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疯女产畸子 太常灭满门

初春的光景比往日更加绚丽,顾彦舟一睁开眼看到裴麟晏一直盯着自己,“怎么?我脸上可有东西。”边擦边问道

“无,只是这一次醒来,发现你竟然还在,于是乎就想一直盯着你,怕你消失,怕你不见。”裴麟晏道

“原来我们堂堂裴大公子还会害怕。”顾彦舟打趣道

“那是自然,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可就紧张你一人尔。”裴麟晏道

“我看你是风流年附体,也开始油嘴滑舌起来。”顾彦舟道

“我是我,他是他,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他于你而言是朋友,我与你而言那是家人。”裴麟晏道

“好好好,我的好大郎,我们可需快些起床,今日还得回府衙上堂呢。”顾彦舟哄道

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之间已回到县衙,还未休息半刻,便听登闻鼓响,半斤匆匆赶来道“廷掾大人,有一女子击鼓鸣冤。”

顾彦舟向堂下望去,只见一憔悴女子,细看那黄疸皮、乌青眼、干裂唇、身似弱柳难扶风,脚如游魂不着地。

女子开口道“大人,我乃太常长女陈茵,于前日产子,而后听闻婴孩啼哭之声,想看望我儿,但奴道我儿由于早产早已断气,便将我儿抱走,我苦苦哀求终是不得见面,现我状告当朝太常陈稳谋害婴孩,至我母子骨肉分离,望大人秉公执法,全我母子情分一场。”

八两道“廷掾大人,这可是当朝太常,乃九卿之一,按程序应找丞相或者廷尉大人,再不济也太守或者都尉,哪里轮得到我们县衙,想来其他人等都已拒绝,她实在投告无门才敲起那登闻鼓,我们可是万万接不得啊。”

“公理乃天下之人公理,县衙非你我之人县衙,我等自当以扫荡天下为己任,诉不白之冤,鸣不平之事,惩作恶之人,判不法之罪。当安本心,陈茵,你所诉之事我接了。”顾彦舟道

顾彦舟一行人前往太常府,料想三月来细雨绵绵,抬头看便见云朵卷起了边,黑压压一层压一层,空气堆叠沉闷起来,风嗅梨花打罢,错落在太常府前,赤色高墙耸立,描金匾额闪着光芒。半斤前去叩门,一男仆半张开着门道“何人。”

半斤答道“我乃长安县衙捕快,就贵府小姐孩子丢失一事,前来询查。”

“长安县衙,那芝麻大小的衙门,敢管太常府之事,你抬起头看看这是哪,可不要小鬼乱投阎王殿找死,得罪太常府小心没有好果子吃,我看你还是掂量掂量,叫你县令过来回话。”男仆嚣张道

半斤跑来,原话回了顾彦舟,他还未回复,就见裴麟晏一脚将门踹开,男仆吃力跌倒,开口便骂“谁他妈不长眼,太常府的门都敢踹,你爷爷我借你几条命,看你今天留下几张皮。”

“哦,我倒是要看看太常府究竟有何手段敢留下我裴麟晏的命。”裴麟晏嚣张道

男仆抬眼只见一张讥笑脸,这张脸可比爹妈脸都熟,长安哪家显贵不认识安国公府裴太尉之子裴麟晏,顿时谄媚道“哟,这不是裴大公子吗?什么风把你请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说着边站起边鞠躬。

“怎么,现在不扒我皮,要我命啦。”裴麟晏道

“您借小人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头上动土啊。小人一时失心疯,胡言乱语起来,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把小人当个屁放了。”男仆陪笑道

“放过你也简单,快领我去大堂,叫陈太常来见我,我们家大人有案子找他。”裴麟晏道

“大人?有多大官,敢做这位爷的大人。”男仆心想道,向外瞟去

“怎么不想活命了,还不快点。”裴麟晏催促道

“您久等了,请、请、请。”领着裴麟晏一行人到了大堂

陈五从内屋瞧见男仆领一群人向大堂走去,只见为首的是裴麟晏,往后跟着小姐和捕快等人,心有算计对着女仆道“快去找老爷”。一到大堂便跪在陈茵面前哭道“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为找您都慌了神,夫人也累到卧床不起,好在菩萨保佑,您平安到家了。”说完,话锋一转,“原是裴公子,您护送我们小姐归家,我给您磕头了。”说罢便一头磕下,起身瞟了一眼县衙之人道“敢问裴公子,这几位是。”

