我刚刚去找了,没有的。”
“是不是漏掉了犄角旮旯?”
江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走了个来回,沉声道:“我再去找一遍。”
眼镜这次是真慌了,侧身拦在江浔面前:“凭什么她说在厕所就在厕所,难不保是她拿了放进去的。”
江浔皱眉,好看的眼睛带着愠怒:“冤枉人的话,斟酌好了再开口。”
眼镜鹌鹑似的缩了头,江浔拧眉:“让我进去。”
“阿浔,你宁可相信只见过一面的人,也不相信我吗?”
“两码事。”
眼镜纵是不愿也得让出位置。知之跟在江浔身后探着头向厕所里看,收拾的干干净净,明面上没有能藏东西的地儿。
脑海再次跳出眼镜那时的模样,搓着的指尖上似乎有少许灰尘,为了冤枉她,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有灰尘的地方。知之抬头,看向头顶的通风口。
知之扯起一抹笑容,无辜的眨着大眼睛:“要不要看看上面呀?”
话音一落,身后忽然出现一股力量,将她撞到厕所门上,把手重重的磕在腰间,她痛得呲牙,就见眼镜急匆匆的挤进来。
江浔听见动静,忙问:“伤到了?”
“没事,只是磕了一下。”
“确定?”
知之点头,手捏在腰上,不用看也知道,铁定青了一片,她皮肤本就白,指甲轻刮一下都会泛红檩子,更何况刚刚那一下。
江浔注意力转移回眼镜身上:“毛病,没看见正在给你找手链吗?”
眼镜呲着牙:“我着急上厕所,你们先出去。”
知之往后退,笑得人畜无害:“那你快上吧,不着急了,手链没准就出现啦。”
眼镜勃然变色,低下头掩饰:“我真的上厕所。”
厕所门一关,几个人相隔不远的站在厕所另一头,隐隐约听见里头有掀房揭瓦的动静。
江浔脸色微变,挥手示意:“散了吧。”
黄毛呆头呆脑:“不找了吗?”
长发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事,拽着黄毛往客厅走:“这么多人找,不差你一个。”
“人多力量大,就让他们找也不讲究啊。”
刘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眸一片精光:“知之妹子,天亮了,咱们也回去吧。”
眼镜从厕所出来时,手里拎着手链,脸颊红红的:“手链我在马桶后边找到了,应该是昨晚上厕所不小心甩掉了。”
“找到就好。”江浔靠着墙轻抬眼皮,忽而指向知之:“和她道歉,冤枉好人。”
刘刚呲牙:“要不是知之妹子记性好,记得你手链是去过厕所后不见的,我们这帮人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不止道歉,还得好好谢谢人家。”
眼镜愣怔半刻,复又向知之说道:“徐小姐,谢谢你帮我找到手链。这手链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对我而言很重要,一见它丢了,我就心急的口不择言,误伤了你。我知道你人美心善,不会怪我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知之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搅着,极其委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妈妈的礼物嘛,看你那么急着指认我,就知道它很重要。也怪我,要是我早点帮你想起来就好了。”
眼镜懵了,在场的各位除了江浔都有点懵。
刘刚看着知之随时要掉下来的眼泪,心都要碎了:“知之妹子,你别哭啊,冤枉人是她不对,你可别自责啊,要不是你,她上哪找手链去。”
黄毛:“是啊是啊,美女,是不是她刚刚推你那下撞疼你了。”
一边是多年好友,一边是被冤枉的无辜美女,长发左右为难,没有下一步动作。
“很抱歉我的到来让你不高兴,我用江浔的浴室,穿江浔的衣服,吃他做的饭…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他,我现在就去把衣服换掉。”
知之肩膀一抽一抽的,倔强地往沙发边走,身后的黄毛在指责眼镜,心里暗爽了几分。
江浔缓慢的开口:“今天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众人纷纷噤了声,江浔的确是人好脾气好,但不代表没有底线,不然在这让人觊觎的深山老林中,只身一人怎么稳稳站住脚跟,其里深不可测。
知之有点用力过猛,脑袋晕乎乎的,抚着沙发愣是没找到自己衣服,整个袋子都不翼而飞。
江浔抱着衣服过来:“昨天见你衣服脏了,给你洗了,也烘干了。”
“……”知之想到脏得不能入目的衣服,有点不太好意思:“没想到这么麻烦你,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好。”
等知之换好衣服出来,早已没了示弱的姿态,随手拢着发,朝着眼镜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淡然地往门口走去。
江浔把打包好的早餐纸袋交给他们,未了,视线落在知之的身上。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你太瘦了。”
知之点头,却也觉得莫名其妙,没明白江浔是唱得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的嘱咐起她来了。
下山的路上几度回首向上望,直到看不见为止,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人。”
刘刚在旁边直笑:“不奇怪,你长得这么好看,关心你正常,谁不喜欢漂亮妹子。”
“是吗?”
江浔:站我老婆!
知之:逼我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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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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