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是我在孤儿院里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我被领养之后,孤儿院起了一场大火。”
“赵卫没有从那场火中走出来,很多人都没有从火中走出来。”
“如此重大的火灾,在当时足以骇人听闻。可是它被人强制压了下去,甚至没有给出一个解释就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几年之后,这起事件归给了两界局。两界局专门处理一些非常理所能解释的事情,既然落在了两界局手中那必然有其原因。
鬼魅、鬼族、秘术师、渡者甚至是传说已经灭绝是妖兽一组和从来不问世事的地神。总有一方势力牵扯其中。”
“对这件事情一直关注的人终于觉得等来了一个回答时,他们却都失望了。因为,两界局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答复。
哪怕是后来杜奢延当上两界局局长之后,这件事情也依然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
“似乎两界局的人在对它避而不谈,任何曾经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都不愿意重新提及这件事情。
于是,这么多年,这起旧案像是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没有一个着落。最终在两界局存放陈年案件的仓库里积了厚厚的灰。”
“曾经,我多次向杜奢延提过此事但是总是含糊其辞,明明他也是当年大火的幸存者之一,为什么不想搞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开始自己调查,但是杜奢延总在背后阻止我。于是,我表面开始作对那期火灾渐渐失去兴趣的模样,而背后依旧背着杜奢延调查。”
“虽然已经想过很多次,当风雨来临的那一瞬间总是会超乎料想。”
“这个研究所,所以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和一串串波动的数据,就是我的全部。”
“鬼族杀害了我的养父母,还如此肆意地在世间横行,那群低劣的种族就应该为它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所有的鬼族都应该和世间的罪恶一同被抹杀。”
“所有……”
从楼梯上一路走下,越往下走,不适感也越来越强,反胃,和毛骨悚然的感觉一起在皮肤上游走,留下冰冷的痕迹。
一个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杜文促的后脖筋,一路跟随,似乎杜文促还能在呼吸的瞬间听见一阵毛骨悚然的轻笑。
杜文促知道大抵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一路跟着自己。
即便知道这些,他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杜文促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些非人之物,他看不见。
正常来说,研究所周围会有结界和阵法保护,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鬼魅是无法进入的。
不过现在,研究所内极其混乱,恐怕这些保护措施已然失效了吧。
杜文促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理睬它们,他只能一味地往前走,并且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背后的那些家伙对自己并没有兴趣。
可杜文促越这样想,走得就越急切,而走得越急切步伐和气息也越来越慌乱。没一会,在这好似迷宫的研究所地下他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杜文促感觉自己头涨得厉害,四肢也越来越使不上劲,好像随时会膝盖一弯倒在地上一样。
“小卫,小卫……找到他就好了,他能解决掉这些的……”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沙石掉落的嗦嗦声。紧接着,一只惨白的大手直接挖开破碎的墙体,探出了头。
那是一个眼睛浑身皮肤呈现灰白的高大家伙,在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而在他的脸上,长满了利齿。
是实验体,但似乎在鬼魅的影响下产生了变异。
杜文促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不是什么受过训练的特种兵,也不是见惯这种诡异东西的术士。
脑子里唯一出现的词就是“死亡”,恐惧的本能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难以呼吸。
犹如巨物般的实验体顶着天花板缓缓转过头,目光正往杜文促这边看。
眼看那个空洞眼神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杜文促感觉自己的四肢和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就在此刻,一个人影将杜文促扑倒,紧接着,一道白色的结界附在两人身上。
那人轻捂住了杜文促的嘴,轻声地嘘了一声。
杜文促被压在下面也没有看清来者,不过他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汗味和衣服布料是洗衣液的味道。
他往旁边看去,那个长相可怖的实验体似乎并没有发现两人,在警戒了一番之后便掰开另一侧的墙离开了。
“这种地方可不是你们这种白面书生该来的,赶紧走。”体型魁梧的男子收起了结界,从地上爬了起来。
杜文促眨了眨眼睛,这才从刚刚震惊和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眼前这个人有几分面熟,直到看到他身上的制服,杜文促才想起了,这不是魏哐啷吗?
“魏哐啷!你,你怎么在这里?”
魏哐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道:“这话应该我问你的,是叫杜博士……还是杜所长?我明明看见你已经上到安全的地方了,怎么一转身就落到这地方来了?”
