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社的大门没是虚掩着的,大白天的也显得冷清,门口的结界完好无损的。
看来真不是鬼魅搞的破坏。
渡天诚往里面看了看,看见宋宁宁和周时司两人在一片狼藉之中翻翻找找。他缓缓地将目光挪了出来,继续打量门口的结界。
没有鬼魅的力量也罢,甚至都没有秘术师的力量,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和这两类家伙不想干。那么,闯入者要么是不会携带任何力量的普通人,要么就是……
摆渡使。
渡天诚并不想这样怀疑,可这是目前他能够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了。
渡天诚继续在门口站了一会,他突然发现门口门牌下的那道印记竟然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它的作用相当于一个信标,无论多远 都可以直接用自身力量感知到这个信标的方向。
有人通过这个来过侦探社,并且是最近。
当初没有将它抹去只是想钓鱼,现在看来反倒是被人钻了空子。
渡天诚抬手将它抹去了,随后咬了咬牙,收起了脸上的忧愁,十分镇定地走入了侦探社。
“怎么样了,丢了什么?”渡天诚一进门就问道。
宋宁宁看了周时司一眼,随即到:“主要是硕允的东西。电脑被砸烂了,工作位被推翻了,而笔记本,和其他的小物件直接就没有了。我们墙上的合照,也唯独被撕去了硕允。
就像是……就像是在刻意抹除硕允存在过的痕迹一样。”
“确实是。”渡天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向了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满脸无措的程立新,“小程,你怎么样?”
“我?我……老大,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真的不是什么恶作剧吗?我只记得您在看文件,然后,然后……一醒来就这样了。”
渡天诚将手放在了程立新的额头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怒意:“你的记忆确实被人改了,改得一塌糊涂……我问你,小程,你对硕允这个名字还有什么印象?”
“硕允?硕子哥吗,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啊,人很好很温柔……哎?”说着,程立新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呆滞地看向渡天诚。
随即,他十分痛苦地缩成一团,用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头,“老大,硕子哥长什么样子啊,我好像突然不记得了,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了……”
渡天诚见状,连忙拉着程立新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在程立新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程立新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沙发上。
“这是……”
“确实被动了手脚,有人抹去了他对硕允的记忆,”渡天诚将程立新安放在沙发上,向身后的两人解释道:“但我的不是这个。除了被抹去,我更担心他的记忆之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了避免他伤害自己,在没有确认具体被怎样改动之前,我先让他睡了。”
“也好。”周时司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如此针对侦探社,实在胆大妄为。所以老大,对于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您有大致的怀疑对象了吗?”
“记忆往往和灵魂有一定联系,改动他人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渡天诚顿了顿,突然望向两人,有些悲伤的地笑了笑道:
“在我所知道的人里面,我就是其中一个。”
“啊?”宋宁宁和周时司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太理解渡天诚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但您不会对自家人出手啊。”
“我用的力量,来源于渡者。看幽冥之眼,斩鬼魅之刃,越天机之气,拨灵魂之手……我所使用的这些,皆有渡者赐予。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吧?”
“您,您是说……”一说到摆渡使,周时一如既往地激动起来,“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位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对小程还有硕子出手?”
“那就去问问吧。”渡天诚苦笑了一下,转身走到了大厅中心,“老周,引魂香准备好了吧?那便开始吧。”
侦探社里的窗帘全部拉起,也没有开灯。阳光撞在厚重的窗帘上,透出一层层昏黄的光晕。
平日里做什么都吊儿郎当的人界掌世者,眼眸里的肃穆几乎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古制长衫,衣袖和领口纹有金丝,而胸口则盘旋着一朵繁杂的红花。
于昏暗的烛光和升起的熏香之中,他睁开不再有笑意的黑色眼眸,他用最后不强压着的镇定道:“宁宁,老周,带着小程先离开。”
“为什么,有什么我们不能听的……”宋宁宁不愿离开,她察觉到了异常,摇着头开始一步一步走近渡天诚。
周时司抱着程立新快步上去拉住了宋宁宁,他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老大便是这个性子,随他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那可是摆渡使大人啊。”
于是,在渡天诚的意思下,两人抗着程立新躲进了杂货间
引魂香已燃,悠长的白烟渐渐在渡天诚身边徘徊,形成一层淡淡的薄雾。
渡天诚背向大门,负手而立,缩在衣服里的左手似乎还紧紧握着什么。
应该要怎么开口,要怎么问,即便是摆渡使所为,那又能怎样?硕允确实是天生的越界者,哪怕摆渡使真的要将他在这个世间抹除,那也是无可非议的……
渡天诚静静地等着那个人的到来,神色犹如孤山的冰水一样寒冷,可内心又无比繁杂。
渡天诚突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扯了扯衣领,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他的口中开始喃喃自语,开始在为见到摆渡使做准备。
但直到引魂香燃尽,那位黑色的而淡漠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搞什么……”渡天诚蹲下身,用右手捏起一撮引魂香燃尽的白灰,“这不会是假的吧?”