“我乃长安县衙廷掾顾彦舟,就陈茵状告当朝太常陈稳谋害婴孩一事前来询问。”顾彦舟道

“原来是长安县衙廷掾顾彦舟,顾大人,小女前日由于生产过后刺激过大,导致精神恍惚便打伤婆子跑了出去,寻找未果,多谢顾大人将小女送回,我等感激不尽。”陈稳说道示意家丁上前

“我观陈小姐,逻辑清晰,条例清楚,不像是精神恍惚之人,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常引我们看看婴孩,我也好结案。”顾彦舟道

“只是由于早产,胎儿落地便以断气,恐惊扰诸位,还是请回吧。”陈稳道

“那既然胎儿逝去,为何不设灵堂超度。”顾彦舟道

“然我朝崇尚节俭,我等自然是一切从简,不敢大操大办,只需将孩子送去道观请道士诵经即可。”陈稳道

“那还请陈大人告知那座道观,我需前去查明,方便结案。”顾彦舟道

“顾大人,当真办案仔细,这我还需问问下人,容我明日告知,可否。”陈稳道

话音刚落,冒出一群黑衣刺客提刀向陈稳砍去,说时迟那时快,陈稳向后一躲避开刀锋,刺客眼见砍空发狠起来。

“麟晏,快点救他。”顾彦舟道。

只见裴麟晏挡在陈稳身前,与刺客扭打起来,赶来的家丁便与其余刺客打的有来有回,为首的见讨不到好处,便调转枪头朝着顾彦舟砍去,裴麟晏眼见心急,一个翻身将顾彦舟抱住,背对刺客,谁知刺客虚晃一枪,便砍伤陈稳,准备再次砍去,对上陈茵的眼,裴麟晏乘机转身刺伤刺客左手,片刻金吾卫前来支援,为首刺客见势不对,便道“撤。”刺客皆翻墙逃走。

“快,带你们老爷下去包扎,你们二人与金吾卫将屋子里里外外搜查一遍,陈五管家留步,我就刺杀与你聊聊。”

堂内只剩顾彦舟、裴麟晏,陈五三人。

“陈管家,你说要是刺客折返回来将你砍杀,大家应当也不会有所怀疑吧。”顾彦舟冷笑道

“顾大人,说笑了,这来来往往都是金吾卫还有裴大公子,谅贼人哪有如此大胆。”陈五陪笑道

“这金吾卫远在内院,一时间也过不来,麟晏要保护我,无暇顾及你,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顾彦舟道

“顾大人、裴公子,小人愚钝有何事可直言。”陈五陪笑道

“陈五管家当太常府的差也不短时间了,事无巨细都是一手包揽,我询问之事对你而言也是小事一桩。”顾彦舟说完

“陈茵孩子到底如何处置了说。”裴麟晏说完拔出佩剑。

陈五被顾彦舟敲打已是脑子空空,被裴麟晏一吓便脱口而出“孩子没有死,只是这孩子生下来便是畸形,老爷叫丢去北邙山白云观了,叫他自生自灭。”陈五答道

“原来如此,这下整件事就合理起来,陈茵诞下畸形儿,陈太常怕女儿伤心也怕丢人便谎称婴孩断气,其实将孩子圈养在道观内,而陈茵不知便偷偷跑出状告陈稳。”裴麟晏道

“真有如此简单?”顾彦舟道

“顾大人、裴公子,我可是实话实说啊,无一句妄语,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一条小命。”陈五道

