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手拉手，连成环，好朋友，不相离……好朋友，不相忘，好朋友，一起走……”

……

当雨幕落在鼻尖，四下没有任何掩体。地面黑得像是墨汁淋过，周围稀稀朗朗的灯光像是倒在地上的油彩。

渡天诚一只手遮着脑门，一只手拉着莫瑜，飞奔在这片倒悬的油彩之中。

虽然前方也是在下雨，但人总是会因为雨而变得匆忙起来。

“什么破天气！”渡天诚吼着，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是，这地这么偏僻？连出租车都没有？”

冲过人行横道，又拐过一条街。莫瑜已经彻底迷失在了高楼之间。

“让我看看最近的公交车站在……”渡天诚刚刚打开手机，一个电话就飞了进来。

是宋宁宁。

渡天诚的手指在手机上迟疑了半秒，还是选择了“接通”键。

一个足以刺破天灵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还知道接电话啊！怎么不和你的小情人烂死在外面，社里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渡天诚将手机怼到耳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嘈杂的雨声，他也吼着回答道：“你大点声啊！”

手机那段传来更加尖锐的声音：“出事了！那个案子，出大事了！是越界者！好多！”

渡天诚把手机拿到面前，连表情都在使劲地吼道：“什么事？出什么事了！你大点声音啊！”

“越界者！这五起案子之间关系不一般……”

“什么？！”

渡天诚还没听清，但宋宁宁的声音戛然而止。

渡天诚连忙抹了一把手机上面的水，才发现手机已经开始自动关机了。没电了……

“完蛋，这回可能真出事了。不好意思，我得先去一趟侦探社。”渡天诚有些抱歉地看向莫瑜，“你……能自己回去吗？”

莫瑜点了点头，过来片刻又摇了摇头。

“好吧……大晚上一个人确实不安全。”渡天诚嘴上说着，但脚步并不停，“你和我先一起去侦探社吧，我让社员送你回去。”

莫瑜跟在渡天诚身后快速点了点头。

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街道，或是看起来根本看难以想要有什么路可以走的转角。渡天诚都拉着莫瑜一一穿过。

光怪陆离的景色在身边掠过，潮湿的呼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不断传入莫瑜的耳中。

被拉在后面跑的莫瑜只能看到渡天诚的后脑勺。那个一边淌水一边左顾右盼的后脑勺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不知为何，莫瑜有些看得出了神，似乎想要离这个话里从来没有几句是真的的人更近一点。

是他死皮赖脸地贴过来的，我不过是什么都没有做。遇到任何可怜的家伙我都会如此怜悯，因此，我对待他和对待别人是一样的……

“快到了，这里我熟得很，有条近路……哎呀我去！”

渡天诚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往下一沉，消失在了莫瑜的视线之中。

渡天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和地面一般湿，都在哗哗流水。但路上的泥水让渡天诚更加狼狈了。

“哎呦喂，我的屁股……”渡天诚扒着莫瑜伸出来的手，好不容易挣脱地面的怀抱，站了起来，他刚走两步，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哎呦，我的脚……”

莫瑜连忙问道：“脚怎么了。”

渡天诚俯下身摸了摸右脚脚踝，道：“好像是扭了，好疼。”

“不过还好，快到了。”渡天诚起身指了指目光所及的一个巷子，“从那里拐出去就能看到侦探社了，我亲爱的社员还有我亲爱的沙发都在等着我……”

渡天诚说着，将胳膊挂在了莫瑜的肩膀上，准备一步一步蹦跶过去。渡天诚刚往前跳出一步，他便发现莫瑜并没有跟着往前走，当一个优秀的扶手。

想到莫瑜总喜欢保持距离，渡天诚停下了跳跃，默默地将胳膊缩了回去，“没事，反正快到了，我们快走吧……”

渡天诚的目光注视着莫瑜缓缓走到自己的前面，心中泛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同样在渡天诚无声的注视之中，莫瑜蹲在了渡天诚面前，将后背留给了渡天诚。

“上来。”

“我？”渡天诚的嘴角顿时抽动了一下，又问了一遍：“我吗？”

莫瑜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怎么，这里还有别的受伤的笨蛋？”

渡天诚又开心了，大咧咧地往莫瑜背上扑，力气之大差点把莫瑜撞趴下。

侦探社的门被撞开了，闯进来两个直淌水的人。

渡天诚在莫瑜背上高声道：“渡爷我又活过来了……”

但在侦探社里一群人冷漠的注视之中，渡天诚的声音像是按到着“音量减”的电视剧一样变得越来越小。

“怎么，怎么了？这，这是……”渡天诚从莫瑜身上跳了下来，强撑道：“是不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宋宁宁和程立新对视了一眼，道：“原来是城沿书店的那个老板，咱们社长的动作是越来越快了啊。”

“抱歉，你们似乎有要事商量……”莫瑜见着气氛不对，微微颔首就要往外走。

渡天诚连忙拉住他，道：“我带你去休息室换一身衣服，再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你这样回去要感冒的。”

丝毫不给莫瑜拒绝的机会，渡天诚一边说，一边就推着他往楼上走。

直到两人走入休息室，宋宁宁才撇了撇嘴，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这个莫老板确实有几分姿色，也不知道这死不要脸的能勾引到几天……”

