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想和我们好好聊聊呢。莫老板，可这看着像要好好聊聊的态度吗？” 渡天诚侧过头，吊着嗓子用刻意大声的声音向莫瑜问道。

莫瑜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木棍，轻轻地说道：“他说的只是你，没有我……”

“渡天诚！”

杜奢延咬牙切齿地看着渡天诚再一次凑到了莫瑜身边，举起了喇叭怒吼道：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警告你，渡天诚，不要不识好歹！”

这一喇叭确实管用，不仅仅让渡天诚皱着眉头看向杜奢延，就连周围的士兵也不禁满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渡天诚目光变得比翻书还快。刚刚和莫瑜说话时还是满脸和煦的笑容，现在看向杜奢延眼神之中瞬间填满嫌恶的冰冷。

沉默了片刻后，渡天诚抬起手，淡淡地甩了甩拿着水果刀的手，好像他拿的是一把绝世武器。

“不装了，我就摊牌了吧……”渡天诚轻轻哼了一声，随即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在乎地说道：“杜奢延，我和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因此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坐下来谈的必要。

跟踪，袭击，围山，控制，又大张旗鼓地找过来……你做事喜欢弄得高调而喧哗，但这骗不了我。你其实是一个小心谨慎又滴水不漏的人。

你不会只带这么点人就莽撞地找过来，山下恐怕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其中应该有三家秘术师，用来提防鬼族势力。

然后是天上，研究所的新科技应该也已经在巡逻了，能够清晰地观测到周围力量的变动。

整座山也已经覆盖上了秘术难以突破的结界。

反正也跑不了我就想了想，两界局为什么要一路追到蔚海城？嗯，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我确实想了好一会。

侦探社向来和两界局是合作伙伴，虽然有时候不是很愉快，但也不至于兵戈相向。可现在两界局像疯狗一样扑过来，太着急了，就像是……

要迫切地阻止什么一样？”

说着说着，渡天诚脸上的那副随意突然收敛了起来，起而代之的是好像能够看穿一切的尖利目光：

“你迫切地想要和我谈一谈，因为你预感有什么事情在超脱你的控制，并且从根本上来说，你动不了我。你想要和解，想要掩人耳目地解决这件事情……

因为你，杜奢延，害怕了。”

杜奢延挑了挑眉毛，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用力的线条，“怎么可能，我能怕什么？你别总是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渡天诚。

如今，我可是两界局的局长。秘术师三家支持我，和我合作，他们也会听从我的调遣。研究所的一切为我所用，能将世间的辛秘敞开在我的眼前。

而你呢，你是人界的叛徒，末路的丧家犬！”

“哦，”渡天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研究所啊……这么说硕允、老周还有小程的事情原来有你一份。”

“硕允？”

杜奢延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微微愣了一下，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显然认识这个名字，并且似乎对这个名字的出现感到些许意外，但很快，他就恢复了不屑的神情：

“呵，我知道你侦探社的成员前段时间消失了，但你如今意气用事将一切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是不是有些荒谬了？

甚至还说我不敢动你……”

杜奢延放下了喇叭，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整整齐齐举着枪的士兵之间。他左右看了一眼，随即看向了渡天诚，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阴冷。

杜奢延压低声对周围的士兵道：“动手吧。”

这些人身上的气味都很有压迫感，似乎都有极强的执念和目的。但是人类的注意力没有多么持久，总会有纰漏的。

抓到些许纰漏的地方，也许就是一线生机。

那一瞬间，渡天诚一面将目光来回在士兵面前扫视，一面将水果刀盘在指尖旋转起来。他倒是也不怕划到手，水果刀快速转了几圈之后他就轻轻往上一抛，随即干脆地在握住正在飞舞的水果刀。

他用这把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还有一些搞笑的水果刀指向一个方向，道：

“10点钟方向，莫老板，我们冲！”

声音落下，渡天诚拉起莫瑜俯身冲向人群，几乎是同时，枪械的撞击声，火药刺鼻的烟味从头顶上弥漫开来。

渡天诚用膝盖顶在地上，侧身一个勾腿重重地勾在10方向的士兵的小腿上，瞬间将那个士兵绊倒。

接着，渡天诚一边躲着子弹，一边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外侧冲。

虽然这一套动作有种仓促而窘迫感，但确实有效果，接连几个士兵在渡天诚的底盘攻击下失去了战斗能力。

那把来回挥舞着的水果刀也确实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周围的士兵渐渐以渡天诚为中心退开，毕竟谁也不想白白被扎上一刀。

“莫老板，我们……”

就当渡天诚就要突破重围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拉着莫瑜的手变得沉重起来。

在渡天诚回过头看向莫瑜的瞬间，他突然感觉脖子一阵刺痛，紧接着是一股凉意。

渡天诚低了低头，看见脖子上扎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针，他抬了抬头，看见莫瑜的手臂上也扎了一样一样的针……而此刻莫瑜的事情已经开始变得茫然。