“大人,我们与金吾卫仔细搜查了整个太常府,尚未发现贼人踪迹。”八两道

“裴公子、顾大人,既然太常府无事,我等也就告辞啦。”金吾卫为首者道

双方点头示意,金吾卫撤出太常府,顾彦舟等人也准备离去,门口迎头相遇一男子,“姑爷,您可算回来了,快点去看望小姐和老爷吧。”陈五道,男子一溜烟走入屋内,顾彦舟瞥一眼总感熟悉。

几日后,登闻鼓又被敲响,只见俩男子跪在下方,一男子道“小人乃是太常府膳食管事,昨日这菜贩子送菜上府后,厨房就丢了一套价值千金的西域炊具,我看定是菜贩子眼热,贼性难耐偷拿出去变卖了,还望大人做主,要求此贼交还。”

“你既然肯定他是贼人,可有证据。”顾彦舟道

“昨日就他一个外人进出府内,想来只有他才有时间将炊具带出。”陈管事道

“哦,那你可有辩解。”顾彦舟对另一男子道

“小人乃王旺,是一名菜贩子,日日给太常府送菜,小人都是送好菜就出来,哪敢停留,更不知西域炊具啊,小人冤枉,求大人明察。”王旺道

顾彦舟还未宣判,见一四旬妇人跑上堂跪着道“大人,我能证明不是我儿子行窃,昨日我在家中见儿子迟迟未归,便去太常府寻他,谁知在后门我便看到他将一包袱交由珍宝阁伙计,定是陈管事将西域炊具偷出转卖陷害我儿,请大人去珍宝核实,还我儿清白。”王母道

“半斤,你请珍宝阁掌柜与伙计一同前来核实,快去快回。”顾彦舟道

“毕竟此事关乎太常府,理应通知一声,八两你去太常府请太常过来。”裴麟晏道

陈管事听完,俩脚已颤栗起来,额头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流,众人都已明了,就等珍宝阁伙计与其对峙。

不时,一男子进来道“我乃太常府姑爷名王槃,岳丈大人应伤修养无法到场,我就毛遂自荐前来了。”

“无碍,今日涉及到太常府偷盗案件,太常府中膳食管事告王旺盗窃财物,而王母确言在后门见陈管事将财物卖与珍宝阁,请你来当个见证。”顾彦舟道

王槃低眼朝王氏母子看去,王母抬头,二人眼神交会,王母顿时心头一颤,直勾勾盯着王槃眼里充满不可置信的神情,恍惚间站了起来,向王槃走去道“小少爷,你不记得我吗?我是奶娘双喜啊。”

王槃打开折扇挡脸低沉声道“大娘,你认错人了。”

“不会,我到死都记得,你就是小少爷,您还活着,谢天谢地一定是小姐在天之灵保佑你。”王母激动道

此时大门口俩三人影飘过,只见陈太常、陈茵不知为何出现在堂前,“你没事吧,刚有人传信给府内说你冲撞顾大人,被施大刑我急忙催促父亲一同前来,还好你安然无恙。”陈茵关切道

“无事,只是来做个见证,你身子还未恢复,切记不可动气。”王槃道

“裴公子、顾大人,要是无事我等就告辞了。”陈稳道

听到此声,王母眼中流露出震惊,转过头来死死盯着陈稳,牙关紧闭,身子止不住发抖,脸色煞白道“陈稳,你个短命鬼,卑鄙小人,我苦找这么多年,好在老天有眼总算让我找到你了。”王母突然下跪道“顾大人,我要状告陈稳,于二十年前杀妻弃子,灭我王家满门三十二口,求大人做主。”

众人纷纷侧目,顾彦舟与裴麟晏对视一眼,裴麟晏点头示意。

“王双喜,你既要提告就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顾彦舟道

“好,那是二十三年秋日,我与小姐上山烧香,于山腰紫竹林处发现一名受伤书生,小姐好心将他救起,带回家中养伤,这一养就是俩年,期间老爷见其文采斐然且与小姐暗生情愫,便将小姐许配给他,不久书生便上京赶考而小姐也生下小少爷,大家都在盼阖家团圆,可惜等来的是满门屠杀,而我当天因腹泻躲过一劫,带着小少爷躲在暗室里,听到杀手说你为了娶侯府嫡女不惜杀害小姐,就连刚刚出生的小少爷都不放过,我逃难途中与小少爷走失,自己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年,好在老天有眼,终是让我遇到你,陈稳你就是一只豺狼。”说罢便要冲上去拼命,还好被王旺抱住。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爹怎么可能行如此不义之事,我不相信。”陈茵道