渡天诚无奈地笑了笑,随即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在衣袖翻起来的瞬间,能看到他的左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短剑。
就在渡天诚打算去杂货间叫宋宁宁和周时司出来时,背后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窸窣声。
黑雾拂过,红色的花海自脚边升起,妖娆而艳丽。踏这散落的红色花枝而来的,是那个黑色地几乎和昏暗的室内融为一条的渡者。
莫瑜没有拿灯,因此黑雾徘徊在他身边,显得有些看不清他的轮廓。
莫瑜本来就很疑惑,为什么好端端的印记没有了,以至于不得不到处穿墙才能找到侦探社,这才迟了些时间。
“找我,何事?”看着有些呆滞的渡天诚,莫瑜更加疑惑了。不是这个家伙把自己找来的吗,怎么还愣在原地了。
“您……”
渡天诚打了一肚子的草稿,想了一肚子的话术却在看见这个黑色的身影的瞬间说不出任何的话。
那些华丽的词藻和满腹的质问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放松。似乎只要看到这位摆渡使,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放下肩上的担子。
但这是不对的,渡天诚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摆渡使大人,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侦探社有人失踪了,您知道吗?”
莫瑜看了看周围,道:“确实少了几个人的气息。”
“硕允,老魏,都不见了。程立新的记忆被人改动,侦探社被人入侵,这些……您都知道吗?”
面对渡天诚越发颤抖的声音,莫瑜只是平静地回答到:“刚知道。”
此时,面具下的莫瑜已经开始皱眉头了,因为他甚至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明明自己没有带来任何威压,为什么渡天诚的脸色那么苍白呢。
渡天诚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直看向莫瑜道:
“记忆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东西。我便直言了,我怀疑您。所以,我刚刚说的这些和您有关系吗?”
莫瑜没有回答,而是用平淡到几乎机械的声音道:“在此之前,掌世者大人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渡天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做出一副爽快的模样,道:“可以,您问。”
莫瑜淡淡地问道:
“若是我回答是,你袖中的剑,会刺向我吗?”
瞬间,渡天诚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跳不动了,周围的空气犹如冰封的湖面一样凝固起来。
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了黑色的雾气包裹的身影。但他既无法从声音里听到一丝一毫感到僭越的波澜,也看不清冰冷面具下那个人是怎样的表情。
渡天诚抿着嘴唇,眼中的光芒在一点一点消失,“我……只要一个回答。您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您不需要在意……”
或许眼前这位摆渡使不是摆渡使,或许他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没有那么厉害,也没有那么干净……我还会相信他吗?
这样的问题前不久刚刚有人问过。
当时,渡天诚是全然不顾的选择相信的。
但此时此刻,渡天诚突然感受到了这个问题的沉重。
渡天诚沉默了。
黑色的渡者也沉默着,他在等渡天诚承诺的那个回答,因此好像根本听不见渡天诚说的其他任何东西。
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渡天诚将捏的出了汗的短剑拿到了面前,用极小的声音道:“这是用来斩杀鬼魅的剑,您不是鬼魅,伤不到您。只是用来……壮胆的。”
莫瑜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不过,按照莫瑜那根本看不懂人心的眼睛和无比淡薄的情感,无论渡天诚说什么他都会接受的。
他只想要一个解释罢了。
哪怕渡天诚从容地承认了这份恶意,莫瑜大抵也只会说一声僭越。
是真的毫不在意吗……莫瑜有些不确定了,他突然很想刨开自己的心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不是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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