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那沙哑阴森的哼唱声如同冰冷的爬虫,顺着腥甜的空气钻进耳膜。林眠的心脏猛地收紧,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起地上的脉冲手枪,身体紧绷,挡在了受伤的银狼身前。

银狼喉咙里发出愈发焦躁的低吼,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住声音来源的方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捕兽夹无情地限制,只能龇着牙,露出染血的利齿。

昏红的灯火摇曳着,从树林的阴影中逐渐清晰。一个佝偻的身影拖沓着走来,手里提着一盏锈迹斑斑的马灯,玻璃罩上满是污渍,让那点光芒更加昏沉不定。另一只手,拖着一把巨大的、沾满暗红色污垢的砍柴刀,刀尖在泥地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那是一个老得几乎看不出年纪的男人,皮肤如同揉皱后又风干的牛皮纸,层层叠叠地堆在脸上、脖子上。他穿着一身沾满泥点和不明污渍的粗布衣服,一双浑浊得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眠和那头狼。

他的嘴角咧开着,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形成一个极其僵硬、极不自然的“笑容”,完全符合系统警告中的“不要相信镇民完整的笑容”。

“哟,外乡人?”老者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和腐朽气,“这畜牲惊着你了吧?别怕,别怕,这孽畜偷吃俺家的鸡,俺下了夹子,正要逮它回去剥皮哩。”

他的话语看似平常,但那僵硬的笑容和毫无波动的浑浊眼睛,却让人毛骨悚然。【心念棱镜】艰难地穿透对方身上那层浓郁的血色干扰,反馈回极其混乱的碎片:【……新鲜……】、【……不是时候……】、【……规矩……】、【……引回去……】。

不能信。绝对不能信。

我握紧枪,没有放下,也没有指向老者,只是保持着一个戒备的姿态,大脑飞速运转。系统提示提到“信任是奢侈”,直接冲突显然不明智,这老东西看起来诡异,但似乎受到某种“规矩”的限制。

“它吓到我了,”顺着对方的话,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扮演一个受惊的外乡人,“这夹子……很厉害。”

“嘿嘿,那是,”老者似乎很满意我的“害怕”,僵硬的笑容扯得更大,露出更多牙床,“这狼崽子狡猾得很,费了俺好大劲。外乡人,天快黑了,红月镇晚上外面可不安全,跟俺回镇子里吧?镇上有客栈,暖和。”

他再次提出邀请,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和狼之间扫视,拖着的砍柴刀微微抬起了一点。

【……一起……带回去……】老者的心声碎片掠过。

头皮发麻。我知道,拒绝很可能立刻触发攻击。但跟着他去所谓的“客栈”,绝对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身后的银狼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虚弱、却带着某种奇异安抚意味的低呜,用鼻子轻轻蹭了一下林眠的小腿。同时,我感到心口那团白光微微发热,与银狼身上的碎片共鸣加强,一段模糊的、并非语言的意念传递过来——【……答应……但……要带上……我……】

是顾宸的碎片!即使兽化失忆,那份潜意识的敏锐仍在!

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假装顺从,但要带上它作为“战利品”,而不是任由老者单独处理它!这样既能暂时符合老者的意图,又能将不确定的“兽形碎片”带在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点后怕和贪婪混杂的表情:“老人家,这狼……皮毛看起来不错,能卖钱吗?我、我帮你把它弄回去,剥了皮,分我一点行不行?”他故意让声音显得市侩而胆小。

老者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贪心……外乡人……也好……省力……】他咧着嘴:“嘿嘿,小子有点眼光。行啊,帮你爷爷我把这畜牲弄回去,分你条狼腿肉吃!”

交易达成。诡异的平衡。

我忍着恶心,上前帮忙。老者从腰间解下一根粗糙结实的麻绳,扔给他。两人合力(主要是我费力,老者只是阴恻恻地看着),终于用杠杆原理强行掰开了那锈蚀严重的捕兽夹。

银狼的后腿血肉模糊,它呜咽着,尝试站立,却踉跄着几乎摔倒。我下意识地想扶它,却被它用脑袋轻轻推开。它倔强地、一瘸一拐地自己站了起来,虽然狼狈,却依旧带着某种不容亵渎的骄傲。它看了我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情绪复杂,然后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仿佛真的成了一只被驯服的猎物。

老者提着马灯,拖着砍柴刀在前引路,那僵硬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哼唱起了新的调子:“月儿红,月儿亮,肥羊乖乖跟我走嘞……剥了皮,剁了肉,骨头熬汤暖心头嘞……”

我和银狼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他能感觉到银狼紧绷的身体和压抑的喘息,也能感觉到周围树林深处,似乎有更多模糊的视线在红月下窥探。

终于,穿过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树林,踏入了红月镇的范围。

镇子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诡异。低矮歪斜的木屋像是随时会倒塌,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少数亮着灯火的,也透出那令人不安的昏红色。街道泥泞不堪,随处可见可疑的暗红色污渍。空气中那股甜腥的铁锈味更加浓郁,几乎化不开。

偶尔有镇民出现在门口或窗前,他们无一例外,都带着那种僵硬完整的“笑容”,眼神空洞麻木地看着这新来的“外乡人”和受伤的狼,如同看着即将入库的货物。【心念棱镜】捕捉到的尽是【……又来了……】、【……能吃吗?】、【……守规矩……】之类的碎片。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被某种规则束缚着的疯人院!

老者没有带他们去什么客栈,而是径直走向镇子边缘一栋最大的、有着高高篱笆的木屋。篱笆上,竟然挂着一些风干的、难以辨认原本面貌的小型生物骸骨,以及……几个锈迹斑斑的锡罐,用绳子串着,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空洞沉闷的叮当声。

锡罐?系统提示提到过“入夜后挂锡罐”!

“到了,俺家。”老者推开吱呀作响的篱笆门,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和骨头,气味更难闻。“畜牲拴那边。”他指了指院子角落一个结实的木桩。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银狼。银狼低伏下身体,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声,示意他照做。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

只好用绳子将银狼拴在木桩上,动作间,指尖不经意拂过它颈部的毛发,能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和温热的颤抖。他飞快地低语一句:“撑住。”

老者似乎没注意这些小动作,或者说不在意。他径直走到屋门口,从墙上取下一个同样锈蚀的锡罐,塞到我手里:“外乡人,规矩,晚上睡觉,把这罐子挂窗口,听见啥响动都别睁眼,别出声,天亮了再说。”

他脸上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屋里还有几个和你一样的‘客人’,你们……好好相处。”

说完,他推开屋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霉味、血腥味和某种草药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比外面更暗,只有壁炉里跳动着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不大的空间。几张破旧的木桌上,点着几盏油灯,昏红的光芒下,依稀能看到有几个人影或坐或站。

在我踏进屋内的瞬间,至少三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一道警惕而冷静,来自窗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的男人,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奇怪的徽章。

一道带着审视和些许惊讶,来自壁炉旁一个看起来学生气、却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孩。

最后一道,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来自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壮、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他嗤笑一声:“啧,又来个送死的肥羊?还带着股狼骚味。”

我的心沉了下去。

其他的“玩家”。在这个诡异的红月镇,他们真的是同伴吗?

规则怪谈的生存游戏,此刻才真正开始。而他的身边,只有一头受伤的、失去记忆的狼,和一枚躁动不安的邪神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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