“不相信,当年陈稳被尖竹贯穿胸腔,留下个圆形疮疤,不信可让他脱衣见证。”王双喜道

“这疤是我十岁那年,父亲为救我留下,可能是巧合,对一定是巧合。”陈茵摇头怀疑道

“那我还有证据,陈稳当年由于误食红枣导致全身过敏,未验真伪叫陈稳吞服红枣即可。”王双喜道

“不用啦,想不到二十多年前做的孽,今日倒是有了报应,我时常夜不能寐,噩梦连连,现今终是有了结。”陈稳疲倦叹气道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夫君,你快想想办法。”陈茵对王槃道。

只见王槃目光呆滞,右手死死抓住左手,仿佛希望通过痛感保持平静,但整个人如同木桩一动不动。

“你唤他什么?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老天爷呀,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为何…”王双喜哀嚎道

“你胡说,无凭无据说他是我哥哥,可有凭证。”陈茵癫狂道

“槃哥儿,左手小臂上有一个烫伤疤痕,是当年逃难时不幸被炭火烧伤所留,你可自行验证。”王双喜道

只见王槃被右手紧握的左手渗出血来,整个人还处于极度震惊中,裴麟晏走上去一剑挑破左手袖口,赫然可见一条新剑痕,上方有一个方形烫疤。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陈茵流泪狂笑不止道

“这么说,那个孩子畸形是…苍天啊,你要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吧。”陈稳瘫坐在地,挺拔的身躯佝偻下去,一点点犹如落日,瞬间老了十几岁。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什么畸形儿,我的孩子不可能是畸形,不可能。”陈茵最后的弦断了,抽出捕快的刀,一摸,脖颈处喷出鲜艳的红,滴滴染透了罗衣。

王槃抱着她,终是哭了出来,“茵儿,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你别怕,我们说过生同衾死同穴,我现在就来陪你。”说罢拿起刀一抹,二人枕在一起,红色上面叠加上红色,如秋日的枫叶格外惹眼。

“茵儿、槃儿,你们…”还未说完陈稳昏死过去。

“盗窃案,陈管事监守自盗,杖十五,收监。王旺无罪释放;灭门惨案,太常陈稳恩将仇报买凶杀人,收监秋后问斩;王双喜护主有功,赏十五两;婴孩失踪案,半斤,你前去北邙山白云观将孩子寻回交由陈家人抚养;而陈茵与王槃好好安葬,退堂。”

家中,顾彦舟躺在裴麟晏怀中伤感道“之前,我只觉与你分开是顶顶痛苦,每一刻就似刀割斧削,没想到陈颖与王槃更是让人唏嘘,好好一对爱侣结果却是如此下场,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时运不济,可悲,可叹。”

“怎么,我的舟儿也开始伤春悲秋起来,我看着倒是多了点人味儿,不似往昔冷面无情模样。”裴麟晏打趣道

“我哪有,你还说,信不信,今日你去榻上睡。”顾彦舟故做生气道

“好彦舟,好心肝,你就放过我吧,我一人睡,怕夜里畏寒,脚下不暖,求求了,拜托了,我再也不敢了。”裴麟晏撒娇道

顾彦舟还未回,屋外顾南风便道“少爷,半斤回复说,婴孩并未到白云观,并且护送的人也全部消失了。”

顾彦舟道“好”,麟晏,你是否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左右事情的发展,先是王槃为何要刺杀陈稳,那批刺客哪来的,再者你明明叫八两通知太常前来,为何来人是王槃,既然王槃已来,陈稳又是何人通知?最后婴孩被谁掳走?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不准想了,白日放歌须纵酒,夜半无声静谧时,安了。”裴麟晏安慰道

春日夜,暖上心头,梨花处处芬芳馥郁,一卷风吹落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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