不一会儿，渡天诚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擦着头走了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扑在了沙发上。

“宁宁，你刚刚在电话里到底在说什么？”

“哎呦我的好社长啊，还知道惦记着社里的事情呢？”宋宁宁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火，随手将一本资料甩在渡天诚脸上。

硕允见状，立即解释道：“这是警方查到的，五人之间按照死亡的顺序，死亡的前后位之间有着十分亲密的联系。

最后一位死亡的齐林杰和在旧实验楼下死亡的吕悦悦在某个聊天软件上交流密切，齐林杰曾多次以果照为由威胁吕悦悦。”

“以什么？”渡天诚翻了几页资料，好像没听明白地问道。

“那个姑娘的黄色照片！”宋宁宁怒道：“你是真聋还是假聋？”

“吕悦悦也曾以赵笑笑□□的生活为由威胁赵笑笑，并向齐林杰提供了赵笑笑的黄色照片。

赵笑笑手中的证据是杜歆以交友为由前后从十几名男子手中骗取钱财。

第一位死者张佳婉在初中时曾意外使人被校园暴力致退学，这件事情只有杜歆知道，因此杜歆多次以这个秘密为由，向张佳婉索要钱财和黄色照片。”

渡天诚手一抖，差点把资料丢到了地上，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震撼：“好家伙，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啊。”

硕允继续道：“这几个女学生的照片最后都落入了齐林杰手中，齐林杰通过一层层施压得到了四条相互制约的狗和不少好处。并且，由于张佳婉的相貌比较出众，齐林杰还多次去她家里骚扰她。

张佳婉不堪其扰，最终现在离家仅仅三公里的源平桥跳下。而后，赵笑笑、杜歆、吕悦悦由于不受不了心理压力相继自杀。

这是警方通过监控、聊天软件和邻居指控所得还原出的。”

“那你觉得呢？”渡天诚这样问道，但他显然已经明白硕允的想法了，“张佳婉的自杀或许是意外，但后面几个肯定不是，必定有越界者参与其中。”

“是的，老大。”硕允的神情变得各位严肃，“能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样带走五个人的魂魄，这个越界者的实力不容小觑。或者说，他实在胆大至极。”

突然，周时司冷不丁地说道：“老大，那个莫瑜的嫌疑当真能排除了？有阴阳眼，是越界者，在现场出现过整整两次，还有谁比他更有嫌疑……”

魏老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周时司的话。

周时司顺着魏老的视线往上看，正好看到了站在楼梯口上神色有些尴尬的莫瑜。

莫瑜道：“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周时司站了起来，走到莫瑜面前，“我希望莫老板能够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巧合？为什么你总是在一些特别的时间、特别的地点出现？”

“我想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这些却实只是巧合……”

“那么，莫老板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巧合？你接近我们老大到底有什么企图？”周时司的额头都快抵到莫瑜头上了，他看向莫瑜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你的阴阳眼不是无用的吧，这么多年你用它做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哎哎哎，反了反了……”渡天诚在沙发上站不起来，干着急道：“明明是我追的莫老板。”

周时司咬了咬牙，道：“请您闭嘴！”

“真的是啊，”渡天诚嘟囔着：“今天若不是我软磨硬泡将莫老板带出来，也不会遇上大雨，也不会到侦探社来……”

“老大，我看你确实已经被鬼迷心窍了……”宋宁宁道。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不信我呢！”渡天诚急得扒着沙发扶手就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莫瑜身上，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负气跑掉了，“莫老板他不会害人，真不会，他，他连害人的路都找不到……”

一个不掺杂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将一切嘈杂的争论都平息了下去。

“他们五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五个人最后手拉着手转起了圈。”莫瑜抬起头，看向渡天诚。

渡天诚摇着头，踉踉跄跄地走向莫瑜：“你，你在说什么啊？”

莫瑜继续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着，似乎在称述一个事实：“他们在交友会上认识，那天他们五个一起聊得很开心。”

“不是啊，他们五个只是两个两个之间认识，其他人根本……你到底怎么了？”渡天诚扑到莫瑜身上，抓住他的肩膀不停摇晃着。

“他们拉着手蹦蹦跳跳，似乎一切愿望得到了满足，”莫瑜缓缓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看向渡天诚。

“我看到黑影带走齐林杰的魂魄。她们……那四个女孩子的魂魄在黑影里面满脸写着愤恨，因此我恍惚了一下，忘记了阻止。但五个人的魂魄聚在一起时，那些戾气都消散了，似乎是什么愿望得到了满足。”

莫瑜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眼帘，道：“抱歉。”

“不……”渡天诚松开了莫瑜的肩膀，随即不断地摇头，“抱歉什么抱歉，明明是那些家伙自己自作自受，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莫瑜解释道：“我没有阻止……”

“你阻止个头你阻止。”渡天诚瞬间暴跳如雷，“那是怨念啊，大哥，要是你能阻止，那要我渡爷……就显得我这个掌世使更加像个摆设品了！”

“啊……”莫瑜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原来你那个称号不是摆设吗？”

渡天诚看着一脸茫然的莫瑜顿时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不过，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平安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