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夜郎君不再犹豫,他将那个由莫风恶毒遗言引发的误会,和自己在沈墨点醒下才幡然醒悟的愚蠢和懦弱,艰难地对楚清荷剖白。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浓重的自责和痛楚。好不容易说完之后,他闭上眼睛,等待她的审判。

预想中的愤怒和指责并未降临,一只微凉却柔软的手,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夜郎君却像被刺伤般猛地抽回手,他喘息着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那个狰狞丑陋的疤痕,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掩饰的自卑和脆弱:“我怕我这副样子……我怕莫风……他曾经离你那么近……他……”

“那些……都过去了。”楚清荷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道疤痕,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他,“你不喜欢这道疤,那我就想办法……用药把它消去,只是……要些时日。”

她微微仰起头,有些生涩地吻上了他颤抖的唇。缠绕在夜郎君心上的那些疑虑、悔恨和自卑,很快都融化在这个温暖而坚定的吻里。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环紧了她的腰,没有任何保留地狠狠回吻过去。

吻毕,楚清荷将脸深深埋进他散发着熟悉气息的颈窝,这无声的依偎胜过千言万语。夜郎君心中那压抑了许久的渴望再次汹涌成灾,他微微退开些许,灼人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清丽的脸庞,语气近乎祈求:“清荷……我想……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烛影摇曳,黑白交织的衣衫再次委顿于地。楚清荷睁开迷蒙的水眸,对上他深情却有些紧张的眼,贝齿轻咬着下唇,身体本能地想要退缩。

“那个……我其实……提前向沈墨请教过一二。”夜郎君轻声安抚,笨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

楚清荷先是微微愣神,眼中的迷蒙很快被笑意取代,仿佛是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可爱。

窗外,疾风中,两株坚韧的藤蔓紧紧相依,枝叶缠绕,根系相连,共同抵御着风雨的侵袭,也汲取着彼此深处的力量。

一直高悬着的那轮明月,也不知何时悄然隐入薄云之后,本就稀疏的星辰亦敛去了光芒。

明月窥人长不寐,风雨骤至,不知过了多久,才到风停雨歇。

密室中,夜郎君眷恋地亲吻着楚清荷汗湿的额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凌乱的锦褥,那里……赫然绽放着几朵雪地红梅。

他有些羞愧地低头看向怀中累极昏睡过去的楚清荷,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情潮褪去的红晕,唇瓣微微红肿,透着一股被怜爱后的慵懒与脆弱。

夜郎君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过往的血泪、猜疑、伤痛,似乎都得到了救赎——如今他们身心交融,再无隔阂。

只是,他们还有绝不能掉以轻心的未竟之事——要让那个昏君付出代价。

夜郎君坚持每日用精纯真元小心温养楚清荷的经脉,在楚清荷的悉心照料下,夜郎君肩上的伤口也终于收口结痂。沈墨每日都会前来探望,将近来朝堂上下的风吹草动一一告知,还有为那最后的计划所做的准备。

惊鸿山庄在嫣红与苏奕的苦心经营下,已将原来被兰亭山庄独占的生意逐渐接手过来。他们暗中吸纳那些身怀绝技却郁郁不得志的江湖游侠,还有因朝廷苛政、江湖倾轧而走投无路之人。山庄死士的规模迅速扩大,只待“拨乱反正、重振乾坤”之日的到来。

如今,苏奕以“加强商路护卫”为由,已暗中将山庄内最忠诚、最精悍的核心力量抽调出来,与早就与夜郎君暗中勾连的太子旧部合作一处,时刻准备发难。

而沈墨手中那支笔,也在无形之中搅动着京城风云。他亲自操刀,将那昏君当年弑兄杀弟、构陷忠良的累累罪行,编成朗朗上口的市井童谣,在街头巷尾飞速流传。同时,又将当年之事的种种细节编成说书故事,在茶楼酒肆中广为传播,引得百姓议论纷纷。

“金銮殿上坐豺狼,血染丹墀骨肉残!”

“天罗袖里藏刀剑,夜半深宫鬼影寒!”

“忠良血,染宫墙,夜半犹闻鬼哭声……”

起初,这些童谣和故事还只是在市井小民之间流传,但其中的各种“细节”实在太过真实,很快就被神捕司察觉,如毒刺般扎进了皇宫里那位的耳中。

那层笼罩在皇家威严之上的遮羞布,被无情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查!给朕彻查!”云锋从龙椅上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手边的青瓷笔筒也被他狠狠砸碎在地。他的眼中惊怒交加,这些事……本应随着云轩和云夜的死彻底埋葬,能知道得如此详尽的,若非当年参与其事的心腹,还能是谁?

