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
沈昭宁刚想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可当她看到宋扶砚眼底的兴致时，瞬间把那两个字吞回肚子里。
不对劲，倘若她真把那俩字说出来，指不定宋扶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把自身生死权交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未免太过危险。
可她又着实需要宋扶砚来助自己渡阴魂…
语气稍顿片刻后，她眼眶倏然泛起一层水光，微微张着唇，整然一副委屈落泪的表情。
沈昭宁沙哑着嗓音，哽咽道：
“我若说出口…公子恐怕也觉得无趣。”
宋扶砚仍是淡笑着，慢慢道：“沈姑娘但说无妨。”
“倘若我无法解决张石头的执念，唯恐冥王发怒，又将我困于这酒楼中再加一年。”
说着，沈昭宁低下头，以几乎快哭出声的语气说道：
“酒楼常有风沙，连阳光都不曾有，扶砚公子知我身子娇弱，怎堪受得住？”
正当她说话的空隙，灵昀抱着盛擦酥的木盒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楼下的一幕，震惊到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这这……沈昭宁莫非是被阴魂附身了？！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若不然整日欺负她的沈昭宁怎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一想到这里，灵昀本就白嫩的小脸更加惨白。
完了完了完了，掌灯人被阴魂附身，倘是拿引魂灯去做劳什子恶事，估计只有冥王才能压得住。
倘是让冥王知晓他守灯不利，还不得把他打入炼狱，跟那九头蛇困一起？
想到这里，灵昀就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手一颤，竟把怀中的盒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酒楼中本就寂静，这样大的声音自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三张金黄酥脆的擦酥从盒子里掉出来，抹着肉酱的那面啪得一声全甩了出来。
灵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迎面对上的却是沈昭宁略带警示的目光。
红唇轻启吗，无声吐出几个字。
这下灵昀看明白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然被骂，灵昀的心里别提有多么激动了。
太好了！
他就知道沈昭宁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随便被阴魂附身呢！
然而正当灵昀想上前把那三块擦酥捡起来扔掉的时候，却有道黑影突然冲过来，伸手抓起那块酥饼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灵昀见这一幕，怔愣片刻。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速度竟比他这个阴司还快！
擦酥虽然已经脏了，可男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着吃着，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酥饼就这么摔在地上。
他哭着笑着，手里不停地比划着什么，一副痴傻的模样。
沈昭宁见到方才的一幕，心中蓦然断定。
他果真是跟张石头有所联系。
沈昭宁不动声色向前，伸手夺走了他怀里的擦酥。
“呜呜…擦酥…给我擦酥！”
男人伸手去抢，可沈昭宁的速度又是常人无法追上的。
围着酒楼绕了个圈子后，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根本追不上沈昭宁，于是停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想吃吗？”
沈昭宁拿着擦酥，慢慢地走向他。
男人点点头，继而又用哀求的语气，低着声音说：
“求求你了，给我擦酥…没有这个…会死的…都会死掉的。”
会死？
沈昭宁联想到王福先前所说的灾荒，脸色凝重。
她向前一步，继续问道：
“是谁会死？王福？还是…”
沈昭宁的语气一顿，眸光暗了瞬间：
“那个叛国贼，张石头？”
“叛国贼？”男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痴狂地笑起来，满脸通红，似是怒极道：
“他怎会是叛国贼！石头…石头是那样好，把擦酥分出去，他一口没吃…”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又变得迷茫，怔怔地看着前方：
“叛国贼不是他…那是谁呢？…是……”
突然间，他的脸色变得异常恐怖，眼睛骤然瞪大，气得浑身发抖：
“是王福那个贼子！是他！带着敌军闯进营帐！”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拿我剑来，我必手刃这贼人首级！”
沈昭宁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从男人的话中缓过神来。
张石头不是叛贼，王福才是？！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错了。
历史由胜者篡改，那场战役死了太多人，唯有王福活了下来。
即便他说什么谎话，也无人加以修正，这才一错再错下去。
一想到这里，沈昭宁心里不觉生出几分希望。
如此看来，破解张石头的执念指日可待了。
可同时，沈昭宁又生出几分疑惑。
他到底是怎么找到酒楼的？
“家仆见他整日在山中游荡，恐是跟沈姑娘调查的这桩案子有关联，我便把他带了过来。”
宋扶砚似是看出了沈昭宁的疑惑，温声回道。
经宋扶砚这么一说，沈昭宁便明白了。
毕竟灵昀设那结界对宋扶砚来说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非但如此。”
就在这时，宋扶砚温沉的声音再度在耳侧响起：
“我在山中捡到一个东西，想必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东西？”沈昭宁好奇地问道。
宋扶砚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布包，他的手指瘦削而修长，拆开那块布的时候动作分外雅致。
沈昭宁看着他的动作，不觉也感到赏心悦目。
然而看着看着，沈昭宁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见一颗滚圆暗黄的头颅，从黑布离骨碌碌滚出来，摔到了地上。
……
沈昭宁的笑意僵住了，惊骇地看着宋扶砚。
渡魂这么久，饶是她见过不少横死之人的惨样，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么水灵灵的从布里掏出一颗头？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不对，宋扶砚还真能干出这种事。
沈昭宁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下心情，向宋扶砚试探性地问道：
“这…就是扶砚公子给我找的证据？”
“你既想要他被害的证据，我便把这尸骨交予你，岂不是更好？”
宋扶砚毫不认为他这逻辑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句话，沈昭宁顿时了然。
猜得没错，这果然是张石头的尸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