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听听海的声音,便来到了沙姆。
光影之中转瞬即逝的美好就像人类的泪滴一样,富含的情感越多就越容易下落。大海向我倾诉着这里所沉没的宝物,它愿意作为一位孕育者,包容所有向它而来的存在,将它们视作子女,视作与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仅仅是一个人生活,这种想法是无法延续的。如果我不去接纳外界,那么关怀就无法传播,和谐也无法在人群中融合。
菜农面容慈蔼地向我介绍着他的新鲜蔬菜,却没有按照正常合计的重量将菜品的价钱与我结账,我不想追究这些细微的偏差,只是暗自苦恼着其余的顾客是否会计较。更奇怪的是,不止是菜农一个人,有些顾客可能也会顺走菜农的蔬菜,我不知道这些行为在这里否属于犯罪的范畴,因为犯罪的行为不应该这么普遍,人们好像早已习惯并且暗自地引以为乐。
我走向街角的店铺,一个孩子正哭闹着要求她的母亲给她买橱柜里的蛋糕。她的母亲早已面露难色,慌张地想要拖着女儿离开此地,可孩子却毫无顾忌地溜到面包店里。我上前买了一份蛋糕,并趁孩子不注意的时候转手递给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小声地向我道谢。孩童的哭闹是一种纯洁的罪恶,大人精神上与物质上的贫穷也将成为强力的恶化剂,他们互相无法满足,并且互相伤害。
一只秃毛牧羊犬蜷缩在笼子里,只能勉强地半撑起一只眼睛,黄灰色的脓液顺着它的眼角流至鼻尖,因为呼吸的起伏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肋骨的形状。据狗贩所说,牧羊犬因为年老多病而被切雷特牧场主卖给了他。我从狗贩手里买下了牧羊犬,并为它洗了个澡。由于营养的补充与治疗,它瘦瘪的身材稍微得到了恢复,我正稍微庆幸地想要带它出去散步一番,可却在为它套项圈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我不是它原来的主人,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子让它放心地在我面前卸下防备。我继续抚摸着它的头,它是否能对人类产生信任,不再伤害他人?答案是肯定的,它从我这得到了供给于是产出了情感。
然而,当情感与利益处于对立面时,选择利益又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也许牧羊人也只是供应不起属于这只牧羊犬的餐食。半年后的一日,牧羊犬带领着我来到了一处遗留下羊粪的草坡,它安静地躺下并且闭上了眼睛,我按照它的意愿将它葬于此处。我没有要照顾的对象了,我得回到学校,即使设立学校的本意只是为了这个国家筛选不同用途的工具。
我对学校没有过高的要求,当老师看到我原先的成绩单时表露出了极其夸张的神态。我来自福诺瑞贵族学校的消息不胫而走,好像我又被迫成为了一种无法融入环境的特别存在。新同学与旧同学的差别很大,主要表现为各种形式的分裂抱团。从学习成绩上划分标准,从体力素质上划分标准,从家室背景上划分标准,从人种相貌上划分标准,从隐性划分到显性划分,似乎每个群体都有明面上的门槛等级。有两种人会遭受到团体的排挤,一种是真正被轻视的人,另一种是不服从这种体制的人。不过,几至每个人类都认为自己的制度是最正确的,想要只剩下一种制度比让地球上只剩下一个人类还要困难。
两个被抢走雨伞的学生在下雨天只能站在街边的建筑物下暂时躲雨,老板大声地训斥着他们,省得妨碍他做生意。是的,在学生没有消费的情况下,老板没有义务为他们腾出地方。然而,学生只是半自愿地选择了这里,因为他们刚好没有伞,因为他们刚好路过这里,因为刚好下雨。我将自己的伞递给了那两个学生,在老板这里买了一本书。急躁的雨声渐渐减弱,沙姆短暂地停止了它的哭泣,也许世界的又一个地方浸满了泪水。
我身上的钱币越来越少,即使我认为自己不需要过多的财富,也不能否认我确实极其需要这种东西作为交换物质的材料。我必须找工作,而且可能不止是一份。由于年龄的限制,我暂时不能去应聘正规公司的工作,只能先找些基础服务型的零活。当帮工的同时,我认识了许多人,他们有些人为我的到来而感到稀奇和欢迎,有些人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充满威胁。只要是关于机会的问题,日月交食便会如影随形,避无可避。我常常假设周围人的视角来改造自己,需要的性格能力若可以被迅速模拟出来,那么就能达到一定程度的平衡,冲突也会相应地减少。
如果说资源的特性包括有限的分配,那么情绪的分配也是有限的。我关注的重点是项链,可另一块菱形的黑纹也在肆意地膨胀。假设我猛然大干一场,它是不是就全黑了,又或者是毫无变化呢?也许只是因为脱离了母石的力场,匹斯才发生了变化,我打算实验一番。我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地走向了那座杂物间,我手里举着的火把连同着我无名的情绪一起将杂物间包围起来,在烈焰的盛情款待下,杂物间似乎也在激动地回应着感谢之情。
我脸上的弧度渐渐地僵直了,项链越来越黑,它毫无保留地映射出我那肮脏的想法。现在的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我不能任由自己这样践踏匹斯的光辉,更何况那还是温妮莎的遗愿,我没有资格对别人的杂物间这样胡作非为。我准备马上喊来附近的消防队,可是我那同是异乡人的朋友却率先喊来了邻居帮忙救火。在救火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和温妮莎一起离开雾岛,她就不会那么早去世,我也就不会受到项链的诅咒。可是真正的过错在于我吗?我瞬时不想承认是自己的原因了。如果就留在雾岛,温妮莎不仅能常葆青春还能免受不确定因素的困扰,她究竟是为了逃避什么而离开?我的思考不受控制地开始偏移,渐渐地转回到了令我浑身颤栗的原点,也许我从未适应过这有声音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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