尤其是……那个知晓内情最多、近来却因家族子弟贪腐而屡遭弹劾、让他觉得越来越碍眼的皇后!

难道他们又起了反心,想要故技重施,把自己从龙椅上拉下来?

“到底是哪个狗奴才走漏了风声?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诛九族!”

那些在茶馆讲过此事的说书人接二连三地失踪,反而使得街头巷尾的议论越发热烈。朝中的几位老臣和宫中的几个颇有权势的老太监,或被下狱,或是“暴毙”,一时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皇帝更是以后宫小宴上皇后“失仪”为由,在众嫔妃面前大发雷霆,下令皇后于凤仪宫禁足!

凤仪宫朱红的大门被沉重的铁锁封死,一切用度都只能从侧门一个小窗送出送进。殿中金丝帷幔低垂,皇后独坐在梳妆镜前,铜镜映出的容颜依旧端庄,只是那曾经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她被禁足之后,凤仪宫中竟然接二连三地发生“诡事”!

先是晨起时发现窗棂上出现一道道像是用指甲刻出的血痕,还有几个大大的血手印;然后是她珍藏在玉匣中的一块玉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冰冷的死蛇;甚至有守夜的宫娥信誓旦旦地说,夜半三更时……听见鬼哭之声,在为先太子云轩喊冤!

有人要她死!是有人要她死!

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御医来了几拨,开的都是些安神定惊的方子,可那心慌意乱的感觉非但没消,反而更添了几分莫名的躁郁。

皇后自然不会知道,在柏晴柔的精心安排下,她已经中了楚清荷精心配置的奇毒“埋香幻”,那些恶鬼索命的幻觉,不过是开胃小菜。

果不其然,当夜凤仪宫便炸开了锅。皇后氏如同疯魔了一般,披头散发地在寝殿内狂奔哭嚎。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大着胆子上前想阻拦,却被她手中挥舞的金簪划伤,一时之间,尖叫声、求饶声此起彼伏,无人再敢轻易上前!

云锋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赶来时,皇后刚看到那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就疯了一般地扑过去,抱住云锋的大腿凄厉哭嚎:“有鬼!真的有鬼!他们回来了!是云轩……还有云夜!他们来向你索命了!”

“你这疯妇,还不住口!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云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中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夫妻情分瞬间消失无踪。他厌恶地一脚踢开死死抱住他腿的皇后,眼底翻涌着压不住的杀意——她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这些疯话若是再传出去,自己还能安坐龙椅吗?

“皇后患了失心疯,秽乱宫闱,诅咒皇室!”云锋的声音在死寂的宫殿里回荡,“即日起褫夺后位,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凤仪宫上下宫人……知情不报,伺候不力,全部杖毙!”

宫人们哭喊着被拖了下去,皇后被侍卫粗暴地拖拽出宫门。她趴在地上,状若疯癫,却仍不死心地伸着手想要抓住云锋的衣角,尖声大笑:“报应!都是报应!云锋!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是你!哈哈哈哈……你们兄弟们在看着你!都在看着你呐!”

她的语声凄厉而疯狂,众人闻言,无不不寒而栗。

次日,云锋下旨,以皇后失德为由废黜其位,贬为庶人,囚于冷宫,非诏不得出。

与此同时,各地的紧急奏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城:不是江南漕运枢纽竟突然被水匪截断,数十艘满载税银和贡品的官船被焚毁沉江;就是西北边陲重镇突遭小股流寇袭扰,虽未破城,却烧毁了一大批粮草辎重,引得边军之中人心惶惶。

更要命的是,京城附近的几个大县忽然爆发了民乱——不少当地百姓与流民一起冲进官衙,烧了税册,高喊着“昏君无道,天降灾殃”,要求开仓放粮,严惩贪腐!这些动乱规模不大,却都发生在要害之处,时机更是精准得令人胆寒。

云锋心知其中必有人暗中作祟,但情急如火,他也不得不调动京城守军前往弹压。

朝会散后,云锋坐在空旷的金銮殿上,目光阴鸷地盯着手中的玉玺,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废后那凄厉的哭嚎,还有那些童谣中字字泣血的控诉。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挽回这摇摇欲坠的“天命”,他要用一场“祥瑞”,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要向列祖列宗、向天下臣民证明,他云锋才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才是这江山社稷名正言顺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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