周围的攻击很快停了下来，他们都不说话，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两个人，像是看一条搁浅的鱼。

“莫老板？莫老板你怎么了！？”

莫瑜转了转呆滞的眼神，勉强看了一眼渡天诚，但是没有回答。

渡天诚顿时感觉不妙，他连忙抱住莫瑜，想要快步离开这里。

可是视线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渡天诚咬着嘴唇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即便他将嘴唇咬出了鲜血，依然能够感受到犹如滔天巨浪一般的困意。

没几秒，渡天诚的步伐踉跄起来。

又过了几秒，在众目睽睽之下，渡天诚拖着莫瑜勉强走出几步但眼睛已经重重地合上了。随即，他和莫瑜一起摔倒在地。

“真是喜欢做无谓的事情，你还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啊。”杜奢延看着用自己的身体垫着莫瑜的渡天诚，轻轻感慨道。

“杜局长，他其他的同伴怎么办？要通知那边一起带回去吗？”

“不，”杜奢延随手将喇叭丢给了旁边的人，“以防万一，分开控制。”

……

两个小时前。

先锋山上。

莫瑜神色凝重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片刻后他似乎确定了什么，开口道：“有结界正在形成，二十四人各据方位，一但形成难以突破。我们得走了。”

莫瑜说着，少见地主动拉起了渡天诚的胳膊，看来来者确实气势汹汹。

但是莫瑜这一拉就好像拉了一个大泥人一样，根本拉不动。

“抱歉，莫老板，我得留下。”

莫瑜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神情严肃地站到渡天诚面前道：“我认为逞强应该有个度。这样的结界专门困人，你破不了，若是来了别人就是瓮中捉鳖。”

“哎呀，我怎么能是鳖呢……”渡天诚感觉越解释越不对，连忙换了个话题道：“不是，莫老板，其实是这样的：这个结界应该是两界局的手笔，他们是我引来的。”

“你？”莫瑜有些复杂地看向渡天诚。

“对……这毕竟是我的事情，即便在远一点也只是人界的事情。鬼族和人界互不干涉那么多年，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情而破坏了规矩。

我不是不相信莫老板你，也不相信屠袖……虽然是有一点不相信屠袖了，但是莫老板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不不，我的意思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环环相扣，像是有人有意为之。因此，我担心鬼族因此牵扯进来会让整个局势都变得十分被动。

其实我基本上已经确定，带走硕允的是两界局下的一个特殊研究所了。它的位置十分隐蔽，不借用你们的帮助，我再找几年都不一定能够找到。

既然他们在暗我在明。

那不妨换个思路：让他们来找我。”

渡天诚面容温和地笑着，轻轻地诉说着他自认为绝顶聪明的计划。从鬼族，人界，从自己，似乎从哪个角度都很完美。

这是不需要影响全蔚海城的人的计划，是一个代价极小的计划。

莫瑜看着渡天诚的笑容，看了很久，突然挪开了视线，冷不丁地问道：“那家研究所，研究什么？”

“呃，这……”渡天诚吞吞吐吐了一会，才道：“研究鬼族和鬼界，探究秘术的成因，用科学的方法构造秘术，诸如此类有些超脱常理的东西。怎么了吗？”

“有些好奇罢了。”莫瑜双目淡然看向远处，才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好奇”的模样，“如果这的是他们带走了硕允，你有信心将硕允带出来吗？”

“当然了。”渡天诚拍了拍胸膛，那是一副无比自信的模样。

“你说谎，你没自信。但硕允是你和很重要的人，你不得不拼上命去试着救他，同时又不愿意他人再陷入危险。”

莫瑜直接戳穿了渡天诚那份伪装出来的气势，但他并没有气恼，语气和神情依旧十分平和。

莫瑜抬起手比向天空，丈量着太阳落下的距离，他一边轻轻地说道：“可是想救硕允不是你的特权呀。请试着相信我，渡天诚。”

“莫老板……你在说什么啊？”

“犹豫会错过很多东西，在灯火迟逾时，黑暗已经扑倒了无数萌生的星火。你我皆是独行者，并非相依才能走得，但独行者也并非不可有依靠之物。

我还是一样的话，我有很漫长的时间，我可以等。

但是硕允呢？你呢？

你要保护其他人，有时便要选择不择手段。顾头不顾尾，昨天担惊受怕的，这真的不是我认识的渡天诚。”

渡天诚轻轻摇着头，那脸上的笑意依然还在坚持。他极力将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他失败了。

他没有很多东西，一个名义上的侦探社和几个愿意听他讲话的人。可是这些，都只是因为他“掌世者”的头衔，那不属于“渡天诚”。

唯有眼前这个人，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渡天诚”。

那是最后证明自己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