“现在这种情况……叫我杜文促就行,”片刻后,杜文促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等等,你,你跟踪我?”
魏哐啷突然笑了,道:“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不过,倒也也没错。有些事情,因为拿不上明面来,所以只能背着人去做。比如,我得背着你这位研究所的所长。”
杜文促并不在乎自己身份被人识破,而是格外激动地站了起来,眉眼颦蹙地一步一步靠近魏哐啷,道:
“你要做什么……不对,你不是杜奢延的人吗?是他吗?怎么,他又想做什么?!”
“……”
魏哐啷沉默着看着杜文促,明明两个人是兄弟,但是除了这容易冲动的性格,其他方面可是相差太多了呢。
杜奢延一肚子城府,看似把什么都挂脸上,其实谁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而杜文促看似一脸精明,其实一激动就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过了一会,魏哐啷挥了挥手,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纸人顿时出现在他的手中,“它会带你上去,看在我刚刚救了你的分上,我的事情便不要管了。”
纸人?
秘术!
他不是杜奢延对异特别行动队的人么。杜文促知道,杜奢延要求他的手下甚至是整个两界局都是普通人,不会秘术也不能秘术师的血脉。
但是魏哐啷为什么会秘术?
“不行。”杜文促摆了摆手,出乎意料地果断拒绝道。
魏哐啷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明明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魏哐啷的,但是杜文促的目光也毫不退让,“我不会回去的。我还得往下,我得找个人。”
魏哐啷摸了摸下巴,往杜文促的背后远远看了看一眼,道:“你要是说的是渡天诚他们,那还是别操那个心了。也不想想渡天诚之前是做什么的,他们两个在这种地方算也得上如鱼得水了。”
“他们两个?”
杜文促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魏哐啷究竟在说谁和谁。
魏哐啷思索了一下,道:“嗯,应该说是三个?”
“我不管渡天诚他几个人,我要找的人和渡天诚没有关系。”
魏哐啷完全没有将杜文促的话放在心上。
四处张望了一下,便他转过身,满不在乎地对杜文促说道:“是吗,不过我没有多少耐心,我不陪你玩过家家,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反正今天过后,我大抵也会被两界局通缉吧。
杜奢延的兄弟。我和杜奢延也算有些交情,趁我还有余力和耐心的时候就赶紧走。”
杜文促皱了皱眉头,有些恼怒道:“我不叫杜奢延的兄弟,我有名字。”
“嗯,所以呢?”
见魏哐啷如此心不在焉,杜文促感觉有一种被小瞧了的感觉,似乎对方认定自己不会继续以身犯险。
这种感觉,令杜文促极其不爽,内心的反骨也渐渐浮了起来。
他猛然一甩头,长发顺势落在肩膀上,“不敢说我能救他,但至少,我不能再丢下他。”
见杜文促的神情如此毅然,魏哐啷倒是有了几分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这个研究所的所长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呢,这个研究所里还有这样重要的人吗?
魏哐啷随口一问道:“谁?”
“小卫。”
小卫,这个名字魏哐啷倒是听说过。他在研究所的这段时间可是将这里的人都打探了一遍。
一些被抓来但并没有什么用处或是比较棘手的鬼族,一些由实验意外产生但一时半会无法解决的实验体会被丢入一个叫“鬼坟”的地方。
这个看守鬼坟的家伙就叫“小卫”,他是一个人鬼基因融合产生的实验体。
魏哐啷随口道:“哦,那个半人半鬼的实验体。沾染上了鬼族的血液,你不觉得恶心吗,还救他做什么?”
这一句话令杜文促沉默了一会,他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
小卫确实是个失败的试验品,但是服从性较好,因此被留在了研究所内而没有被处理掉。
鬼族确实令杜文促感到不适,杀害养父母之仇,杀害挚友之仇。
但小卫是一个例外……他温和又顺从,眼底都是干净的清澈,甚至有时候的神态很像赵卫。
杜文促沉默地看着魏哐啷的眼睛。
所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不管不顾地救小卫呢?
因为那也是一条命么?
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实验品,身上流着卑劣的鬼族血脉,无论处于何种理由都不成立。
可是身体却说服了大脑,一路战战兢兢地走到了这里。
杜文促便这样神情复杂地看着魏哐啷,终究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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